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多手呀-◎
“傻逼小說，嗚嗚嗚，氣死我了……”
米藍色歐式風格的電腦桌前，一個約莫18歲的黑發男生雙臂抱膝，蜷縮在皮質轉椅中哭得稀裏嘩啦。
人雖落淚，雪白的牙齒裏不斷摩擦出憤懑的話語，水漣漣的雙眼緊盯屏幕中央滾動的文字，一目十行掃讀小說劇情。
越看越生氣，甚至沒來由得憋屈，眼淚更是不要錢地流淌。
夜深人靜，正是夜貓子漸入佳境的美妙時刻。
艾希禮卻對一篇無意間點開的耽美動作小說真情實感了。
原本他是打算不眠不休，徹夜趕出教授布置的課題論文。
大約耗費三個小時碼了500字左右吧。
艾希禮6:30吃完飯坐在電腦桌前，期間喝了兩杯水，上了五次洗手間，前後十幾次進入到各大APP閑聊群摸魚冒泡，慷慨激昂地哔哔了上萬字，鬼使神差地點開某著名花市小說網站，最終深陷漢語言博大精深的腦姿勢中無法自拔。
最開始吸引他的關鍵，是小說的主角受恰巧叫艾希利，最後一個字不一樣，是一條長着華麗魚尾巴的超級萬人迷。
屬于看一眼瘋狂扒衣，看兩眼小黑屋走起的那種美貌級別。
書中的小人魚嬌弱美豔智商盆地，家庭背景貧困潦倒，為了幫助家裏的十幾條弟弟妹妹上學吃飯，只好獨自一魚前往中心星球賺錢讨生活，碰到命中躲不開的幾大渣攻，被迫淪為一塊攻攻可騎的破敗布偶娃娃。
可能是同名同姓代入感十足，再加上作者文筆劇情絕佳，叫人越看越上頭，越罵越香。
簡直離離原上譜。
尤其小人魚肚子裏揣了蛋，妊娠反應那麽難受，幾個渣攻竟然還在商讨晚上誰能占有魚魚而大打出手，不知誰無意間推了主受一把，害得主受險些跌碎一肚子的魚蛋。
這群傻逼玩意兒！！生殖Q長在腦子裏的蛆！！
草率看了一眼結局。
艾希禮氣呼呼關閉網站界面。
心底暗自發誓，誰再看這種喂屎小說，誰就是蠢豬！
表盤顯示淩晨3:00。
再不寫論文，時間可來不及了。
艾希禮總算把出逃的行動力扯回來，準備先去沖個涼水澡。
起身伸個懶腰，哭過的眼睛尚且帶着微腫，從電腦屏幕的熒光轉向身後昏暗的室內。
大概他幾小時保持同一種坐姿，雙腿血液長時間不暢通，猛地邁開腳後，酸麻感瞬間侵襲下肢，兩條長腿仿佛不再屬于自己。
一陣頭暈目眩。
不等他的手及時抓住轉椅的靠背，更強烈的眩暈感使人足底打滑，身軀朝後一揚，臉側撞擊在電腦桌拐角，發出沉悶的“咚！！”徹底暈死倒在地面。
血液瞬間從艾希禮的太陽穴不停湧動，他想顫巍巍喊一聲救命，或者憑借自己的力量從地面爬起來。
結果徒勞。
劇烈的碰撞，噴湧的血花，包括頭部的暈眩，以及無人的出租屋。
都在訴說一件恐怖的事實。
他！死！定！了！
艾希禮不能動彈，手腳周圍仿佛一種無形的力量鉗制，一條瀕死的魚一般大口喘氣。
完了，徹底完了。
恐怕等房東來收繳下個月的房租，八成才會在惡臭撲鼻的腐敗氣息中發現他的屍體，警方随後會介入調查。
……
幸虧我剛才把花市網界面退出來了……
不行了，好暈，要死了……
光與影，聲與形，逐漸随着降低的體溫彙成一道斑斓的河流，轉瞬即逝。
據說人接近死亡的邊界線，靈魂會脫離身體通往天堂，或者腦海中不斷浮現一生的全部過往。
爸爸媽媽……
對不起了……
我都沒來得及對你們盡孝……
艾希禮不甘心地閉上眼睛。
仿佛沉入汪洋深淵，被極致冰冷的海水吞沒再高掀。
劇痛的腦袋裏傳來一道毫無感情的電子機械音。
【艾希利，男，20歲，希臘國籍，當紅模特，2022年4月17日淩晨3:01死于交通意外，現在正式與域名《人魚X白獅X蟒蛇X血族（4q）》鏈接】
艾希禮懵逼。
我是華國人啊，還有……這書名似曾相識……等等，不就是我剛才看的動作書嘛！！難道說我要穿書預警了？
【10……】
【9……】
喂，我可能還沒死，能不能聽我說一句啊……我不要穿這種掉節操的書啊……
機械音空間陡然響起另一道清亮的聲線：【等等，有點不太對勁呀，這個男孩子可是黑頭發，不像是目标人物。】
第一道機械音明顯不滿起來，【你在質疑我的業務能力？】
【……】
【希臘人多混血，73.333%為黑發，你第一次出任務難免緊張，不要太過焦慮。】
【好了，不要擋着我倒計時。】
【0】
怎麽就突然0呢？還有87654321呢？
【叮咚！鏈接成功！】
艾希禮的腦子終于不暈眩了，身體也痛感頓消，憤懑地睜開眼睛，随後發出沒見識地尖叫。
“這是什麽鬼地方！！”
一塊半圓形的氣泡籠罩頭頂，氣泡之外一片烏黑迷茫，隐約是海底岩石中央，邃深的恐懼與壓迫感将氣泡不停地碾壓，海底暗湧發出嗚嗚低咒。
氣泡之內。
艾希禮的身軀則完全浸泡在溫暖的水流中央，氣泡屏障隔絕了內外兩重世界。
冰與火……
我快喘不上氣！我又要死啦！
事實上，驚慌失措的人下一秒便發現自己根本不會被淹死。
相反，艾希禮在水底的呼吸如陸地一般自由。
他已經徹底脫胎換骨了。
巨大華麗的藍色魚尾在水中不斷搖曳，即使在最缺乏光線的深海秘境，漂亮的魚尾也能熠熠生輝。
包括他純金絲一般的長發，水波蕩漾中宛若織金的錦緞，亮眼得仿佛水底冉冉升起的皓月。
天，他連頭發都變色了。
難道說他真的穿書了？
艾希禮并不癡傻，極快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包括被撞到發痛的太陽穴也都完好無損。
我沒事……
這很好……
艾希禮試圖回憶自己看過的所有離奇小說情節，包括那些帶有超自然異能覺醒，或者是系統流小說，伴随一萬匹草泥馬在腦海裏激蕩。
真的很好……這下死定定定了。
艾希禮試着控制了一下新得的尾巴，靈活自如，充分做好心裏建設後膽子才大了些，主動游到氣泡的邊界，用手指去碰觸。
氣泡又彈又Q，在蔥白的十根手指間變形延伸，只要松手，立刻恢複原狀十分結實。
正當他試圖甩起尾巴撞破氣泡。
突如其來。
一道低沉入骨的醇厚聲音，滿載海底最致命的寒冷與幽靜之感，在暗湧的推送下抵達心靈最脆弱的彼岸。
陰暗中，一個不明生物已經無聲無息觀察氣泡中的小美魚很久，以至于忍不住想出言搭讪的地步。
“你擅自闖入了我的禁圈。”
害怕與好奇的因子同時在血管裏橫沖直闖，艾希禮冥冥中感知到冷氣壓的存在越來越逼近，小心謹慎說，“對不起先生，我完全不知道這是您的專屬氣泡嗎，請原諒我的魯莽。”
唯恐觸怒了對方，連聲說了好幾句抱歉。
不明生物不知究竟是什麽怪東西，完全與氣泡外的黑暗海洋融為一體，依稀能聽到音色低啞，絕對看不出身形舉止。
一種我在明敵在暗的緊迫感不斷滋生。
對方态度截然相反，被意外入侵領地的小美魚逗得心頭一歡。
益發暴露出偏執的一面，一字一緩道，“我當然不會放你出去，況且，你恐怕也很難出去。”
比起逗弄海洋中最美麗的族群，不明生物似乎更願意從艾希禮的精致面孔中，尋找出更多恐懼的表情。
簡直壞心道，“這是我專門為繁殖後代打造的禁圈。”言下之意很明顯，誰進來，誰得負責生崽子。
難怪氣泡裏面和煦如春，簡直是溫床一般的存在，原主艾希利八成真是個傻逼，天堂有路你不游，偏要跑進陷阱送屁股。
啊啊啊！！
艾希禮陡然臉紅脖子粗，“誰管你呀，死變态！我可是男的，帶把兒的漢子！生不了崽子！”
憑借新換的大尾巴，卷起水流，耗盡力氣往單薄的氣泡壁用力一拍。
一條魅紫虬結的觸手從氣泡壁中緩慢伸入進來，準确又粗魯地卷住艾希禮藍色的魚尾。
唔……
艾希禮滿身立刻如過電一般，別說生氣了，渾身氣力瞬間被卸去一半，連指尖也泛起莫名其妙的嬌麻。
他從不知道……人魚的尾巴原來是中看不中用的，只要被觸碰，簡直連腰都動不了。
那條觸手并不打算輕易放過他，冰涼滑膩的質感模仿水蛇纏繞，沿着漂亮如藝術品的魚尾不斷往蔓延。
接着是第二條觸手，第三條觸手……第十五條觸手。
這些成年男子手腕般粗細的軟體活靈活現，迅速且優雅地卷住小美魚反抗的腰肢以及手臂，重重疊疊的觸腕不停鑽蠕，足以填滿任何縫隙。
一條觸手最為過分，盤纏艾希禮白皙脆弱的脖頸，仿佛摩挲撥動的手指，劃撥小美魚玫瑰色發燙的面頰，探進紅軟的嘴唇，觸碰艾希禮的牙齒與舌尖。
那條滑膩柔軟的觸手端帶着不懷好意的數落與戲弄不斷攪繞，輕笑從氣泡外的黑暗處幽幽傳來，“人魚是海族中受孕率最低的種族，原本我的第一個孩子，想要随便找個可愛的海豚來完成的，現在看看你這副欲拒還迎的姿态，也不是不可以吧。”
他說得輕松自然，實際上卑鄙無恥，還十分下流，每條觸手都在發熱，使得氣泡裏的水溫慢慢沸騰。
艾希禮氣得快要落淚，心想索性魚魚不活了，跟他拼個你死我活，打算一口咬斷嘴裏蠕動的東西。
奈何對方折騰他的方法更壞。
觸手紛紛張開了吸盤，像粉色的花苞在小美魚的肌膚綻放，連艾希禮燙得疼起來。
吸……死了。
艾希禮徹底反抗不了，指尖都蜷縮起來，帶着羞怯難堪的潮粉。
一條最靈活的觸手從氣泡外伸了進來，在他的後腰一陣摩挲。
頂不住，頂不住了。
每一塊肌肉都在松懈，每一根神經都在缱绻，包括堅硬的魚鱗，一片片舒張開來，不再保護人魚的安危，反倒像是無聲又嬌弱的邀約。
直到艾希禮感覺不對勁，很不對勁。
一股股陌生電流從背脊流竄。
艾希禮羞憤交加，驟然夾縮起了魚尾巴上的全部鱗片。
只聽得野男人低吼道，“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
那一夾使得不明生物撤回了全部的觸手。
整顆氣泡顫顫巍巍，搖搖欲墜。
艾希禮顧不得雙目渙散，面帶春色，趁對方暴怒之前拼盡全力，一頭撞破了氣泡逃竄而出，眨眼游得無影無蹤。
留在原地的黑影依舊在疼痛中久久不能平息。
一根被夾斷的觸手端汩汩噴着乳白色的液體。
龐大的黑影不斷收縮，收縮，最終在海底岩石間化成一具俊美無俦的男人，十幾條觸手緩緩地臣服于他的後背，最終與血肉融合一體。
夾斷那條的觸手，緩慢變成了他的左手。
食指與中指已經不見了蹤跡。
男人道一聲該死，在岩石的陰影籠罩下握緊殘缺的左拳，夾斷的傷口立刻恢複。
幽暗的周遭沒有一切海洋生物的存在，各種魚群們冥冥中感知到危險的存在紛紛繞道而行。
男人的目光以看不見的深邃，打量着小美魚逃離的方向。
他并不打算追過去。
而是翹起嘴角慢悠悠挑起無情的弧度。
“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