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臉面名聲
那是幾張老照片,看上去像是剛從黑白照片跨越到彩色照片的時候照的。
照片上的人很年輕,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一男一女,青春靓麗,約莫是沈齊潤的爸爸和媽媽,只是卻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兩個。
彼時的沈爸爸還沒有一身商務精英範,沈媽媽也沒有像現在一樣端莊秀雅,年紀很輕的兩個人笑的很張揚,充滿了活力和熱情。
相片的背面寫着:沈樂正和陳慧君。
林書程從凳子上下來,坐在邊角的毯子上,看着照片上的一對璧人,瞧着挺和睦的,怎麽就好端端的中年離婚呢?
他在這邊思考着,沈齊潤現在正在局子裏面對着哭喊撒潑的薛家。
林老爺子年紀大了,聽聞身體是不好的,這大熱天的為着他的外孫子,也顧不得許多巴巴的趕了過來,他柱了個拐杖,顫顫巍巍的眼含濁淚。
說起來有些諷刺,沈齊潤竟然在這位老爺子身上看出來了“舐犢情深”這個詞彙來。
殺人未遂,故意損害他人名譽權,公司産品質量問題致使人意外死亡,數罪齊發,即便是警官并沒有說出判定結果,着急上火的幾個人也是差不多明白這是個怎麽嚴重的後果。
老爺子體力不支的坐在凳子上老淚縱橫質問着沈齊潤:“年輕人,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一定要把事情做的這麽絕嗎?”
沈齊潤有些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人,但常年在商場上磨練出來的情緒還是繃得住的。
“您似乎是說反了吧。”他臉上的表情紋絲未動的說了這麽一句。
林老爺子兩只手握緊自己的拐棍合了合眼,“我知道,這事情是他們做的不對,可到底書程跟嚴浩是親表兄弟,難道他做事情就不留一點情面嗎?”
沈齊潤望向老爺子的臉,八十歲的高齡了,許是這幾年身子不好,整個人看着有些虛乏。
“老子也跟我說這些,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他望向薛嚴浩的方向,嘴角勾起一個冷笑來,“我這個人向來對人井水不犯河水,別人敬我一尺,我敬別人一丈。可若是有人要踩在我的脖子上喝血,我也不能任人宰割不是?那一位闖進我家要殺人的時候,可沒念着一丁點血緣。”
沈齊潤說着忽然湊的近了,輕聲附在林家老頭耳邊說:“我其實有些好奇,倘若薛嚴浩若是辦成了這件事情,萬一我不在,他把書程殺了,您會怎麽處理?瞧您這樣子,大約還是要想盡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他在老爺子眼睛睜的越發大的時候,挪開的身,端正的坐回他的位置上。
“據我所知,老先生是高等學府的優秀中文系畢業生,您是讀過書知識豐富的,也該當明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切的事情都是由我的律師這邊全權處理,請您盡管放心,您外孫子沒做的事情,我一樣都不會強加給他,他做了的,我也一樣不會遺落。”
那根紅木拐棍抖動了厲害,他顫巍巍的狠辣低聲說:“你既然要咬死了不肯撒手,那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面了!嚴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跟林書程也別想好過!”
沈齊潤骨子裏那一點子對年長者尊重,徹底被碾碎,他幾乎眼睛裏帶着寒氣一樣的看着這個面目幾乎扭曲了的人。
“書程是得罪你了?”
林老爺子眼眶未動,嘴唇緊抿不語。
沈齊潤又道:“哪怕是外頭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也不該無辜受這樣的對待吧,何況他是你的……算了,你不待見偏心也罷了,可你還要做什麽?上門去非要把他逼得半死不活,才安心嗎?”
他幾乎無奈的說:“您年輕的時候也是教過幾年書的,是給孩子們答疑解惑的先生,不是大街上顧得上頓不顧下頓的老流氓,用不着仗着自己有些年紀死纏爛打以死明志。”
林老爺子被戳到痛處,就如同被人扯開了一層皮,他下意識的想要躲開這個事實,将将往後撤了撤,便靠在了後頭的靠背上,無處可躲。
他這一輩子,只為着這一張臉面,為着林家的名聲,怎麽現在……
沈齊潤起了身,他的眉目很幹淨,額頭飽滿,肩膀寬闊,平心而論,如若是抛去這些糟爛事,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是他喜歡的,甚至說,比起薛嚴浩那不成器的樣子,或許能有個這樣的孫子更好。
“既然書程早不在您家的戶口門上了,那以後也不必您這麽操心了。”
“你!”他還想再說些什麽,已經要走的年輕人一個側身,轉過半張臉來:“您不待見我待見,我既然待見就不會任誰都能過來平白踩上他兩腳,您若是再插手,我不會再客氣了。”
沈齊潤心情有些郁悶,有些人,你跟他交流幾句話就知道他是什麽德行的,從而引申出來書程每每遇着這一家子的時候,過的都是怎麽樣的日子,遭受的都是怎樣的對待。
他站在家門口深深的吸氣呼氣了好幾遍,又揉搓了幾下自己的臉,覺着好了許多,才進了家門。
林書程此刻正端正地坐在客廳裏,很認真的看着眼前桌子上的東西,聽見他回來了也只是擡了擡頭:“你回來啦~”
沈齊潤好奇的走上前去,瞧見他面前正放着一本厚重的大號筆記本,是他都沒有見過的。
“這是什麽?”
林書程眨巴了兩下眼睛:“你不知道?”
沈齊潤上前翻了兩把,裏面竟然密密麻麻的都是手寫的字,是一本日記本。
“我不是有意亂翻的,只是在擦書房的時候不小心把它碰掉了,所以随手撿了起來,裏面的東西我沒有看的,這是掉出來的幾張照片。”
沈齊潤接過他手裏遞過來的老照片,大多是他爸爸媽媽的合照,也有沈齊潤兒時的照片,翻到最後一張的時候,一向沉着冷靜的沈總蹭的紅了臉。
這張裸着全身,露着小鳥兒笑的傻乎乎的百天照是誰放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