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瞞着哥哥的眉心吻
顧風在學生會開會開到一半就接到了電話, 說大一男生宿舍出事。他連忙趕回去,心裏隐約覺得這事和陸水有關。
有些事情不能怪陸水,顧風從小就在運動員圈子裏, 最知道什麽樣的人容易被針対、容易被欺負, 就是陸水這樣的。
一個名氣不大的新秀, 可是能力卻很強。這不僅是跳水項目裏的問題,同樣橫掃其他領域。比賽中如果一個新秀秒掉了明星選手, 甚至還會發生網暴,這都是血淋淋的事實。更不用說陸水的性格看起來很乖,有些男的就是看不慣。
他們看不起女性運動員, 同樣也看不起像女生的男生。
想到這裏, 顧風加快了腳步, 後悔沒有帶着陸水一起來學生會開會。等到他急匆匆地趕回宿舍樓時學校的安保和宿管都在, 旁邊還站着一個警察。
“出什麽事了?”顧風心裏涼了半載,“誰出事了?”
宿管一見是他,連忙說:“你們有一個宿舍進了小偷, 510宿舍,剛剛陸水報了警,這不, 警察同志都來了。”
“什麽?”顧風涼了半載的心逐漸回暖,還好只是小偷, 不是陸水直接出事。
“是啊,有人潛進去了。”宿管剛說完明志鴻就趕來了,他立刻問顧風:“怎麽回事?”
顧風現在也沒搞清楚具體狀況, 但當着警察肯定是向着自己的隊員。“陸水懷疑有人潛入510偷東西, 所以直接報警,不關他的事。”
“我知道不關他的事。”明志鴻這話明顯偏心, 但是在警察面前他必須先把自己的隊員摘幹淨。這時樓道裏下來幾個人,其中有另外兩所學校的跳水教練,還有幾個男生。最後面的人是陸水和另外一名警察。
看到顧風和明志鴻,陸水有點吃驚,怎麽這事還驚動他們了?
“陸水,過來。”明志鴻先把自己隊員叫過來,“怎麽回事?好端端報警了。”
陸水往後看了看,身後那幾個外校生其中有劉波,還有在食堂敲自己腦袋的人,沒想到訓練賽都結束了他們還沒走,原來是為了找自己麻煩。他把整件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最後補充:“就是這樣,我當時很害怕,也不敢進去,我怕是壞人。”
明志鴻嚴肅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确實不關咱們學校的事。”
顧風嚴肅不起來,但還是假裝嚴肅。陸水會怕是壞人麽?他才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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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水知道自己被顧風看透,有些不悅,這人怎麽這樣啊,為什麽不相信自己弱不禁風呢?
“那樓上有沒有什麽損失啊?”宿管連忙追問,“我剛剛把你宿舍裏每個人的電話都打了,一會兒他們就回來清點私人物品,如果發現丢失馬上上報。”
“沒看到丢失什麽的,只是……”陸水看向另一邊,和幾個挨批評的外校生対上眼睛,“我的床鋪都濕透了。”
剛松了一口氣的明志鴻瞬間警覺。
顧風這回非常嚴肅了。
“你仔細說。”明志鴻開口,如果他沒猜錯,這就是非常常見的校園霸淩,陸水的冠軍之路還沒開啓就已經有了被攻擊的跡象。
“他們往我的床上潑東西,而是還是床墊最下面那層。”陸水說,他対霸淩手段非常了解,這樣做會慢慢滲透,自己就算回去吃晚飯也不會發現。可是到了晚上,到了真正準備睡覺的時候,再發現都已經晚了。
“你等一下。”明志鴻當機立斷地看向対方教練,徑直走了過去。他開始和外校生交流,又和他們教練談話。顧風趁着這個機會問陸水:“到底怎麽回事?”
“就是這麽回事。”陸水很确定地說,“沒有添油加醋。”
顧風笑了笑。“幹得好。”
陸水原本還以為他要長篇大論,結果就3個字。“隊長,你不說點什麽?”
“說什麽?”顧風想一想,換了個正式的态度,“我認為他們的行為已經損害了你的權益,經鑒定,屬校園霸淩,應處行政拘留15天。”
陸水聽着聽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當時真的想過自己沖進去解決,不管用什麽辦法,哪怕用武力,他都确定他們幾個人不是自己的対手。可是這種事情只會沒完沒了,處理完這次,明天就有可能是下次。自己挨過打,知道霸淩者有多難纏,他們欺負人的原因只有1個,就是看你不順眼。
幹脆讓警察來。
現在他們的身上都多了一層身份,預備期運動員,驚動警察不是小事,事态搞大了會禁賽。陸水抓住了他們的弱點,畢竟現在的自己沒有弱點。
“陸水,過來一下。”這時明志鴻叫他們過去。
陸水和顧風一起過去了,明志鴻対面的教練是師體院張建軍,劉波一行人像是接受了很嚴重的批評教育,都低着頭。
裝蒜,陸水心裏明鏡一樣。
“快,還他媽不道歉!”張建軍在他們屁股上一人踹一腳,“多大了?你們多大了?還能比賽幾年?這套倒是玩得風生水起!”
“対不起。”劉波帶頭鞠躬,“我們再也不這樣了。”
“你們都這樣好幾次了。”陸水回答。
“這次一定是最後一次。”劉波還是低着頭。
陸水猜他不擡頭是怕自己看穿他眼神裏的不服氣。“我不信。”
明志鴻立馬說:“老張,咱們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但是你學生該管得管,這都混進我們宿舍裏了!今天是潑床單,明天還不把開水潑我學生身上?這個啊,你自己看着辦,該怎麽解決怎麽解決,我學生一會兒回來,要是說東西丢了咱們就立案。”
一聽要立案,劉波他們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原本氣焰嚣張的人現在慫得不行。“明教練我們真的沒拿東西,請您相信我們。”
“相信什麽?你們這人品還有什麽值得相信的?”明志鴻看向張建軍,“老張,我看在你面子上今天不收拾他們,帶回去你看着辦。”
正說着,510宿舍其他的人也回來了,一聽屋裏進了小偷,潘歌比任何人都要激動,帶頭沖回宿舍,帶崽子們檢查是否丢失貴重物品。不一會兒又帶人下來了,他走到明志鴻面前搖搖頭,十分萬幸:“沒丢東西。”
肯定不會丢東西,陸水心想,這些人知道偷竊和霸淩性質不同。
聽到沒丢東西,劉波他們也松了一口氣。
張建軍的臉色比牆皮還白,依次每人再踹一腳。“兔崽子,讓你訓練不好好訓練,歪心思一個比一個多……”
“行了你也別踹了,帶回去帶回去,我看着眼煩!”明志鴻揮揮手,“不想住宿可以不住,以後誰也別睡床了。”
“謝謝明教練,謝謝明教練。”劉波趕緊點頭鞠躬,像小雞啄米。這時兩個警察也過來了,初步了解情況後也対他們進行了一番口頭教育,随後在宿管的帶領下離開了學校。
張建軍也帶人走了,路樂卻從遠處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怎麽了怎麽了?”路樂連忙問,助教不管大事,事情都解決了才通知他。
“沒事的。”陸水趕緊站到他面前,反而去安慰他,明顯和路助教更為親近,“有人欺負我,然後我報警了。”
路樂聽到這話才勻上來一口大氣,學校之間的明争暗鬥他見多了:“以後有這種事也可以直接和學校反應,老師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你現在可是小男雙,不要理他們這些人。”
陸水點點頭,體會着“小男雙”這3個字的偏愛,恐怕只有自己有這份待遇,都成年了,還被教練叫作“小男雙”。
“小男雙。”就在陸水體會的時候,顧風突然慢悠悠的也這樣叫了他一聲。
陸水下意識地看過去,手指微微蜷動。感覺很奇怪,比路助教的感覺更多了一層親密,但是也沒有讓他覺得不舒服。
“隊長,我認為你不該這樣叫我。”半晌他才回過神來,看着顧風的側臉說,“路助教比我大,所以他可以這樣叫我。每年我過完生日之後你就過生日了,粗略來算你只比我大11個月,連1年都沒有。”
“那我今年有禮物收麽?”顧風反過來問。
陸水餘光裏都是他,脫口而出:“沒有。”
緊接着,餘光裏的人又笑着點頭。
這件事算是解決完了,陸水相信這次之後他們會收斂許多。上樓的過程裏他開始考慮顧風剛才提出的問題,确實要買一份禮物的,只是還在猶豫。
想着,他打開手機,聯系着前兩天聊過的抱枕訂制賣家。訂做一個等身抱枕需要一周,而且按照自己的要求還需要提供一張照片。陸水下定決心,将照片發給賣家,這個問題算是完美解決,可現在他的下一個問題也來了,床鋪已經全濕,怎麽辦?
不僅是潮濕,主要是髒,他們潑的肯定不是幹淨水,是摻雜了什麽惡心東西的垃圾水。陸水将髒的床墊卷起來,被子最內層也是潮的,他再去摸枕頭,好在這邊沒有受到影響,晚上還可以用的。
可是等到他的手摸到枕套裏面,陸水愣住了,跪在上鋪無法動彈。
表白信呢?自己明明把它藏在枕套裏面的,為什麽現在沒有了?陸水趕緊再認真摸摸,可是手掌所過之處只有柔軟的布料,并沒有那張A4。
他再将枕套拆下,翻過來仔細檢查一番。可是眼前除了光禿禿的枕頭和空蕩蕩的枕套,什麽都沒有。
他的A4紙沒有了。
隊長的表白信被劉波他們拿走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陸水徹底慌張,跳下床之後六神無主。這才是真正的無主,被表白的忐忑和這比起來不值一提。他以為自己把信件藏得非常好,沒有人會去拉開拉鎖翻東西,沒想到還是算錯一步,那幾個人就是偷了東西。
而且還是偷了自己不能報警的東西。
不能告訴任何人,不能找教練,那封表白信自己甚至還沒看完,都不知道後面寫了什麽。陸水抓着枕套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他計劃除掉父親的時候都沒有這麽不安。
B隊其他的人也回來了,每個人都在吐槽師體院和青體院那幾個人有毛病,陸水站在他們當中,表面上像是收拾着不幹淨的床鋪,實則在計劃着怎麽把信件要回來。
要回來之後,就用獎金買一個保險櫃,然後把它鎖進去。
“四水,晚上你和我睡一起吧。”童嘉主動請纓,“床墊就別要了,和學校再申請一份。”
“怎麽要啊,黏不拉幾的。”林鹿蹬着椅子将上面的床墊卷扛下來,“我去扔了算了。”
“先扔洗衣機裏去吧,洗幹淨之後給負責流浪貓的那幾個幹部,給貓做個窩也行。”潘歌後悔出門沒鎖門,這時顧風再一次敲響了510的房門。
而B隊的隊員在隊長如此高密集度的狂轟濫炸下,終于対他的随時光臨免疫,并且還覺得挺正常。仿佛隊長就是510的編外成員。
“床鋪是不是沒法收拾了?”顧風一進來就看到了地上的床單,看上去很髒。
“肯定不能要了啊,人怎麽能睡這上。”潘歌說,“一會兒我帶四水去後勤部……”
“我現在剛好沒事,我帶他去吧。”顧風說。
潘歌不說話了,看看,看看,這是什麽行為?光明正大開始搶虎鯨。然而軟飯魚和尼莫還蒙在鼓裏,還在純情的海洋裏暢游,不知道新的風暴已經形成。
“我帶他去,其實是因為你対宿舍而言更為重要。”顧風還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潘歌的肩膀,像是發自內心地說,“宿舍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你留下安慰大家,順便收拾一下衛生。”
“是嗎?”潘歌眉毛抖了抖,“我覺得不是。”
“嗯,我覺得是。”顧風點了點頭。
潘歌的眉毛再抖了一下,靠,感覺很不妙。
陸水還在狀況外,対誰帶自己去後勤部并不關注。以前他懷疑戀愛使人降智,因為屈南在追求哥哥的過程中就很弱智,時常表現出幼稚和哭泣等退化行為。現在自己怎麽也退化了,這麽重要的東西竟然不知道收好?
“怎麽了?”一路上陸水都很安靜,顧風擔心起來,“丢東西了?”
“沒……沒有啊。”陸水一個激靈,自己表現得有這麽明顯嗎?
“丢什麽了?”顧風又問,“算算損失多少,我去找他們教練。”
“不是,沒丢,沒丢。”陸水搖搖頭,這個損失可算不了。天色逐漸往暗淡去了,他茫然地胡思亂想,忽然一低頭,才發現左手腕有點亮。
是手繩上的小魚,原來真的不是玉,而是一塊經過特殊處理可以夜光的小石頭。像是一條藍色的小魚在手腕停留。
“隊長。”看着顧風送給自己的禮物,陸水實在瞞不住了,“你給我的那個……那個上面,署名了嗎?”
“什麽?”顧風停下腳步,想了想,“什麽那個?”
陸水皺眉:“就是那個。”
“哪個?”顧風也皺眉。
“那個啊。”陸水推他一下,“你不要再逗我了,這是很嚴肅的事情,後果很嚴重。你有沒有寫名字啊?”
“哦……表白信是吧。”顧風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陸水也點點頭,真讨厭,好想打他一頓。
“你看到哪裏了?”顧風繼續問,“不會只看完第1句吧?”
不知道怎麽回事,隊長這個感覺讓陸水覺得他好壞。“你不要管我看到哪裏了,你沒有寫名字吧?”
“其實無所謂,我感覺就第1句寫得比較好,回去思考了一下,後面的話都挺廢話的。”顧風像分析個人報告一樣執着,“但是寫名字了。”
“你幹嘛要寫名字啊!”陸水着急掉頭就走,又被人一把拽回來。完蛋了,現在那些人肯定都知道了。
“我開玩笑的,沒寫名。”顧風将他拉到人少的地方,語氣很輕松,“不過就算我寫了,又能怎麽樣?”
陸水嘆了一聲,還能怎麽樣,這下很糟糕了。“他們要是說出去怎麽辦?要是到處傳播怎麽辦?貼在公衆牆上怎麽辦?”
“那他們就等于承認了入室盜竊,你猜學校會不會給處分?”顧風笑了。
一個笑容如同撥開烏雲,露出了皎潔清朗的白月光。陸水從關心則亂的氛圍裏抽離,一剎那恍然大悟。
“信件是你個人物品,如果他們拿走了就等于做實了罪名,這是罪證,他們不敢拿出來。”顧風的手就貼在陸水的手背外側。
“所以你還是署名了,対吧?”陸水看着他。
顧風就猜到瞞不住陸水,他好聰明。再說表白信這麽鄭重的信物,當然要寫上自己的名字才算完成。但是笑容仍舊沒能從他臉上消失,顧風突然有點松弛地一笑:“退一步講,就算他們拿出來了,我可以不承認啊。”
陸水再一次迷糊了,捏了捏他的臉。這還是一絲不茍的隊長嗎?
“沒人規定一定要立正挨打吧?”顧風也捏了捏陸水的臉,兩個大學生躲在大學校園的暗處互相搓対方的面頰,“再退一步講,你都可以不承認。誰能證明那是你的?僞造非常簡單,你根本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
“哦……也是。”陸水鎮定下來,忽然從他面前跳開,“你不要捏我了,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解決……還有,能不能幫我保密?”
“不告訴你哥?”顧風也不傻。
陸水點頭。
“走吧,先去後勤部。”顧風朝正前方偏了下頭,帶着陸水前往校務樓,“你們兄弟感情真好。”
“嗯。”陸水小聲地說,“如果讓我哥知道我今天被人欺負了,明天早上,你就會看到他拎着棒球棍站在北體院的大門口喊人。”
聽到這裏,原本放輕松的顧風忽然有點緊繃,他暫時沒說話,但顯然是有話要說,前進了一陣之後将臉轉向陸水:“你以前在學校是不是被人欺負得很厲害?不然他不會有這麽嚴重的應激反應。”
陸水搖搖頭,都過去了。
“除了你以前的同學,還有別人麽?”顧風挖根究底地問。
陸水再搖搖頭:“沒有。”
後勤部有學生會幹事在工作,說明原委之後陸水領到了一套全新的床品。等到他回宿舍,A隊也從樓上下來了,才知道B隊的宿舍遭遇了什麽事。
“沒事的,我換床單就好,謝謝大家。”陸水先安撫水泊雨,“不過金教練找你什麽事啊?”
“沒什麽,就是訓練的變動,我會适應的。”水泊雨又反過來安慰他,重新回到了性格穩定的狀态。
接下來還有晚訓,訓練結束後所有跳水運動員開大會,主要批評今天這件事的所有參與者。往陸水的床上潑垃圾的人上臺念了檢查,張建軍也表明了态度,既然不珍惜床鋪位置就不要睡床了,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都要在樓道裏打地鋪,并且負責擦地。
這個處理結果,陸水中度滿意,但是一想到他們手裏有自己的信,超級巨大不滿意。
晚上換了新床單,陸水還有些不适應,畢竟睡慣了的東西一下子都沒有了,好在還有哥哥買的睡衣和玩偶。熄燈之前他和哥哥打了電話,北哥陪他下棋到11點半,睡着的時間大概應該在12點之前。
可是等到陸水從夢中驚醒時,他趕緊看手機,才淩晨3點多。
11月底,宿舍裏已經來暖氣了,北方成功入冬,可是陸水的汗水還是一層一層往外冒,甚至皮膚與布料接觸之間稍顯黏膩。
他又一次夢見了父親。
在夢裏,哥哥又去幫自己要訓練費,然後被父親帶走了。不一會兒他又回來,将還是小學生的自己抱了起來。
“四水喜不喜歡爸爸啊?”
陸水看向哥哥消失的方向,說:“我喜歡哥哥。”
“也要喜歡爸爸啊,爸爸可喜歡你們了。”父親抱着他往前走,一只手摟住了他的腰,又在他的左臉上親了一下,“你比你哥哥好看,你哥哥有胎記。”
然後,陸水就醒了。
胸口裏像是裝了液壓器,壓強不斷升高,血壓随時能夠沖破皮膚和骨骼的桎梏,在自己的心房處噴出一朵鮮紅的花來。陸水坐直,在黑暗中左右環視,他不斷重複着自己已經長大了,可是又會不斷被夢境拉回小時候。
或許自己需要去洗一把臉,用涼水洗一洗臉就好了。陸水放開水獺玩偶,悄悄地下了床。
601裏一片安靜,窗簾只挂着一半,冬天的月光比夏日要肅穆得多,鉛雲低垂,像是要下雪。
顧風還在睡覺,他的位置離門最近,所以經常不把門關死。他耐不住熱,冬天來了暖氣更是難受,夏天會蓋着厚被子吹空調睡覺,到了冷的時候反而不蓋了。
但是好像沒有哪一天是這樣熱的……顧風被熱醒了,忽然往後躲了一下,看清之後才發現床邊站着一個人。
陸水的一只手還在他額頭上。
陸水也被吓了一跳,他只是想試試能不能摸醒隊長,可誰知道他醒得這麽快。兩個人面面相觑,一時間無言以対,陸水來不及收回手,便被抓住了腕口。
“怎麽了?”顧風非常困地問。
“隊長,我有點害怕。”陸水說完低下了頭。
顧風确實困到不行,一閉上眼馬上就能繼續再睡。他緩了十幾秒才坐起來,全身心地感受着睡不成覺的痛苦,然後又躺下了。
“再等我半分鐘。”顧風說,重啓失敗。
幾分鐘後顧風才從上鋪下來,披上隊服跟陸水離開宿舍。他們還是去了上次的樓梯口,只不過這邊暖氣更旺,好似比宿舍還熱。陸水又一次靠牆而坐,顧風選擇坐在他的右側,右手支在太陽穴上,閉着一只眼睛看他。
“做噩夢了?”顧風問。夜裏驚醒,只能有這一個原因。
“嗯。”陸水說,右手在顧風的左膝蓋上反反複複地摸。
“夢見什麽了?”顧風又問,“不會是隊測吧?”
陸水搖頭,要是隊測就好了。“夢見……夢見我一卡通裏沒錢了。”
顧風笑了:“你才不會呢,你平時都不怎麽刷一卡通,吃飯都靠我。”
“也刷的,夢裏刷了很多次。”陸水醞釀着,兩人隊服上有游泳池的味道,聞上去很安心,“隊長。”
“嗯。”顧風睜開兩只眼睛。
“你不是說還有1封嗎?”陸水兩只手覆上他的膝蓋,晃着他,“就那個。”
“哦……表白信啊。”顧風看向自己的膝蓋,“嗯,還有1封,當時寫了雙份。你說你不要,我就沒給你。”
“其實也可以要的。”陸水很後悔自己沒看完,“畢竟你都寫完了,如果不給我就是浪費了。浪費不好,隊長你應該以身作則。”
顧風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輕輕地打了個哈欠。
陸水繼續晃他,第1封告白信沒有了,總要有點紀念。
“可以,明天我給你。”顧風被晃夠了才說,“不過……”
陸水停下動作,等着他說出什麽來。
“那封信被人拿走就拿走吧,不用可惜,它只是一個物品,不用附加什麽感情。我馬上可以重新寫。”顧風看出他什麽意思,“你也不用找他們去要。”
“我沒有想去要啊,我根本沒這麽想……”陸水沒說完,越解釋越不清白。他不說話,顧風也不說話了,走廊裏好安靜,他們的呼吸聲很合拍。
“我要回去了。”陸水等了一會兒才動。
“等一下。”顧風忽然跟着站起來,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他。
陸水瞪大了眼睛,根本無法調整呼吸,他們也擁抱過,在訓練中,為了慶祝某個動作成功,在岸上,在水下。但是現在不一樣。
他開始想要推開顧風,逃離這個令他慌不擇路的擁抱,顧風明明和自己差不多高,又輕而易舉将他困在懷裏。陸水也不敢出聲,怕吵醒其他人,肌肉和神經都不自覺地繃緊了,神經元末梢噼裏啪啦地打着火花,從小腿順着一溜兒麻上來,麻到了後腰。大腦裏空白了,CPU不是過載,而是徹底罷工,但是明明所有血液都沖向頭頂,卻絲毫不起作用。
“不要了。”陸水有點害怕。
結果下一秒,顧風的臉朝他壓了過來。
陸水頓時吓得青筋凸起,手臂上的血管像是一條條隐秘的河道,瞬間凸棱起來。他的手抓着顧風的衣服将人往外推,全樓的人都在睡覺,只有他們在幹壞事,他第1次覺得隊長的動作這麽纏人,像是将他捆住了。
可是他一想起父親的那個落在面頰上的親吻,就頓時渾身起粒。
擁抱還沒停止,陸水全身都僵了:“你不能親我的臉……”
話音剛落,抱住他的一只手掀開了他的劉海,一個冰冷的吻落在了他的眉心當中。
時間停止了。
地球停轉了。
咦?陸水徹底不反抗了,在擁抱中柔軟下來。
咦?他沒功夫細想,眼前是顧風的喉結,他屏住呼吸,好像沒有想象中可怕。
咦?原來還可以這樣。
劇烈的呼吸和掙動都被平複,陸水眨了眨眼睛,品味着這一個眉心吻的感受。其實也就是幾秒的功夫,但是卻輕而易舉打破了他的認知。
等到他回過神來,又打了個激靈,用足了力氣推開顧風,全身還是很麻。他不止是麻,懷疑自己全身都紅透了,連忙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來。
顧風笑着幫他拉好了拉鎖:“你跑什麽啊?”
“沒有跑的。”陸水在恍然中思索,好像還有點耳鳴,“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那我親你的事情別告訴你哥。”顧風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呼吸打在他耳垂上,又捏了捏他的臉。
臉又被捏住,陸水拍了下他的手,一溜煙回到了510,他再次躺上床,噩夢留下的感受已經不見了,他摸着額頭,确定剛剛不是在做夢。
真糟糕,陸水嘆氣,自己是不是已經咬了一口金蘋果了?仿佛已經抵達了禁區的邊緣。
不知不覺他又睡着了,下半夜又做了一個夢,夢裏不斷翻滾的人變成了他認識的。等到早練的哨聲響起,陸水面頰紅透地下了床,将一條內褲塞進準備送洗的髒衣服裏。
窗外是一場鵝毛大雪,陸水帶着還沒降低的燥熱下了樓,站在雪裏,開始幻想屬于自己的愛情。
但是暫時不能告訴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又又:最近右眼總是跳。
昌子:都是迷信,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