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星星會眨眼嗎
次日早。
溫成桉動作娴熟地把自己臨時帶到付肆這邊的随身物品打包裝箱, 順便給付肆的次卧的床墊搬到陽臺曬了曬,正當她拿起吸塵器準備打掃衛生時。
門鈴被人按響。
溫成桉以為是顧佳佳來了,沒多想, 放下吸塵器就跑去開門。
然後猝不及防對上了付肆的臉。
“學長?你怎麽來了?”溫成桉收拾東西的時候嫌長發披散礙事, 用橡皮圈随意纏了兩道, 松松垮垮垂了下來,不用想也知道現在會有多亂, 她下意識伸手挽住耳後的頭發。
“你不是要搬家嗎,我來搭把手。”付肆看了眼房內的情況, 解釋, “會有阿姨來定時打掃的, 不需要麻煩你。”
溫成桉嘴裏叼着發圈,飛快地把淩亂的馬尾辮梳整齊, 聽見付肆這麽一說,彎了彎眸笑道:“沒事, 順便打掃, 也不耽誤什麽的。”
她紮頭發的時候臉微微側了一點,原本被身體遮擋住的晨光乍然傾瀉,微微笑時淺淺漾出的酒窩盛滿了光芒。
這一笑倒是比晨光更灼目, 把付肆接下來想說的話滞在嗓子眼裏。
他又不可遏制地想,如果是對着她那個暗戀對象,是不是笑得還會更甜一點?
“那我幫你吧。”說罷,像是生怕溫成桉拒絕一樣, 他不由分說接過了溫成桉手裏的吸塵器。
吸塵器特有的轟鳴聲在房間裏響起。
溫成桉猝不及防被搶走了“作案工具”,看着付肆為了打掃, 彎着腰清理狹小的角落時, 還是沒忍住開口制止。
“算, 算了吧學長,你太高了,還是我來吧。”她有些尴尬拉了拉付肆的衣角,吸塵器的雜音太吵,為了讓對方聽清,她不由自主身子往付肆耳邊靠了靠。
“哪有主人讓客人打掃衛生的道理。”付肆關掉吸塵器的開關,嘈雜的機器嗡嗡聲停止,周圍一下子安靜得過分,連帶着付肆這句故意板着臉一本正經的話語,都隐隐帶有回音。
溫成桉又不好意思說怕付肆腰受傷,她只知道職業選手的腰,因為常年坐着打游戲的關系大都有點勞損性的毛病,但付肆到底是不是其中之一并未聽聞。
萬一呢?萬一付肆本來腰就不太好,今天這一出雪上加霜了呢?
思前想後,溫成桉出了個絕妙的主意:“這樣吧學長,我把房間角落打掃完,我個子矮彎腰方便,剩下的再拜托給學長你,好不好?”
小姑娘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和長相不太相符的軟,但在對方說出了“彎腰”二字時,付肆瞬間領會了她執意要自己來打掃的原因。
難怪總感覺剛剛彎腰清理邊角的污垢時,有視線緊盯。溫成桉甚至很給面子,沒有直白戳出對自己腰不好的擔心。
溫成桉發現自己說出這句話以後,付肆突然沉默了,一瞬間臉上的神情變化莫測。
身側有男人的低笑聲響起,修長的指節微屈刮過溫成桉被晨光親吻的鼻尖。
“我在你心裏是玻璃人嗎?一動就會碎的那種?”
付肆玩笑似的話語散落在身前,溫成桉有些不好意思擡頭,長睫沾着金光緊張地眨了又眨。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喃喃開口,想解釋,卻發現對方說得是事實,她無從辯駁。
“上次是手傷不能提包,這次是不能彎腰,下次呢?我還有什麽病名?”
明明不是逼問,付肆漫不經心的語氣卻依舊讓溫成桉聽得緊張。
“是不是下次就是用眼過度不能看路,得你牽着我走?”
付肆俯身,盛滿笑意的眼眸似琥珀,陡然逼近溫成桉,她在卷翹的睫毛遮掩之下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她條件反射應道:“也,也不是不可以……”
溫成桉說完才感覺到不妥,只得硬着頭皮抿唇,表現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付肆失笑:“這麽樂于助人啊桉桉學妹?不怕被我敲詐勒索嗎?”
“你不會啊。”小姑娘一改佯裝鎮定的面孔,仰起臉言辭堅定。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我是不是提醒過你,我不是什麽好人?”
小姑娘眼底的眸光清亮亮,付肆怕自己多看一眼起了別的心思,扭頭轉了視線,但調侃的心思未消。
他也想知道,溫成桉對自己莫名其妙的信任究竟來自于哪裏,僅僅因為自己高中時候幫過她一次,和她有一面之緣嗎?
“因為你是付肆啊!”溫成桉幾乎是沒有一點猶豫,眼底的信任全然不似作假。
付肆難得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
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仿佛哪天他要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溫成桉也會站在他旁邊。
付肆想起那個老生常談的送命題之媽媽和女朋友掉水裏先救誰,不過他想問溫成桉的是,他和她的暗戀對象打起來了,溫成桉會幫誰。
誰能想到,向來不把任何人視為對手,一生自在的他,現在也有了一個暗自較勁的假想敵了。
他甚至冒出了某種陰暗的念頭,溫成桉那個暗戀對象永遠不喜歡她就好了,這樣他一直陪在她身邊,總有一天能敲開她心門的不是嗎?
短暫的安靜過後,吸塵器又開始嗡嗡叫了起來。
“你付肆學長腰挺好的,你放心。”付肆在溫成桉再一次想上前阻止的時候開口。
“真的嗎?”溫成桉尚有些懷疑。
“真的。”
付肆應聲後又語氣散漫補充。
“下次呢,別輕易質疑一個男人的腰不好。”
“啊?為什麽?”付肆陡然提到這個,溫成桉一下子聽得懵懵的。
“因為——容易激怒對方的好勝心。”付肆頓了一下,咬字有些輕飄飄,“然後身體力行向你證明到底好不好。”
付肆說完這句話內心愉悅哼起小曲,莫名有一種在假想敵面前扳回一城的得意。
暗戀對象又怎麽樣,反正現在陪着她的人是他。
後來付肆沒能提着吸塵器向溫成桉證明自己的腰有多好,因為她的助理顧佳佳叩響了大門。
顧佳佳說着就要加入這場打掃衛生大軍,幾個人互相謙讓最後決定。
還是等定期的保潔阿姨來處理吧。
原本約好的晚飯也因為付肆的突然到來,被提前到了中午,付肆設想的二人獨處一桌并沒有被實現。
因為助理顧佳佳也在。
在餐桌上,顧佳佳總覺得有什麽陰沉的視線一直粘着她,但每每擡起頭來,對桌的那個男人卻笑得一臉和煦。
不過付肆想了想也是,以溫成桉現在的知名度,自己單獨和她去吃飯難免會被有心之人造謠。
跟了個助理,解釋起來會方便很多。
本着關心學妹的打算,付肆跟着溫成桉來到了她經紀人給她新找的房子。
他對這個小區的名字有印象,好像很多小明星都會買這邊的房子,門口的保安不是先前那所老小區的年長老爺爺類型,而是長得就一臉兇相的中年男子,每一棟樓道裏都安裝了監控。
付肆放下心來。
“學長,東西放在這裏就可以啦。”溫成桉帶着付肆進了房間,不放心他的手,上前試圖拽過對方的收納包提帶。
不經意間指腹相觸,吓得溫成桉手指一縮。
“我幫你把包裏的東西整理好吧。”說着,付肆放下收納包,見溫成桉沒有反對的意思,徑自将包中的家居小物件一五一十拿了出來。
壓在包裏面的是一本粉色的文件夾,裏面不知道夾了什麽東西,有點重,付肆将它擺在桌上的時候沒控制好力道,文件夾裏面掉出了許多文件。
溫成桉聽見聲音一開始以為是付肆被文件夾砸到了,急忙趕來這邊看什麽情況,再看到文件夾掉出的東西,清冷的眉眼慌亂非常,顧不上解釋就匆匆收起這摞雜亂的文件。
做完這一切有些心虛觑了一眼付肆。
照片背面的遮光性這麽強……付肆應該看不到正面是什麽吧?
付肆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剛剛那摞從文件夾裏滑落的文件,看反光的質感,十有八九是照片。
能讓溫成桉這麽小心護着的照片,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與誰有關。
他明媚的心情又晴轉多雲了。
“抱歉。”雖然很不情願,但畢竟是他的疏忽,還是老老實實給小姑娘道了歉。
但此刻的溫成桉似一只被弓弦驚一驚就會發顫的鳥,只想着自己偷偷收藏付肆的照片千萬不能被對方知道,聽見有聲音響起立馬回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
“啊!沒事的學長!”
溫成桉道歉一半才發現對方眼底透出的茫然,這下是徹底确定了他百分百沒看見照片的內容,斂下慌亂的情緒,扯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她的一人轉唱得太快,付肆實在沒聽清她突然變臉是什麽原因,只得按下發問的好奇心,淡淡道。
“嗯……我先出去幫你助理搬剩下的東西吧。”
臨時接到陳姐電話時,溫成桉暗暗慶幸和付肆的約飯時間提前到了中午,否則她就該失約了。
劇組那邊想趕寒假檔上映,說是又有一家投資商注資了,所以後期換了個制作更精良的,但工期會長一點,因而提前了拍攝進度,主演們明天進組拍定妝照。
溫成桉感覺自己回到了上學那會,老師抽查課文背誦,低着頭在課桌上小聲默背加強記憶,臨時抱佛腳一樣,對着剛拿到手還很新的劇本臺詞硬着頭皮念叨。
不免想起當年付肆當着全校師生的面脫稿演講了近半個小時的模樣。
少年校服外套拉鏈松松垮垮,站在露天舞臺上雙手半撐着演講臺侃侃而談,有風吹開他額前的碎發。
那雙桃花眼因此更加明亮。
可惜,溫成桉想了想自己今後的行程安排,估計是和他不會再有交集了。
她有些難過輕撫上今天被付肆碰掉的文件夾,粉色的封皮上像是還殘存着對方的餘溫一般,溫成桉輕輕翻開,裏面一張又一張照片展露。
有演講時的,有在籃球場的,還有曾經臨時救場在舞臺上彈鋼琴的。
最中間的那一張。
是穿着校服的少年,半倚着欄杆,坐在看臺上,頭頂烈陽,眼眸含笑直直望向鏡頭。
——那是高一時的運動會,溫成桉好不容易混進了新聞組,用統一配備的相機,夾帶私貨存下的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少年眼眸清亮,上一秒不知道同身邊的朋友聊到了什麽,嘴角的笑意還沒消減,猝不及防望向鏡頭的那一秒,被溫成桉抓拍到。
自然得就像……這張照片不是溫成桉偷拍的。
而是照片裏的主角本就大大方方自願進入她的取景框。
這一想不要緊,越想溫成桉越覺得沮喪。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經過《燃爆競彩》那段時光的親密接觸。
誰還甘心和付肆的相處繼續退回如平行線般兩不相交的從前。
郁悶着,溫成桉打開手機,登上了游戲小號。
別叫來救你了:唉!明天就要出差了,一想到好久都見不到他,我就好難過啊四四。
她發完這條消息發洩完分離的情緒,就關閉手機全心全意投入到劇本裏去了。
所以并不知道付肆看見這條消息之後沒忍住在對話框裏發出的一條。
四是四十是十:那你換個人喜歡,喜歡個能見得到的。
又下一秒迅速撤回。
只剩下四個字冷冷的祝福。
四是四十是十:工作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