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顧少鈞趕到醫院, 在搶救室外的角落裏，找到了段澤栖。
他坐在地上，西裝揉皺, 把自己縮成一團，平日裏那副溫柔強大都蕩然無存, 只餘下破碎感。
顧少鈞走過去, 坐在他旁邊。
“我來了，七七。”
段澤栖聽到聲音, 緩緩擡起頭：“少鈞？”
“是我。”顧少鈞搭着他的肩，将他攏過來：“你可以靠過來，靠着我。”
少年的胸膛寬厚而溫暖, 長時間的奔跑讓他的心跳快速有力的跳動着，咚咚、咚咚。
段澤栖迷戀般地倚靠着，似乎能從中汲取到生命的能量。
顧少鈞沒有着急問他出了什麽事，直到感覺段澤栖的心情好了點, 才慢慢詢問：“怎麽了嗎？”
段澤栖看了眼搶救室外的大門，輕聲：“我爺爺, 正在裏面搶救。”
顧少鈞今天剛剛得知七七就剩下兩個親人，現在其中的一個就已經到了搶救的地步。
他忙抱了抱段澤栖：“沒事的！沒事的啊，爺爺吉人天相，一定會搶救回來的！”
他在身上憑空抓了把空氣，往搶救室的門扔。
這動作稀奇又古怪, 段澤栖納悶：“你在做什麽？”
“嗯？”顧少鈞沒有停頓，解釋道：“我把我的福氣抓一點給爺爺, 我爸媽說我從小就是福寶, 我的福氣應該挺多的, 分一點給爺爺, 他可以好的快一點。”
段澤栖忍不住彎了下唇角，竟然不那麽悲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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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幼稚的跟着學，憑空在身上抓了幾下，往搶救室扔。
顧少鈞道：“福氣不夠的話，我再分……分兩年壽命給爺爺好了……”
嗚嗚嗚，兩年呢，那跟七七相守在一起的日子又少了。
所以更要抓緊和七七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要分也是我分給爺爺。”
“那不行，你分了的話我也要分，我們兩個人都分一點，那爺爺可以活久一點。”
……
段毓川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哥哥跟一個陌生Alpha兩個人旁若無人的玩鬧。
不由涼涼的開口：“爺爺還在裏面生死未蔔，你倒是有心情玩笑。”
段澤栖眼角淺淡的笑意收斂了起來。
顧少鈞視線挪過去，一眼見到小少年坐在輪椅上，瘦長的身體像根曲折的竹竿，只有那與段澤栖有一半相似的容貌可以看出來，兩人似乎有血緣關系。
顧少鈞揮手打招呼：“弟弟——”
段毓川嫌惡的看過來：“誰是你弟弟！”
顧少鈞指着段澤栖，說：“老婆。”然後自信指向段毓川，“所以，弟弟。”
段毓川立馬反應過來，逼視段澤栖：“你結婚了？”
段澤栖點頭：“嗯，剛領證不久。”
段毓川眼底幾不可查的閃過一絲陰霾。
“哼，爺爺催了你那麽多次，你都不為所動，現在有了對象卻不往爺爺面前帶……”段毓川玩味的看向顧少鈞：“你是不在乎爺爺呢？還是不在乎這個對象？”
一開始與顧少鈞定下一年之約，其實段澤栖心裏有數，恐怕不到一年，甚至于只要他的氣消了，就會答應與顧少鈞離婚，于是他便沒有把這場婚姻的事與爺爺說，怕今天領證明天離婚，反而會讓爺爺難過。
只是後面的事意料不及，他也沒想到短短不到一個月的相處，就和顧少鈞互通心意。
他還沒有來得及和爺爺說。
但是在顧少鈞眼裏，不清楚他的考量，那麽事實就想小川說的，兩方，總有一個是不在乎的……
段澤栖正要解釋，顧少鈞就猛地站起來對段毓川道：
“你小小年紀就會挑撥離間了？！太陰險了！你怎麽會有這樣惡毒的想法！”
段毓川：“……”
“你哥哥那麽忙，每天要處理那麽多事，還要出國開會，就這樣還要抽空跟我家對時間，争取兩家一起吃頓飯，你不清楚你就胡亂揣測，真的是……太惡毒了！”
一下子被扣上惡毒帽子的段毓川氣笑了：“你該不會惱羞成怒，故意給他找借口吧？”
“哦——”顧少鈞忽然懂了：“你該不會是看你哥哥有了對象，所以不開心，才故意激怒我，想要挑撥我們的關系？”
“誰不開心了！”段毓川怒道：“我巴不得他早點嫁出去！”
“那你氣成這個樣子，給誰看呢？”
“你！強詞奪理！”
“你！小人陰險！”顧少鈞不客氣的回嘴。
段毓川氣的直喘氣：“我才不跟你一般見識。”
顧少鈞委委屈屈地跟段澤栖說話：“七七-你弟弟好像不喜歡我呀，是不是我說錯話了呀？”
段毓川立馬扭頭回來：“你一個Alpha，裝什麽綠茶！”
顧少鈞把頭埋在段澤栖肩窩：“他好兇哦——”
段毓川：“……”
啊啊啊氣死了！！這個Alpha怎麽回事！
還有沒有一點身為Alpha的骨氣了！！
段澤栖知道顧少鈞這一番看似胡攪蠻纏，其實是為了給自己臺階，被親弟弟質疑什麽的，他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的難處。
在搶救室外面，糾結親人重要還是愛人重要，其實都沒必要。
他摸摸顧少鈞的腦袋，溫聲道：“這件事我回去跟你解釋。”
顧少鈞乖巧：“嗯嗯。”
段澤栖又跟弟弟說道：“本來這幾天就要兩家人一起吃個飯，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
段毓川哼道：“不用通知我，我不關心。”
顧少鈞「小聲」嘀咕：“沒禮貌。”
段毓川瞪他：“你說誰沒禮貌！”
顧少鈞：“你炸毛了，就是心虛，誰心虛誰沒禮貌。”
段毓川恨不得開着輪椅創死他。
顧少鈞忙躲在段澤栖身後。
“你躲在他後面算什麽Alpha？有本事出來，我們單挑！”
顧少鈞蹿出一顆頭：“好啊，讓你兩條腿！”
這本是段毓川的痛處，但此刻他完全沒有被戳到痛處的難堪，只想着跟顧少鈞一決高下：“不用你讓！照樣把你打趴下！”
顧少鈞悠哉道：“這裏是醫院，醫院不給打架。”
段毓川：“我們出去打！”
顧少鈞抱着段澤栖，道：“我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随便跟別的人單獨出去的——”
段毓川咬牙：“我們都是Alpha，你怕什麽？”
顧少鈞：“現在AA戀也是很流行的，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麽主意，既然你不是為了你哥哥跟我吵架，那就是為了我，為了吸引我的注意。”
“你放屁！”段毓川狂怒：“沒見過比你還自戀的Alpha！不要臉！”
顧少鈞做鬼臉：“略略略。”
段毓川一拳一拳的砸向扶手，喘着粗氣，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段澤栖很久沒有見到這樣鮮活的弟弟了，自車禍後，弟弟一直跟他不親近，跟他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問什麽時候可以做手術，平日裏一點兒生氣也沒有，頹喪的很，倒是難得見他說這麽多話。所以他一直沒有阻止顧少鈞的挑釁。
他勾了勾顧少鈞的掌心，是兩個人心知肚明的暗號。
謝謝你。
顧少鈞眉眼彎彎。
不知是不是扔給爺爺的福氣起了效果，沒過一會兒，醫生從搶救室門口出來。
“段先生，病人的情況基本穩定下來了，還需要在監護室觀察幾天，情況良好的話會轉入普通病房。”
段澤栖露出真心的笑意：“謝謝醫生，我可以……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醫生沉吟片刻：“病人的求生意識比較強，或許也是因為放心不下家人，你進去見見他也好……不過探視時間有限，而且只允許一個人探視。”
于是段澤栖便随着醫生進去了。
留下顧少鈞和段毓川在外面，兩人泾渭分明，各自朝對方使了個眼刀，然後別過臉去。
幾秒鐘後，顧少鈞開口：“小屁孩，關心的話要正着說，不然對方是聽不懂的。”
“你管我！”
“哼，我才不想管你，但你說的話，會傷到你哥哥的心，那就是傷到我的心，我就不能不管了。”
“切，你才跟他認識幾天？裝什麽深愛他的惡心樣！”
顧少鈞摸了摸下巴，問他：“老實說，你是不是嫉妒我可以陪在你哥哥身邊？”
“誰嫉妒了！我管他跟誰結婚！反正他一個Omega，遲早要嫁出去！”
遲早要住到別人的家裏去……爸爸們走了，爺爺也要走的，哥哥也要離開的。
家裏，遲早會只剩下他一個的。
無所謂！一個人，難道還活不下去了！
顧少鈞手欠的撥弄一下他的輪椅，無視他的眼刀子，道：“那萬一是我嫁到你們家呢？”
段毓川一愣：“怎麽可能，你可是……Alpha。”
“我現在吃你哥哥的，住你哥哥的，出行也是你哥哥派人接送，跟嫁給你哥哥也差不多了。”
段毓川嫌棄道：“你真沒用。”
“哦？那你不是吃你哥哥的？住你哥哥的？送你來醫院的人不是你哥哥準備的？”
段毓川哽住。
“咱兩都一樣，你嫌棄個什麽勁？”
“……”
顧少鈞把他的手往邊上推推，半坐在他的輪椅扶手上。
段毓川：“喂！”
顧少鈞笑眯眯道：“以後在家裏，你要天天看到我跟你哥哥恩恩愛愛纏纏綿綿親親我我……你會介意嗎？”
段毓川：“不知羞恥！我哥才不是這種人呢。”
“唉，你還小，你不懂有個愛人的甜蜜，來，我給你講講我跟你哥哥的甜蜜愛情哦……”
等段澤栖半個小時探視完出來，就看見他弟弟面無表情直視前方，生無可戀。
見到他之後迫不及待道：“你出來的正好，快把你對象帶走！”
顧少鈞一見到他出來，頓時止住話音，抛下弟弟迎接哥哥。
“怎麽樣？爺爺的情況還好嗎？”
段澤栖點頭：“生命體征穩定下來了，不過還是昏迷的。”
聞言顧少鈞又抓了把福氣扔進去。
段澤栖笑了下，随着他一起扔了把福氣。
段毓川看這兩人仿佛有那個大病。
顧少鈞捧着空氣給他看：“吶，看到了嗎？這是福氣。”
“有病！”
段澤栖道：“這裏不給探視了，小川，待會讓司機送你回家，我現在要去公司上班。”
段毓川嫌棄：“快走吧。”
等到段澤栖和顧少鈞離開，段毓川才默默地看着搶救室外的大門。
然後丢了一把福氣。
作者有話說：
坐在別人輪椅扶手上是危險動作哦，容易造成人仰馬輪椅翻，請勿模仿！
此處二狗子為了和弟弟表示親近故意的，本質還是靠自己的腿支撐身體重量。
但行為仍不可取！！（聲嘶力竭）大家不要學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