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星星會眨眼嗎
三分鐘,這已經是敵方姜子牙第二次從泉水複活了。
溫成桉料到對面魯班大師會帶着懲擊豬八戒反她的野區,索性收完紅buff後繞到中路蹲伏,趁姜喃的炸彈貓和姜子牙技能換血時,配合牛魔的控制,擊殺姜子牙,拿到一血。
随後順路收掉中路河蟹,拖動視野小地圖發現敵方打野還在打藍buff,她徑直進入對方野區。
姜喃操縱着沈夢溪遠程丢了幾顆炸彈,溫成桉一個懲擊将對方辛辛苦苦打了一半的藍buff收入囊中,恰好經驗條讀滿,升到了四級。
一記凝玉之印,帶走了替溫成桉打白工的可憐打野。
之後,她藏視野再次回到中路草叢,在草叢裏提前上牆,蓄勢待發。
傻白甜姜子牙還在呆呆清兵,從天而降一個溫成桉,一套技能外加幾發強化普攻将他血條打沒了一大半。姜子牙匆忙交閃現,然而凝玉标記已經挂上,誇張的技能特效在屏幕上閃爍,姜子牙再次倒地。
暃三個人頭進賬,天胡開局。
“唉,還好成桉這樣的打野在我家而不是在對面,否則我該砸手機崩潰了!”炸彈貓路過了姜子牙的埋骨之地,姜喃嘆氣慶幸道。
衆所周知,打暃的獨家秘訣就是騷擾暃的野區,幹涉暃的發育,千萬不能讓暃順風起來。
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中路傳來了第三次噩耗。
上下路一塔都被破掉,魯班大師在野區保着打野橘右京的發育,落單清兵的姜子牙再次被牆角蹲伏的暃,飛身下牆擊殺。
死狀之慘烈,連解說看了都啧啧吸氣。
解說甲:“溫成桉選手這是把暃玩出了蘭陵王的效果啊。”
解說乙:“姜子牙估計在中路清兵得清出心理陰影。”
解說甲笑了兩聲附和接話:“人在中塔坐,暃從天上來。”
但畢竟是上一場淘汰賽的勝者,KS戰隊顯然不會坐以待斃。對面的輔助很有靈性,帶着打野在對面紅區找到了一波機會。
溫成桉因為接管了敵方野區,所以紅藍buff在身,家裏的紅由牛魔保着孫尚香去拿。
陸之蘇探草疏漏,沒能察覺到敵方的藏身之所,橘右京趁孫尚香打紅交完技能之後一段燕返進場,居合定身接大招收掉了孫尚香的人頭。姜喃聞訊炸彈貓加速趕來,沒控制好加速時間,翻滾滾到了橘右京臉上,也慘遭大難。
解說甲激動大叫:“這是KS戰隊的機會!他們可以趁着對面掉了雙C拿下這條暴君,有了暴君buff加持的姜子牙傷害非常可觀,目前為止FG這邊的選手都還沒做出魔女鬥篷——”
解說乙:“只要KS戰隊不出去接團靠彈弓消耗,沒人能扛住姜子牙的大招!”
話音剛落,帶着暴君buff的姜子牙配合魯班大師,一個大招撥殘了剛從泉水滿血複活回到中路線上的小貓咪。
解說們看着炸彈貓加速樂颠颠跑來,轉頭加速灰溜溜離開。
橘右京和魯班大師俨然已成姜子牙的兩大保镖,貼身守護。樂冬的廉頗扛不住這麽猛的火力,撤離了防禦塔回泉水補狀态,上路一塔破裂。
“啊啊啊啊這個姜子牙和魯班大師也太煩了吧!”被彈弓不斷消耗卻躲不開的姜喃無能狂怒。
“他們壓我塔,我沒辦法守呀。”樂冬眼睜睜看着一塔被擊破,無奈嘆氣。
彈弓二人組和保镖橘右京轉移到中路,準備聯合壓破中路一塔。
炸彈貓的彈池庫見底,但是傷害都被身穿魔女鬥篷的魯班大師扛下,根本傷不到被嚴絲合縫保護良好的姜子牙。
解說甲:“FG現在沒人敢守這個中路塔,廉頗還沒複活,怎麽……”
“辦”字還沒出口,開完主宰的暃,從牆邊跳躍而來。
橘右京甚至還沒來得及出刀,眼前屏幕明滅一晃,他和姜子牙一起倒在了中路塔裏。
解說甲從善如流改口:“但他們面對的可是一個經濟領先兩千塊的暃!”
暃的英雄機制優勢就在于神出鬼沒,支援迅速,只要是有牆的地方,就是他的天下,哪怕敵方保護得再好,他也能從牆邊尋到空隙突破重重阻礙切死敵方C位。
KS戰隊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被暃的一個繞後切C澆滅,盡管最後一波團戰時五人集火秒掉了溫成桉的暃,但是滾雪球效應之下,FG真正的C位孫尚香的裝備齊全,幾下究極弩炮推掉了KS的水晶。
“Victory”語音響起的那一刻,姜喃興奮道:“桉桉!!我要做你的玉城王妃——”
樂冬也跟着開玩笑:“你領號往後排,這個玉城王妃我當定了!”
關越在休息室裏激動蹦跶,直呼過瘾:“彈弓又怎樣,不還是要被我們打趴下!”集體榮譽感太強,以至于他完全忘記自己是KS的首發射手,只是因為FG戰隊教練組在備戰總決賽,所以把他臨時借來當助教的事實。
付肆睨了他一眼,難得的沒有出聲提醒,纖長的眼睫垂落着,茶棕色的瞳孔裏蘊着安靜神色,骨節分明的手輕托住臉頰,若有所思。
他發現,比賽勝利後鏡頭掃過溫成桉摘下耳機的一瞬間,小姑娘扭頭和隊友的相視一笑,被鏡頭恰如其分捕捉到。
冰冷的神情被彎彎的杏眸融化成水,猝不及防流進了他心間。
付肆接到電話已是晚上十點,他看清來電人後和俱樂部裏一幫慶祝勝利集體涮火鍋的選手們示意,便匆匆趕去約定地點。
露天棚頂下,隔壁燒烤架上濃煙滾滾,男人坐在餐桌前,桌上擺着幾瓶空酒瓶,雙頰酡紅,眼神迷離看着來人。
雖是鬧市街頭,周邊議論聲嘈雜喧嚣,但男人泛着苦笑的表情和遺憾的字句在夜色裏清晰分明。
“風啊,我要退役啦。”
盡管早有預料,但付肆的心裏某根連接痛覺的神經難免被牽扯了一下。
男人叫宋明,是付肆在還沒有進入FG戰隊之前,征戰全國大賽時的老隊友。
他把付肆帶進了電競圈,一直夢想着有朝一日能夠打上KPL,卻多年在全國大賽和KGL沉浮,到今天也沒能摸到KPL舞臺的門檻。
算了算日子,也快五年了。
一個電競選手的職業生涯不過是短暫的昙花一現,巅峰期稍縱即逝,得努力和天賦并存才能有機會擠破重重阻力,被人們看見。
光鮮亮麗的表面,埋藏的更多是少年們一往無前的熱血。
付肆扯了扯嘴角,想說點什麽,對方卻不由分說擺擺手,将酒杯推到了他面前。
“來!陪兄弟幹一杯!”
透明液體表面浮着細小氣泡,他端起酒杯輕嗅,是汽水的味道。——難為他醉成這個樣子,還能記得自己不喝酒的習慣。
烤串的滋味很好,因而在這樣攤販橫行的夜市街道才能客源滾滾。付肆在俱樂部的時候就吃了個半飽,此時不過撿着素食品嘗。宋明絮絮叨叨地回憶自己失敗的職業生涯。
“我想想,可能,可能一開始遇上你,和你一起打半……半決賽的那次,是我離KPL最……最近的一回了。”
宋明長嘆了一口氣,語氣低落。他神智尚且清醒,只是酒精上頭滋生傷感情愫,一時沖動撥了付肆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才想起來,付肆現在在做助教、在錄節目,想必是不會有空搭理他這個失敗的前隊友。
誰知道付肆接完電話聲音溫和詢問了地址,出現在了他面前。
宋明眼前模糊,看着付肆周身重影的輪廓,他安靜看着自己的方向,慢條斯理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漬,眼中的專注讓人動容。宋明一時沒忍住,問出了心中深埋已久的問題。
“你當時是怎麽想的?就這麽幹脆利落的退役了?”
付肆的退役沒有預告已久的鋪墊,只在某場常規賽結束後,他拿起了水杯下臺,下臺前在舞臺上向戰隊粉絲們鞠了個躬。
當時沒人知道這個鞠躬意味着什麽,直到晚上俱樂部發出了退役聲明。
甚至,那場比賽,他們贏得很漂亮。
“沒想什麽,總是要有這一天的。”付肆撩起眼皮,依舊是那副懶懶的腔調,半點未沾染旁的情緒,“阿歡的打野已經練出來了,我也給隊伍第一輪積分拿滿了,及時抽身換新人磨合,很正常。”
宋明問:“一點沒舍不得嗎?”
付肆答:“舍不得也得舍得,有更年輕的選擇,我憑什麽再占着位置?”
他臉上輕松的神色,仿佛此時在談的不是自己職業生涯的大事,而是什麽無關緊要的家常。
宋明沉默了。從他認識付肆以來,對方好像一直就是這樣,外界事物很少會牽動他的心緒。他宛若一個打造精美的機器人,做學生時成績優異,聽話守紀,是老師最喜歡的乖學生,但決定退學的那一刻幹脆果斷,絲毫沒有為自己這麽多年勤學出的優秀成績而感到不舍;做職業選手時刻苦訓練,服從俱樂部聯盟安排,除了比賽失利會偷偷加練、奪冠時會露出真心喜悅的神情,決定退役的那一刻依舊雲淡風輕。
多餘的情緒分毫不會表露。
宋明轉念一想似乎也能理解。付肆生來天之驕子,退學打電競一路坦途,退役順利接受FG俱樂部的助教工作,風生水起。不像他,盼了一輩子的KPL最終沒能蹭上個邊,這下一退役甚至不知道要去做什麽工作。
對方前途無憂,神情坦然是理所應當的。
至于他……是無數個熱愛電競的選手裏被淘汰的那一批。
他想起先前網絡上被圈內好友讨論得熱火朝天的小姑娘,付肆親自下場澄清的那個小野王。
或許都比自己要幸運一點。
宋明驀地長嘆一口氣,苦笑道:“也是,上年紀了,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我現在這個水平,不退役也只會被人罵。”
“連你那個節目隊裏的小丫頭片子,随便玩玩都要比我好咯。”
付肆聞言皺了皺眉頭,他了解對方為人,知道這句話并沒有貶低看不起的意思,但就是聽着有些刺耳。
很難受。
自上一次微博事件開始,他發現自己好像沒辦法接受別人對溫成桉的輕視和诋毀——哪怕是自己很好的朋友、哪怕只是沒有惡意的玩笑也不行。
他垂下眼睫,語氣認真:“她不是什麽小丫頭片子。”
“也不是你口中随便玩玩的人。”
露天大棚的舊式燈泡散發出昏黃的燈光,映照在付肆的側臉上,将他嘴角不自覺揚起的笑意照了個清清楚楚。
也讓對桌正在思考人生的宋明看了個明明白白。
男人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付肆對這個叫溫成桉的小姑娘,似乎有點不一般。
宋明聯系起偶然聽聞的傳言,說溫成桉當初是付肆從一衆備選名單裏親自挑進節目組的,還有向來懶得打理微博的付肆,難得上一次微博只是為了替對方澄清。
他試探性開玩笑道:“這麽維護你家隊員啊?愛上了?”
還刻意加重了“你家”二字。
桌子那頭的男人突然沉默,老舊的燈泡光灑在他烏黑的眼睫上,像撒了一層細碎的金粉,薄唇緊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記不清過了多久,久到宋明又幹完了兩根羊肉串,以為付肆準備用沉默來回避這個話題的時候。
他聽見男人沉聲。
“……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