第53章
珠寶不好拿。
殺死順治的五十種方式, 佟佳每天都會在腦子裏過一遍。
午睡起來,佟佳剛坐下來吃了口茶,聽到順治在淨房裏喊:“佟佳!”
“佟佳氏!”
“佟小格格!”
外面太冷, 佟佳氣鼓鼓走出去, 又退回了屋。
順治的聲音已經比天氣還要冷了幾分了,不耐煩大聲問道:“我的中衣呢?”
伺候的人都被順治趕走了,吳良镛裝死,沒有順治的召喚,絕對不敢進來。
他就要可勁使喚她!
佟佳木着臉,從箱籠裏翻了一身白色細棉中衣走到淨房前, 推開門,揚手将中衣扔了進去。
過了會, 順治生氣喊道:“不要全白色, 又不是穿孝服。上衫要白色, 下衫要黑色!”
佟佳忍氣吞聲,走到箱籠邊,重新按照順治的要求,拿了身上白下黑的中衣扔進淨房。
裏面總算沒有聲音了, 過了一會, 順治換好衣衫走出來, 站在佟佳面前, 哼了聲:“仔細着你的态度, 我好吃好穿供着你, 還給你銀子珠寶。讓你做點事, 你推三阻四, 你自己好生想想, 是不是太不像話。”
佟佳拿着匕首在削梨, 将匕首對準他的胸口,眯縫着眼睛比了比。然後悶聲不響将匕首呼一下插在案幾上,用力咬了口梨。
順治俯身下來,就着佟佳的手咬了口梨,連帶着重重親了下她嘴角的梨汁。
他優雅地吃着梨,還不忘說道:“若是你不願意,把珠寶還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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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全當做他在放屁,無論如何,她都不是拿錢財撒氣的人。
不值得。
順治挨着佟佳坐了,明明那麽寬敞的塌幾,他非得嚴絲合縫緊貼過來。她看了他眼,往旁邊讓了讓。
她讓,他再跟過來,還明目張膽偷咬佟佳手上的梨。
佟佳喀嚓幾口吃掉梨,将梨核塞進順治的嘴裏,手在他身上臉上亂抹一氣。
順治吐掉梨核,摟緊她一通蹭。梨汁甜,他臉上黏糊糊的,蹭得她臉上也黏糊糊。
佟佳又踢又罵:“神經病,我剛洗過臉!”
順治輕易而舉制住她:“是你先動手的,可不能怪我。我難道不是剛換過衣衫,莫非是,你又想來了?”
佟佳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說道:“我是想要,你還行嗎?”
順治現在臉皮厚了,大喇喇躺在塌上,說道:“我的腰傷剛好沒幾日,得養精蓄銳。你休想采陰補陽,在我身上占到絲毫的便宜。”
佟佳嘲諷一笑,起身去淨房洗臉了。
順治跟着走進來,與她一起洗漱,說道:“過幾天就要過年了,你真不與我一起回宮?”
佟佳早就聽得耳朵起繭,煩躁地說道:“說了不回去,不回去,你有完沒完?”
順治斜了她一眼,沉着臉說道:“這次我回去的時日要久一些,至少得好幾日都不能回李園。玄烨也是,你一個人呆着,就不嫌冷清?”
佟佳皮笑肉不笑說道:“那感情好,我要放煙花慶賀。”
順治不做聲,将手上的布巾往盆裏一砸,轉身走了出去,重重摔上了門。
佟佳頭都沒擡,洗漱完出去,屋裏空無一人,順治不知去了何處。
到了用晚飯的時候,他又沒事人一樣出現了,悶聲不響吃了兩碗飯,還喝了一碗湯。
吃完飯歇息了一會,順治背着佟佳,送玄烨回院子歇息。
玄烨看一眼佟佳,再看眼自己。雖說不是第一次見到順治背佟佳,還是很羨慕,眼巴巴說道:“我也想有人背。”
順治斜着他,說道:“你沒長腿嗎?”
玄烨嘀咕道:“可是額涅也有腿啊。”
順治笑了起來,将佟佳往上提了提,說道:“你額涅是廢物,你也是廢物嗎?”
玄烨咧嘴偷笑,佟佳覆在順治的背上,手用力擰着他腰上的軟肉。
外面冷,神經病偷懶不想鍛煉,發瘋要背着她到玄烨的院子走個來回,當做是自己練了力氣。
佟佳反抗無效,主要是他氣力太大,打不過。
不過背了一次,佟佳就很欣然接受了。外面寒冷刺骨,不用走路不說,順治年輕火氣足,被他背着能擋風,還能當個暖身爐。
對于她這種懶人來說,她巴不得腳不沾地,不管到哪裏,順治都能背着她。
可惜他就只肯背這麽一段,振振有詞稱他要省着些力氣。還有她的腿久不下地,幹脆砍斷算了。
順治痛得嘶了聲,手卻始終穩穩托住了佟佳。
他喜歡背她的感覺,這樣他們的心會離得很近。
越近新年,順治愈發忙碌。宮裏有筵席祭祀,他都早去晚歸。只到了新年這幾天,他實在抽不出身來回奔波。
天還未亮,屋子的燈盞次第亮起。順治板着張臉起了身,轉頭看着仍在暖烘烘的被窩裏,睡得一臉香甜的佟佳,臉色難看了幾分。
手伸到她臉邊,又驀然停住了,沒有擰下去。順治邊懊惱自己的心軟,邊趿拉着鞋去了淨房。
洗漱過後,換好衣衫來到卧房,他手撐着炕俯身下去,親了親佟佳的臉頰。
佟佳不悅皺起眉頭,拉起被褥蓋住了頭。
順治扯下被褥,說道:“我走了。”
佟佳敷衍地半掀開眼皮,含糊地嗯了聲。
順治不滿地瞪着她:“我走了,你就算不起來送我,好歹睜開眼睛看一眼吧!”
佟佳痛苦地捂住耳朵,說道:“你說了無數次了,昨晚就念叨了一百遍,你煩不煩啊!”
順治沉下臉,發洩般用力親了下佟佳,“等着我回來!”轉身離開。
佟佳聽着腳步聲漸行漸遠,終于松了口氣,甜甜睡去。
迷迷糊糊中,佟佳身上的被褥被掀開,接着什麽東西蓋在了身上,将她兜頭蒙住,然後被攔腰抱起來。
佟佳驚醒過來,尖叫了聲,叫到一半,聞到熟悉的氣味,尖叫聲嘎然而止。
她晃動着頭,掙脫蓋住她的紫貂風帽,罵道:“你發什麽瘋?”
順治緊緊抱着佟佳,大步往外走去,“你別亂動,如果摔下去的話,痛的可是你自己。”
佟佳氣得不行,手還動不了,她想抓壞他可惡的臉都不行,只能怒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順治言簡意赅說道:“回宮!”
佟佳快暈了過去,她才不想跟着他回宮,當即扭動起來,“早就說好了,我不要回去。你個瘋子,快放下我!”
“給她收拾好衣衫,跟着來!”順治轉頭吩咐一臉驚駭望着他們的童嬷嬷,将佟佳摟得更緊了些,冷着臉威脅她:“不許亂動!反了你,夫唱婦随,大過年的,你豈能不跟着我走!”
佟佳被順治強行帶到馬車上,在座椅上放好,她就張牙舞爪撲了過去,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勢。
順治張開手臂接住佟佳,掀起大氅将她裹在了懷裏,“這麽冷,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滾你大爺的!”佟佳被圈住動彈不得,氣得破口大罵,“大過年盡給我找晦氣,誰要與你一起回宮。你說話不算話,狗男人!”
狗男人順治別開頭,眉頭皺得緊緊的,說道:“早上起來沒有漱口,臭死了!”
佟佳更加暴怒了,他還敢嫌棄她!
順治見佟佳跟個憤怒的鬥雞般,眼含笑意,親了親她的唇,軟聲說道:“好好好,你看,我沒嫌棄你了,乖點啊。我替你穿好風帽,仔細着涼。”
“呸!”佟佳毫不領情,順治一放開她,立刻往馬車門邊沖。
順治眼疾手快拉住她,厲聲道:“馬車在行駛,你不要命了?”
“你管我呢!”佟佳揮手打去,順治捉住她的手,拉回座椅上按住。他強行給佟佳裹上了風帽,還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扯下來,再給她裹了一層。
佟佳喘着粗氣,恨恨盯着順治,
順治亦喘着氣盯着她,将她光着的腳摟在懷裏放好,冷聲說道:“你跑不了的,還是認命吧......唔!”
佟佳一腳登過去,順治捂着胸口,痛得彎下了腰。他咬了咬牙,喃喃罵了句,踢了下車壁。
馬車很快停下來,吳良镛來到了車門邊,躬身領命。
順治防備地拉住佟佳,連聲吩咐道:“去把玄烨帶到這輛車來,讓他與我們坐一起。還有,把她的鞋襪拿來。”
吳良镛領命退下,佟佳見順治拿玄烨來當擋箭牌,連聲罵道:“無恥,小人!”
順治面不改色,說道:“我可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君子。回到宮裏之後,你就呆在乾清宮,不用去參加筵席,不用見到不相幹的人,與在李園一樣吃吃睡睡。只不過換了個好吃懶做的地方而已,你吵什麽吵!”
佟佳勉強順了些氣,只是被強迫,總是不爽。她還想再罵,玄烨已經被吳良镛領了來,悻悻住了口。
玄烨鑽上車,見到佟佳,立刻驚喜地撲了過來,叫道:“額涅,您也回宮去啊,真是太好了!”
佟佳忙摟住玄烨,溫柔地說道:“慢一些,別摔倒了。”
順治嘴角揚了揚,佟佳趁着玄烨不備,剜了他一眼,無聲說道:“小人,王八蛋!”
順治大度沒還嘴,見吳良镛送來了童嬷嬷收拾的包袱,他接過解開,拿出佟佳的鹿皮靴子與羅襪,彎腰抓住她的腳,給她穿上鞋襪。
玄烨眼睜睜瞧着,抿嘴偷笑。佟佳揉着他的胖臉蛋,打量着他頭頂的小揪揪,笑吟吟說道:“過年了,簪朵花吧。”
“不要!”玄烨馬上不敢笑了,起身擠在了順治身邊坐着,躲開她藏起了小揪揪。
順治垂下眼皮,似笑非笑說道:“再生個女兒,就能随時給小姑娘打扮了。”
玄烨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額涅,我想要個妹妹,您再給我生個妹妹好不好?”
佟佳拉下臉罵:“好你個頭!”
“好兇!”玄烨縮起脖子,咕哝了聲。
這下換成順治附和玄烨,煞有其事嗯了聲,“真是兇得很,跟那母大蟲一樣。”
玄烨咯咯笑,順治跟着一起笑。
佟佳轉過頭,不理會這對笑成神經病的父子倆。
回到乾清宮,順治帶着佟佳去了後面寝殿。順治去換上了龍袍,邊挽着袖子,邊對佟佳說道:“乾清宮你随便走動,不過依着你的懶樣,肯定在屋裏不肯出門。午飯晚飯我都不能陪你用了,你自己想吃什麽就叫什麽。吃不慣也忍着,正好清減一下,瞧你的那腰......”
佟佳抓起手邊的茶杯,揚手将茶水潑了過去。
順治很有眼力見,收回了接下來的話,靈活閃身避開。
茶水濺到龍袍上,他随意撣了撣,走上前摟了摟佟佳,“乖,晚上我早些回來。”
佟佳翻了個白眼,順治笑着離開。
與在李園一樣,佟佳無所事事在乾清宮吃吃喝喝睡睡。無聊時就前後到處瞎逛,不管她到哪裏,都沒人攔着,恭敬無比相迎。
佟佳晃了一圈,覺着沒勁,回了寝宮睡覺。
到了晚上,佟佳用過晚飯沒多時,順治就回來了。她見到他氣喘籲籲的模樣,問道:“有人在追你?”
順治待氣息喘勻了些,斜了她一眼,問道:“用過飯了?”
佟佳答道:“都這個時辰了,你還沒有用飯?”
順治頓了下,沉聲道:“我這不是忙着趕回來陪着你用。算了,我随便吃一點吧,不過,大過年的,你要陪着我。”
佟佳擡了擡眉,嘲諷地說道:“那麽多人陪着你還不夠啊?”
順治冷哼聲,沒搭理她,吩咐吳良镛去拿些點心吃食,他去換了身常服出來。
佟佳問道:“玄烨呢?”
順治說道:“回屋了,先讓他睡一會,等會要守夜,怕他熬不住。”
佟佳想到晚上還要守夜,準備等到那時候再吃餃子,對着吳良镛拿來的點心就更沒興趣了。
順治叉了塊白糖糕遞到她嘴邊,她別開頭,皺眉說道:“不吃。”
順治也沒勉強,他略微吃了幾口,漱完後,說道:“穿好風帽,我帶你出去走走。”
佟佳不想動,說道:“外面那麽冷,有什麽好走的呀!”
順治不理會她,拿了風帽給她穿上,強行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夜裏寒意浸人,幾顆星星在漆黑的天幕上閃爍。紫禁城的紅牆黃瓦,在微弱的星光與燈盞下,影影綽綽。
佟佳跟着順治沿着乾清門走出去,四周安寧靜谧。偶爾有隐約的爆竹聲,穿過重重宮牆傳來。
順治握住佟佳的手,慢慢往前走着,指了指乾清門的門洞,低聲說道:“我也不喜歡這裏,壓抑得很。大朝會的時候,就在這個門洞邊,冬天冷,夏天熱,君臣都受罪。”
“那不做皇帝就好了。”佟佳不負責任亂建議。
有她陪伴,這條孤寂的路,好似就不那麽讨厭了。
順治此時心情很好,不計較佟佳的胡說八道,笑着道:“我不做皇帝,你哪來的榮華富貴。”
佟佳說道:“誰說做了後妃才有榮華富貴?”
順治牽着她的手,沿着他平時上朝的路,一路走過去,接連反問道:“你覺着呢?如果你不進宮,嫁給別人你就能過得好了?全天下有幾人,能受得了你這個臭脾氣?”
佟佳振振有詞說道:“誰說我一定要嫁人了?”
順治說道:“好啊,不嫁人的話,就出家做姑子吧。廟庵裏的清苦日子,你一天都過不了。”
佟佳想到上次在寺裏吃到的粗糧餅,不說話了。
順治恐惹毛了她,見好就收,指着前面的太和殿,問道:“要不要進去瞧瞧?”
佟佳無所謂說道:“好呀。”
順治帶着她走到大殿前,吳良镛立在門邊,指揮着小太監打開了殿門。等到他們走進去之後,門無聲關閉。
佟佳不由得回頭看了眼,順治緊了緊她的手,溫柔地說道:“別怕,我在你身邊呢。”
“我不怕。”佟佳閑閑答道。她不怕鬼,只怕人。
順治笑,牽着她的手,一步步朝前面走去。上了臺階,在龍椅上坐了下來。
龍椅寬大,順治讓開了些,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過來坐。”
佟佳哇了聲,這麽好的待遇,龍椅啊!
她立刻走過去坐下,動了動身,皺眉撇嘴道:“座位有點兒硬,太寬大了,不好靠,坐着一點都不舒服。”
順治笑了起來,攬着她的腰,呵斥道:“真是大逆不道!”
佟佳推開順治,揚了揚眉,嚣張至極說道:“你起來,到一邊去,兩人坐着有點擠。”
順治斜着佟佳,難得好脾氣,慢吞吞站起身,讓她獨坐龍椅。
佟佳雙手搭在椅背上,大馬金刀坐在那裏。她俯視着地上光潔可鑒的金磚,幻想着朝臣在這裏叩首跪拜的情形,心潮漸漸彭拜。
順治深深凝視着佟佳,看着她不可一世的模樣,眼神逐漸幽深暗沉。
佟佳察覺到順治的打量,擡眼朝他看了過去,擡了擡下巴。
順治迎着她的目光,嘴角浮起意味深長的笑,在她面前單膝跪下,掀起她的衣袍下擺,俯身深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