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兔崽子,敢忤逆你爹?誰給你的膽子?”門外傳來王父暴怒的吼聲。

王二妮心中一沉,知道今天是指望不了王大川了,心中的絕望如潮水一般的湧來。

“爹,姐姐現在已經是宋家的人了,你這綁着她是要幹什麽?”王大川不甘心的問道。

“你懂個屁,她就是嫁了十次八次,也是俺女兒,你以為你爹樂意這麽幹?還不是為了你的前程,為了俺們王家。”

“俺不稀罕這樣的前程!”

“兔崽子,反天了!”

幾聲痛苦的呻吟傳來,然後是一片寂靜……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人高馬大的王父拽着臉上青了一塊的的王大川走了進來。

“死丫頭,知道哄着你弟給你松綁了是嗎?這嫁人之後就是不一樣了,會使心眼了!”王父顯然氣的不輕,進了屋子二話不說上前甩手就是一耳光。

王二妮只覺得眼冒金星,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神來,口中腥甜,知道這是被打出了血……,她眼中迸發出刺骨的恨意,“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爹?把自己女兒賣給五個男人做共妻就算了,這還要繼續轉手賣了?根本就是個禽獸!”

王父的怒意在一次被挑起,他卷起袖子,大耳光就要呼過去,卻被身後的人拽住了衣衫,“他爹,別打了,二妮臉都腫了,這幾天路上要是退不了腫……人家未必能看上。”

聞訊而來的王母苦着臉,低低的哀求道。

“都是你生的好女兒,瞧瞧,這是跟爹說話的樣子嗎?”

“二妮也是糊塗了……,他爹,馬上就要天亮了,要不你去睡會兒?”王母輕聲哄勸道。

“嗯,你在這裏給俺看好二妮,聽見了沒!”

王母忙點頭,“知道了。”

王父終于消了怒意,也實在困極,拽着已經一臉呆滞的王大川去了東屋休息,只等天亮就出發。

時間像是回到了王二妮成婚之前的那一夜,她也是被這樣綁着,王母守在身旁,只是這一次不同于上次,她的心境已經是大為不同。

“娘,我求求你,你就不能放我走嗎?”王二妮試圖用那麽丁點可憐的親情說服王母。

王母避開了王二妮的視線,過了好一會兒才幹澀的說道,“二妮,娘知道對不起你,可是誰叫你是個女人呢?咱們女人就是命苦。”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只要你肯放了我,娘……你還是我娘嗎?”王二妮目光懇切。

一滴眼淚滾落下來,滴在破舊的棉被上,王母擡頭,“二妮,是娘沒用,有什麽法子?你爹說了,你大伯在一家富戶做管事,他們家大管事的兒子是個……一直尋不到媳婦,讓俺們把你嫁過去。”

王二妮聽到這裏心裏陡然一涼,冷笑着說道,“不會那人剛好是個傻子吧?”

“不,傻到沒有,就是說身體不好,常年躺在床上。”

“那就是個病秧子!”

“……二妮,你大伯說了,他家有錢着呢,只要你嫁過去之後生個一兒半女的,你後半輩子就不愁了,那吃飯睡覺有人伺候着,绫羅綢緞随意穿用,這可是別人求之不來的呢。”王母想到這美好的生活,眼中閃現着憧憬的神色。

王二妮心中越發的冷,一針見血的說道,“大伯知道我嫁過人了嗎?”

王母有些無措的低下頭,“這……到沒有”

“看來這都是你和爹爹一廂情願吧?”

王母緊緊的握着拳頭,忽而擡頭,臉上帶着異樣的堅定,“二妮,俺去接你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你爹有這樣的打算,他也是剛跟俺講的,到如今,你還是死了回宋家的心吧,你娘這一輩子,每日裏睜了眼就想着怎麽糊口,坐月子不到三天就下地幹活……,每日裏拼死拼活的,日子卻是越發的艱難,如今有這樣好的一個機會,娘不能放棄,為了你弟,娘也絕對不能放棄。”

王二妮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她知道,王母如今是下了狠心了。

早上雞剛剛叫,王家雇來的騾車就進了院子,王父搬了行李上去,一家子都坐上了騾車,在清晨迷霧中,開始一天的行程。

兩天路程,王父怕王大川再生出放走王二妮的舉動,不僅緊緊的盯着不說,連兩個人說話都不讓,王二妮被困在馬車內,雙手捆綁,連嘴都給堵上了,弄的王二妮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兩日後的傍晚,幾行人終于來到了東平州縣城,王父也是有心眼的,他也擔心宋家幾個兄弟追過來,就跟衆人說他們去洛城,其實他真正的目的地是東平州。

“這就是二妮侄女?”一個容貌和王父頗為相似的男人走了進來,盯着王二妮和煦的問道。

王母立即站了起來,笑的獻媚,“對,這就是二妮。”

“弟妹,你坐坐。”王強示意王母坐下,細細的打量着梳洗打扮完畢的王二妮,只覺得雖然看起來幼小,但是皮膚白皙,五官娟秀,端的是一副好容貌,便滿意的點了點頭。

王母見王強露出一副滿意之色,忙說道,“二妮這容貌在俺們村裏可都是出挑的,她性子也柔順,就是打着燈籠也尋不到。”

“多大了?”

“到了今年六月就滿十五歲了。”

“看着就是有些小……也罷,大管事早就等急了,擇日不如撞日,一會兒俺叫丫鬟送東西過來,你給她穿戴一番,今晚上就把親事給辦了。”說完又對着二妮說道,“二妮啊,你別怕,以後有大伯在呢。”

王二妮低頭,輕輕應了一聲,算是回答。

王強只當王二妮害羞,也不多說,叮囑了一番就出了門去。

說是辦了婚事,其實也不過就是穿了喜服,行了大禮,算是了事,因為新郎體弱拜堂都是其他人來代替,不過一會讓王二妮就被帶進了洞房。

衆人退去,裝飾清雅的屋內只剩下王二妮和衛城陽,王二妮借着燈光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約莫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身材瘦弱,臉色是病态的黃色,雙頰凹陷,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盯着俺看什麽?還不趕緊伺候爺安寝,你娘沒教過你?” 衛城陽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刻薄的說道。

王二妮點了點頭,急忙上前準備伺候着脫衣,卻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角,直直的跌落過去,剛好壓在炕頭上的衛城陽。

衛城陽只覺得渾身被壓得疼,怒罵的吼道,“賤人,你不是弄死爺?”說完就一個耳光甩了過去,沒有一丁點的憐香惜玉。

一直在屋外守着的兩個丫鬟急忙湧了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一愣,“少爺,這是怎麽了?”

衛城陽呼吸急促,顯然很不舒服,他氣急敗壞的吼道,“聞香,把這賤人給拖走!”

“少爺……這,今日可是洞房花燭夜……”聞香語氣雖然一副猶豫之色,但是眼中卻閃着幸災樂禍的神色。

王二妮害怕的全身都顫抖了起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大紅色錦繡喜服上,都是淚痕……“少爺,我錯了,求你饒了我吧,嗚嗚。”

衛城陽見王二妮擦了鼻涕的手摸向自己,那指甲上還有淤泥沒有洗淨,心中一陣惡心,本就聽說是個鄉下丫頭而不喜的心情更加的加重,毫不猶豫的一腳踹了過去,只是因為久病力難免不足,但還是讓王二妮翻倒在地上,“髒死了,也不知道哪裏找來的鄉下丫頭,你以為就這樣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想得到美!聞香,你聾了嗎,趕緊給爺拖走!”

“可是,要是大管事問起……”

“爺要是被氣死了,還要這沖喜的媳婦幹什麽?” 衛城陽說道後來,竟然大聲的咳嗽了起來。

聞香不敢怠慢,忙使了眼色,讓旁人把王二妮扶走,又到了熱茶過去,衛城陽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見聞香體貼溫柔,難得露出笑容來,“還是聞香你體貼。”

王二妮低下頭心中恨意洶湧,面上卻是不顯,一副懼怕恐懼的模樣,好一會兒才在丫鬟的扶持下顫顫抖抖的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到了走廊,那丫鬟顯然也是有心安慰道,“少夫人,少爺雖然名為大管事的兒子,但是那也是因為少爺從小體弱多病,依雲山道士所言,要養在生養繁多的大管事名下而已,實際上是府裏的三少爺,身份不同凡響,少夫人既然嫁了過來,就是正經的夫人,以後還要少不得費些心思,牢牢抓住少爺的心才是根本。”

王二妮仔細打量了丫鬟兩眼,“你叫什麽名字?”

那丫鬟微微一笑,“奴婢清圓。”

“以後還要蒙你照顧了。”王二妮誠懇的說道,這一刻的她,雙目清明,語句清晰,哪裏還有剛才在屋內的時候的笨拙呆傻的模樣。

過了幾日,那衛城陽似乎對洞房那一夜記憶猶新,只把王二妮當做空氣一般,丢到了偏院,連看都不看一眼,王二妮出身低微,又是沖喜的,自然也沒有人關心。

過了年後,天氣漸漸的暖和起來,這一日,陽光明媚,名揚客棧門戶大開,小二耷拉着腦袋,打着瞌睡,忽然聽到細若蚊聲的聲音。

“小二……”

那小二精神一振,睜開了眼睛仔細打量,只見眼前的年輕男子,瘦弱的身材,臉色黝黑,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客官,您是要住店還是要打尖啊”

“我聽說,你這裏隔了兩天就有騾車去林雪州縣的周城鎮。”

“對,不過您來晚了,要等到明日早上才有,這不,坐在那邊的幾位客官也都是去周城鎮的。”小二指了指作為大廳內吃飯的幾個人。

只見靠近窗口的位子上,坐了幾個人粗布衣衫的漢子,見小二說着自己,那其中有個男子擡頭望了過來,長的是一派剛毅,眼中露出銳利的目光來。

“那我住到明天早上,給我開個房間吧,多少錢一夜?”

“好嘞,您是要上等房還是中等房……”

看着瘦弱的年輕男子被小二領着去了樓上,那靠在窗口吃飯的其中一個年輕男子說道,“大哥,那明明就是個小娘們啊,臉上抹着炭灰,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

博驲皺了皺眉頭,“閉嘴!不該你管的事情少管!”

“得得,俺不說,吃飯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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