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星星會眨眼嗎

如付肆所說, 這間房子很空曠,無論是餐桌還是茶幾都幹幹淨淨,沒有多餘的雜物, 一丁點煙火氣都尋不見。

雖然付肆臨走前表示睡主卧也沒有關系, 因為家裏許久沒住過人了, 但溫成桉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去了客房。

鋪好被褥床單,溫成桉卸力躺了上去, 錄了一天節目,又打了一場半決賽, 晚上又被宿舍裏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到現在終于閑了下來。但身體放松, 大腦卻并沒有停止工作,剛剛發生的一幕幕争先恐後往她腦子裏回播。

付肆接電話的時候并沒有刻意避開溫成桉, 二人距離不遠,因而聽筒裏漏出的話語被溫成桉聽了個分明。

她自然認出來了聲音的主人是陸之蘇。

關于付肆和影後的關系, 她在節目裏隐有猜測, 畢竟這些年一直關注着付肆的情況,從未聽說他和陸影後有什麽商務合作,但二人表露出的關系卻像是相識多年一般, 很熟絡。

如今看來,大概是有親緣聯系的吧。

至于電話裏所說的,付肆他媽媽醒了。

溫成桉仔細回想起付肆接到電話時的神情,她雖然不知道付肆媽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為什麽住院,但付肆在接到電話之後的狀态……很複雜, 有些耐人尋味。

多年在角落偷偷觀察付肆形成的習慣, 讓溫成桉有意無意總喜歡分析付肆的想法。說不上多了解他, 也不知道哪來的直覺,但莫名覺得。

付肆挂斷電話後的表情,沒有得知母親狀況好轉後的欣喜,反而有一種莫大的哀傷,連一向含笑的眼睛裏,都染上了幾分寒意。

可還不待她繼續進一步思索這個表情背後的深意,經紀人陳姐的信息先一步發了過來。

陳姐:睡了嗎?雨柔這邊剛下夜戲,聽保安說宿舍出事了?

溫成桉瞧了一眼現在的時間,折騰了這麽久,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多。她沒想到那個舊小區保安老大爺居然還和陳姐有聯系,她以為所謂的公司宿舍,只是一開始公司為了讓她簽合同給她畫的餅來着。

木安桉:還沒有,怎麽啦?

消息剛回過去沒幾秒,陳姐的電話就撥了過來。

電話裏的女人聲音帶着些許疲憊:“你現在住在哪裏?”

溫成桉耐心同她解釋完今晚發生的一系列事件的前因後果,并告知了自己借住在付肆家裏的事實。

經紀人聽到溫成桉說住她那個節目男教練家裏的時候,眉頭皺了皺,以為她和男人合居。直到溫成桉解釋說對方并不住在這裏,而是住基地宿舍的時候,神色才稍稍緩和。

“公司最近在幫你招助理,因為不放心不知底細的人跟在你身邊,所以還得再考核幾天,這些天如果有什麽困難,随時可以打電話聯系我。”

“警方沒出結果之前,你單獨出門要注意安全,雨柔這邊過兩天就能殺青,到時候我回來幫你找新房子住。”

溫成桉聽着陳姐聲音嘶啞但溫柔的囑咐,心頭湧起些許暖意,乖巧應了聲。

但随後又想起來什麽。

“陳姐,你上次發的劇本我看了。”溫成桉頓了一下,思索怎麽樣說自己的選擇更委婉,但想了想還是放棄這種無趣的鋪墊套話,直白開口,“我想接《成凰劫》的女三。”

其實內心有些忐忑。

前段時間公司開會的時候同她分析了很多今後的戲路,陳姐也給她推薦了好幾部中等制作的網劇女主。這部《成凰劫》本來并不在公司的考慮範圍之內的。

這是一部同名原著改編的古裝電視劇,原著熱度很高,因而這部劇影視化一直是一個熱門話題。但女主演人選早已決定,劇組遞來的試鏡邀約只是一個戲份不多的女三號,整部劇的高光基本都在女主身上,女三號後續能吸引到的粉絲轉化率未可知。

公司的幾位領導商讨了很久,一致認為以溫成桉現在虛假繁榮的人氣,接這部劇并不是一個好選擇。

劇本是陳姐留下的,她只是覺得,演與不演,都應該由溫成桉自己來選擇,而不是公司替她決斷。

這是溫成桉最初用百分之十的簽字費同公司換來的合同規定。

但陳姐內心還是更傾向于溫成桉接那幾部女主劇。

綜藝節目帶來的熱度就像昙花一現,接下來的資源要是跟不上,後邊再接觸到的資源可就不一定能有現在這樣,好幾部女主劇任挑了。

《成凰劫》原著自帶高熱度沒錯,但是宣發方面鐵定還是優先服務于女主,溫成桉去演女配能得到的宣傳量……不可知,而且熱門書籍影視化稍有不慎就會收獲大片負評。

至少可以預料到的是,遠遠不如演那幾部中等制作團隊的女主劇來的安逸。

陳姐在溫成桉去錄半決賽之前就将這些利弊苦口婆心說明白了,此時再聽到電話裏小姑娘的選擇時。

竟然沒感覺到太意外。

“理由呢?”她語氣平靜。

這下輪到溫成桉有些驚訝了,她以為經紀人會像上次那樣,擺出一道道理由,條理清晰勸阻她,聲音甚至沒起太多波瀾。

溫成桉不解歸不解,還是認認真真說出了心中的想法:“我很喜歡那個角色。”

《成凰劫》的主線劇情是将女主從傻白甜的丞相嫡女,經歷過親人背叛、愛人欺騙,一步一步成長為母儀天下的一代名後的故事,同男主相互扶持,締造了一段帝後佳話。

而溫成桉想要試鏡的角色,卻是一個反派。

她叫秋櫻,是長安最有名的一家名為永安樓的酒樓舞姬,身姿曼妙舞技高超,但真實身份卻是被劇中男主帶兵傾覆的某小國公主。她帶着複仇的使命,以舞姬的身份隐藏自己,在這個燈紅酒綠的風月場所積攢人脈,暗自布局。

籌謀十載,秋櫻終于被達官貴人獻進皇宮,壽宴之上,一曲劍舞令人癡醉,觥籌交錯之間,鋒利的劍刃刺入了男主的胸膛。

溫成桉記得她看到的試閱劇本裏,秋櫻死前的最後一句話。

“相逢秋末寒蕭索,一腔碧血,兩處怨仇,憑欄聽櫻落。”

宛若觸動了她心底的某根弦,讓她驀地湧出一種沖動。

她要接這個角色。

不僅僅是因為溫成桉覺得自己的舞蹈專業在演繹這個角色上會有優勢,更是因為。

“我很羨慕她,可以将一件事情專注到底。”

不像她一樣,除了暗戀,別的什麽都沒有了。

經紀人聽見小姑娘有些悶的回答,猜到了溫成桉還是在為自己當初棄舞蹈從演員而遺憾,不打算再多勸阻。路是自己選的,最後能走到什麽地步全看自己的造化。

電話那頭的女人輕聲:“你确定好了嗎?”

溫成桉下意識點了點頭,下一秒反應過來對方并不能看見,對着聽筒重重“嗯!”了一聲:“我确定啦,陳姐。”

“那我過兩天幫你安排試鏡。”

如果時間能倒流,付肆一定會選擇倒退回接到陸之蘇電話的那一刻。

那他絕不會深夜開着車跑來醫院,人也沒見到,還平白無故被過往那些不美好的記憶糾纏得頭暈腦脹,只能睡在醫院的陪護床将就一夜。

陪護床又小又窄,對于他一個手長腿長的成年男性來說實在是折磨。

好不容易熬到了睡着,因為一個不自覺的翻身,手臂懸空了大半,他一個激靈,醒了。

迷迷瞪瞪睜眼看向窗外,天邊泛起魚肚白。

手機顯示的時間是六點半。

他放棄了再在這個堪稱酷刑的小陪護床上睡回籠覺的打算,從醫院開車回基地約莫一個小時,他收拾收拾還能趕得上給基地那幫崽子們做個複盤記錄。

手機屏幕響起了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木安桉:學長,醒了嗎?阿姨在哪一間病房呀?

可能是得知自己有機會出演很喜愛的角色之後的興奮,又或者是對于付肆匆匆離開時詭異表情的疑惑,要麽就是單純的換了新居有些認床,溫成桉一整晚睡得都不踏實,早上更是天蒙蒙亮就再無睡意。

昨天陸之蘇在和付肆通話時提到了是哪家醫院,溫成桉想着索性睡不着,付肆在醫院裏可能忙了一整晚,不如給他打包份早餐送去。

就當是,報答一下昨天對方的出手相救,還好心借了自己的房子給她住。

清晨醫院的人不算多,溫成桉在挂號大廳尋了個位置坐下,向付肆發完消息之後就百無聊賴打開了消消樂消遣。

沒多久,頭頂突然出現一片陰影。

男人睫毛上還挂着未幹的水珠,在熹微晨光的照耀下,仿佛眼角綴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小太陽一樣。

“學長?是我給你發的消息吵醒你了嗎?”

“沒有,正巧醒了。怎麽來這裏了?”

收到消息的時候付肆還有些困惑,待冷水拍打在臉上時他才反應過來,溫成桉這麽詢問,很有可能是已經來醫院了。

否則她為什麽只問在哪個病房,而不問在哪家醫院呢?

想通這一點的他連忙從住院部下樓,跑到一樓大廳後知後覺還沒有回複溫成桉的消息,也不知道對方究竟在哪裏。

付肆駐足擡眸的一瞬間。

很神奇,明明有不少人在挂號處的座椅上等候,明明他這個背光的角度只能看見人們的背影,可他還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了溫成桉。

小姑娘垂着腦袋玩着手機,但後背依然挺得筆直,半點沒有懈怠對自己儀态的管理。反之,因為擔心溫成桉等太久而急忙趕來的付肆,倒顯得發型淩亂,儀容不整了起來。

他對着醫院瓷磚牆面的模糊反光,理了理自己的發型,确保勉強能看的過眼之後,才走到了小姑娘面前。

“我習慣早起了,想着學長在醫院忙的話可能來不及準備早餐,所以順路給學長帶了一份。”溫成桉說着遞上了手邊的包子和豆漿。

付肆看着溫成桉眼下輕微泛着的烏青,沒有揭穿她善意的謊言,随意地坐在溫成桉身邊的空座上,擰開了豆漿蓋子。

明明都是統一供貨的豆漿品牌,但不知怎的,付肆就是覺得。

今天的豆漿,比往常的都要甜一些。

甜到,好像一整夜忙碌的疲憊,都在這濃郁的豆香味中消散了一樣。

他向溫成桉道了謝,又聽見身邊的小姑娘小心翼翼開口。

“學長,你是不是,有點不太開心?”

已經這麽明顯了嗎?

付肆回憶着自己剛剛一系列的表現,好像沒有什麽地方,明确表露出不開心的情緒。

溫成桉似乎看穿了付肆的心理活動。

“我就是覺得,學長你今天看起來很累,如果你開心的話,應該……”

“應該會有餘力把自己的疲憊藏起來的。”

就像曾經無數次FG戰隊奪冠紀錄片裏呈現的那樣。無論是前一天私下加練到多晚,第二天的訓練賽依舊是那個讓人看着活力滿滿,永遠值得信賴的定海神針。

付肆聞言,輕笑出聲,是心事被人戳破的釋然:“嗯,是有點不開心。”

“怎麽辦呢?你要不要來安慰我一下?”

他歪了歪腦袋,嘴角勾起幾分笑意,琥珀般的眸子專注盯着溫成桉,眼底宛若汪着一片湛藍的海。

溫成桉看着付肆額前的碎發随着他扭頭的動作微微飄散,清冽的聲線提出看似幼稚而無辜的問題,像是某種邀約,輕易就要将人蠱惑。

她沉思片刻,一本正經提議道。

“那……我給學長跳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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