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荊棘之路

通往比賽場館的路途比較遠, 目的地不在市內，大概路程需要耗費3小時左右。顧風和陸水坐在同一排，陸水靠窗, 他總是習慣坐在自己的左側。

他還拿着兩個人的參賽證件看個不停, 仿佛那是多麽了不起的東西。

大巴車穿過山洞的隧道, 光線變暗，車廂裏只能看出萬物的輪廓。顧風眼前像是點亮了一盞手機燈。

手機燈旁邊圍着的, 全部都是12、13歲的初中男生，剛剛上初二的顧風正在為自己将來學文科還是學理科發愁。他和顧雲不一樣，顧雲總是說船到橋頭自然直, 可是自己還是習慣提前幾年做好打算, 列好目标, 然後一步一步靠近。

“你們說什麽呢？”少年隊的更衣間裏沒開燈, 他剛進屋就看到好幾個人圍着聊天。以前他們是少兒隊，13歲左右全部升級，因為14歲就是一個運動員初出茅廬的年齡了。能不能打響第一戰, 大多都在14歲。

而當年少兒隊裏的幾百個小朋友已經換了又換，留下來的熟面孔沒有幾個。

“我們在……”拿着手機的人說，“隊長, 你知不知道四水瘋了？”

“你說什麽呢？”顧風放下運動包。

“真的，我們和他說話他都沒反應了。”另外一個說, “後來我們還看到他在街上對着牆大吼大叫。”

“不可能。”顧風最近也煩得要命，他的身體出現了很多征兆，都預示着跳水運動員最可怕的噩夢要來了。

他開始長高了, 而且速度還不慢, 照着這個速度，以後突破1米75都有可能。

“你們別瞎說啊。”他不耐煩地警告這些隊員, “四水很正常，以後誰再說這種話我就不客氣了。”

“可是他就是有問題啊。”拿着手機那個又開始和旁邊的人竊竊私語，顧風将運動包塞進衣櫥，用足了力氣撞上櫃門，然後離開了這個房間。他沒覺得四水有問題，可是最近很多人都這樣說，他決定去找四水問個明白。

跳水館的正門口，他要找的人就在那裏。四水是被哥哥拉着來上課的，地上歪着一輛自行車。

“別怕，學校裏的那些人你別管，哥才不怕他們。”陳雙穿着畫花的校服，完全找不到他小時候不愛開口的怯懦模樣，“哥明年就中考了，以後就是高中生。”

顧風聽到陳雙這樣說，又看到陸水點了點頭。等到陳雙一走，顧風立即跑了過去，拉着他進了跳水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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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陸水小聲地叫他。

等顧風轉過身時就看到了陸水的笑容。他長大了，五官像是等比放大，只不過笑容沒有小時候那麽放得開。

“你吃飯了麽？”顧風原本想問他為什麽和別人不說話，可是看到四水和自己交流沒有問題，他也就什麽都沒問。

“吃過了。”陸水回答，但是手伸進了他的外兜，去翻找裏面有沒有可以吃的東西。

這樣一翻，就翻出了顧風的參賽證件。

青少年組男子雙人10米跳臺，上面這樣寫着。

“你又要去比賽啊。”陸水聲音很小，聽不出來是真的問他，還是随口說說。

“嗯，下星期就走，比賽持續3天，然後就回來了。”顧風說，“你呢？你這些天還會訓練麽？”

“會。”陸水點了點頭，将那一張塑封的證件還給了他，可是眼睛裏面好像已經沒了參賽的熱情。

“那你等着我，等我和水泊雨回來。”顧風說，他很怕陳雙把他帶走，因為四水最近的成績起伏很大，沒有小時候穩定了，連教練都想不明白。體育運動到這個年齡就是分水嶺，是出名的年齡，也是篩選人的階段，100個跳水運動員裏可能只有1個能挺過去。

他怕自己不過去，也怕陸水放棄。

“好。”陸水又點了點頭，給了顧風一個淡淡的笑容。

顧風再一次緊緊抓住了他的手，現在他只希望四水不要長太高，他們都不要長太高。

光亮将顧風拉回了現實世界，初二的陸水不見了，只剩下大一的陸水。他還在看那兩張參賽證件，像是在玩找不同游戲，時不時擡頭一笑，再繼續對着他們的證件發呆。

“別看了。”顧風将他們的參賽證件同時回收，“玩丢了就歇菜了。”

“不丢，只要挂脖子上就丢不了。”陸水拿過自己的，很正式地套在了脖子上。

“還是給我吧，我拿着比較保險。”顧風伸手問他要。

陸水開始假裝聽不見了，慢悠悠地看向車窗的外面。“哇，天氣不錯……”

“你不給我，今天就不親了。”顧風忽然說。

陸水憤怒地轉回來。“你怎麽這樣，隊長，你這樣是追不到我的，我很難追的。”

顧風笑着将證件從他脖子上取下來，和自己的一同放入運動包，前面是一個紅燈，車上大部分的人都昏昏欲睡，顧風擡起左臂像是要拉上窗簾，偷偷親到了陸水的耳尖。

陸水不說話了，繼續扭頭看風景，安靜地品嘗着自己的超級巨大開心。

正午時分，他們終于到了。

由于這次的賽事事關寒假時期的美國分賽站，大巴車還沒停穩，陸水就已經看出了比賽規模的巨大。上次的市級賽事不會有如此多的志願者，單單一個停車的環節就要經過兩個路口。路邊由市規劃局做主，已經換上了和跳水、游泳比賽相關的宣傳欄以及路燈旗。

“好壯觀啊。”陸水激動地掐顧風的手背。

“是啊，比賽場館和選手村也很壯觀。”顧風陪着他一起看，其實對這一片的設施早就熟了。第1次到這裏比賽是13歲那年，初二，今天是第4次。

水泊雨在他們前排，時不時拿出手機拍照。他來得次數更多，小學寒暑假時還曾經被爸媽帶到這裏集訓。

同班女生在另外一輛車上，歸女隊教練管理，帶頭的大姐大是鳳勝男。男隊這邊就靠明志鴻和金武，盧永光遠程指導，路樂仍舊負責後勤。

等到女孩和男孩都下車，第3輛大巴才停穩，除了游泳隊，還有一男一女兩名隊醫，以及江夢文這位心理輔導。最後下車的人就是新聞社團了，宋嫆比上次更有經驗，她成長很快，市級賽事時還是一位初出茅廬的現場播報員，現在領口上夾着麥，正在核對接下來的稿件，完全是經驗豐富的老手。

短短幾個月，大家都有所成長。

陸水則拿出手機來，給哥哥和阿姨拍攝正前方的流線型大型建築群，這就是他們明後天的比賽場館，藍海波。

“這裏面很大，後面那一片是選手村。”顧風給他指。

陸水趕緊墊着腳尖拍攝選手村的樓，仿佛出國參加了奧運會。黑色的隊服紮堆，各色隊服齊聚，遠遠看去都是一團一團顏色各異的色塊，陸水看什麽都好新鮮，拿着手機到處拍，這裏拍拍，那裏拍拍，拍着拍着發現了很奇怪的現象。

“隊長，那邊是外國選手？”陸水去叫顧風，他沒參加過這麽隆重的比賽，第1次和外國人同臺。

顧風正在清點人數，回身一看：“是，這次比賽其實也是中國分賽站，外國選手都是來刷經驗的。”

真厲害啊，陸水停在顧風身邊不敢亂走了，他沒有水泊雨和顧風的見識，只是一個年齡不小的小将。顧風忙完了眼前的事再轉過來，帶隊去中央大廳報道，一邊走一邊講：“這次中國這邊的對手你都熟悉了，夏竹和他兩年的搭檔趙正，周潼和他的新搭檔謝雨星，孫迴和李瀚。”

“明白。”陸水回答。中國參賽選手肯定不止這些，但會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就是這幾對。

“這些都是高人氣選手。”顧風回頭看了看，确定身後的人都跟上了，以前他都是和陸水說你等我比賽回來，這次是親自帶着他，“其中還有一組，名氣比他們還要大。”

陸水忽然起了好奇，好奇過後是強烈的勝負欲。

“丁汐，你聽說過麽？”顧風問。

陸水點點頭。

“他因傷休養了大半年，這次是複出賽。”顧風猜到這次是死亡小組，但沒想到自己和陸水的首秀是荊棘之路，“他比咱們大兩歲，從小在一起的搭檔叫蘇紹。”

“明白。”陸水的大腦CPU開始工作，記住了這些。

“日本選手西山亮平和金田悠也會參賽，韓國選手是韓呈熙和安高文。”顧風對這些人都太熟悉了，比賽老手的優勢此時顯現出來，知己知彼，“馬來、英國、美國以及菲律賓的留學生都會在，到時候我給你慢慢介紹。”

“好的。”陸水深吸一口氣，以前哥哥參賽時他坐在觀衆席上，心裏暗自猜想，面對那麽多具有身體優勢的外國選手時哥哥是什麽樣的心情，大概和現在的自己差不多吧，興奮又迫不及待，是挑戰也是前進，這就是他們身為運動員的命運。

報道之後，所有人的住宿表也安排下來，先入住，下午按照學校順序進行尿檢。選手村比陸水想象中還要大，宛如一個只對參賽選手和志願者開放的獨立小區，從一進入館內就開始有指路機器人，紀念品商店和超市在最容易找到的地方。

不管是A隊還是B隊，每個人雀躍萬分，要不是現在還不能自由活動，陸水堅信潘歌已經沖出去給他們買堅果零食去了。

但現在中國選手還是要保持紀律性，因為周圍有其他學校以及外國記者團的攝像頭，陸水跟着大部隊離開選手村的主要活動區域，開始辦理入住。

1205E，這是他和顧風的房間編號。拿到門卡時他趕緊拍照，給哥哥發過去。

陳雙正在宿舍收拾衣物，明天是31日，上午首體大運動隊才放假。他和屈南已經訂好酒店，離弟弟比賽的場館不遠，但是預賽是肯定看不到了，這是一個遺憾。

看到弟弟發來的照片，他才松了一口氣。“四水拿到房卡了。”

“你別這麽緊張，昨晚都沒怎麽睡吧？”屈南正在選兩個人明天要穿的羽絨服。

“這是他第1次出去參加這麽大的比賽，我又不在旁邊。”陳雙打了個哈欠，他現在參賽經驗豐富，知道賽前最忙亂的時間就是入住這一段，“四水肯定累壞了，希望他別緊張。”

屈南笑而不語。

陳雙明白自己也是瞎擔心，弟弟有教練和隊友，這是他成長道路上的必經之路。許多小隊員13歲、14歲開始就獨自出國比賽了，每個人都是這麽走過來的。現在陳雙感覺自己比陸水更緊張，只好刷刷朋友圈分散注意力，結果……

顧風：[可以睡覺了。]

配圖是一張深藍色的門卡，烙着的标號：1205E。

“我弟怎麽會和他一個房間啊！”陳雙從椅子上彈起來。

屈南拿過手機看了看：“他們是一個項目，學校肯定安排兩個人住一起。你別緊張，這一定是學校的安排。”

選手村的E棟建築物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排隊等待進入。陸水看了看顧風手裏的門卡：“隊長，我們真的住一起诶。”

“對啊。”顧風點了點頭，是自己安排的。

他又不是沒住過這裏，每棟建築物都和自家小區一樣熟悉，學校要求提交人員住宿表，不管有沒有雙人項目，顧風都準備把陸水和自己安排到一起。自己都是大一跳水隊的隊長了，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以權謀私，爽。

陸水很高興，也覺得很走運，雙人搭檔住一起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對。前面是水泊雨和童嘉，兩個差不多高的人住同一個房間，這時水泊雨回過頭看他們的房卡，運動包上的小白鴿挂飾旁邊還多了一個軟軟的小龍蝦。

“我們是1203E，咱們是對門。”水泊雨說，“四水你要是晚上睡不着就找我們來，不要理顧風。”

“為什麽不理我？”顧風靠着旁邊的路燈問，能不動他就不想動，恨不得現在就躺床上。

“你自己想去吧。”水泊雨趁機把陸水拽過來，兩個人到旁邊去說悄悄話，“實在不行我和你換房間，你別和他住。”

陸水攥緊了房卡，超級想和隊長住的。

水泊雨見他遲遲沒有反應，便去翻他領口。自己和顧風是一個宿舍，以前顧風10點半準時上床歇菜，現在熄燈後就不知所蹤，不用問，必然是有大問題。

陸水站着任他檢查，自己和隊長的事情應該沒有人發現。

脖子上沒有吻痕，可是水泊雨十分不放心，他不知道這倆人發展到哪一步了，如果真出了事，自己可沒法和陳雙交代。一想到明天陳雙要來，水泊雨就一陣竊喜，同樣是當哥哥的，怎麽陳雙就那麽好？

“我問你。”前面還在排隊，水泊雨拉過陸水耳語，“你每天晚上和顧風都幹什麽去了？”

陸水一怔：“我沒有和他幹什麽去，我晚上是找地方和哥哥視頻。”

水泊雨不敢多問，只好采用迂回戰術：“那你沒給他吧？”

陸水疑惑地皺皺眉頭，低了低頭，悄聲問：“給什麽啊？”

“就是……”水泊雨沒法解釋，“反正就是，你不要離顧風太近，明白嗎？”

陸水沒搞懂他說的是給什麽，但看着水泊雨如臨大敵一般的神情，先點了點頭：“好的。對了，明天你爸媽來嗎？”

“他們這次比賽不來。”水泊雨放松地笑了笑，只要他們不來，男單10米臺這塊金牌就是自己的了。

正說着，前面的隊列開始移動，又有一批人上樓了。陸水再次回到顧風旁邊來，等着一會兒輪到他們上電梯。

人很多，比陸水想象中還要多。而這些還只是全國各地大部分的第二梯隊運動選手，換句話說，是根本不會被注意到的一批。大衆只會留意金字塔頂端的人，這一批人沖不上去注定要走路樂助教的那一條路，到年齡退役，然後轉戰其他領域。很少有人能叫得出他們的名字，只要不參加世界三大跳水賽事，他們就如同不存在，被時代狠狠翻篇。

體育競技究竟留給這些人什麽？陸水有時候也會想。

大概就是青春夢一場，在血還沒涼的年齡，他們拿命拼過。

12層，陸水順利入住，房間有個小陽臺，環境比上次市級賽的住所好太多，在他看來就和五星級酒店差不多。陸水一進屋就占床，睡左邊那一張，然後拿出手機拍視頻，給哥哥、阿姨、莫生、孫洋洋這些暫時不能到場的人看。

顧風則開始布置房間，先把筆記本電腦拿出來，裏面都是這些年自己積攢的對手比賽視頻。兩個厚厚的訓練手冊也擺出來，一會兒明志鴻肯定會給自己打電話。稍作休息之後各隊開始串門，A隊和B隊不約而同到1205房間集合，好像隊長住的屋子就是公共房間。

不一會兒，明志鴻來了。大二到大四的學生他不用太擔心，主要是大一這一批。

“大家都準備的怎麽樣了？”明志鴻問。

眼前這些孩子都是高考體考千挑萬選摘出來的，現在橫七豎八地躺在兩張床上，撓着腹肌躺平。身為技術總教練，明志鴻既開心他們很放松，又擔心他們太過放松。

“準備得挺好的。”水泊雨在陸水的床上，“對了，我記得餐飲區有一家果汁鮮榨特別好喝。”

“不是讓你們準備這個。”明志鴻依次看過他們年輕的面龐，“态度上可以放松些，但是不能懈勁兒。”

“提問！”童嘉舉手。

“說。”明志鴻點頭。

“這次外國選手怎麽這麽多啊？”童嘉問，“剛才在樓道裏看到好多外國人。”

“這就多了？那你們要是去了美國，滿大街都是外國人。”明志鴻笑了笑，很多人都是老面孔了，A隊那幾個肯定沒少和留學生交手，“大部分的外國運動員都很不錯，英國隊、美國隊的實力已經對咱們構成了威脅。韓國隊和日本隊屬于乘勝追擊，一直在追咱們的分數和難度。但是水上運動在亞洲的發展沒有在外國好，韓國隊的小孩3歲練速滑和射擊，但是他們不一定早早練跳水，也就是咱們夢之隊沖上去了，整個跳水大項目才江山易主。”

大家都安靜地聽着，短短一段話，凝聚了幾代體育人的努力。體育世界瞬息萬變，常勝的背後是無法估量的付出。

“大家心裏有個數就好。”明志鴻怕給他們說緊張了，“一會兒先去吃飯，吃完飯午休兩小時，下午3點半進行尿檢。這次的時間還算比較人性。”

“教練。”陸水靠着顧風的枕頭，忽然提問。

“說。”明志鴻看向他，其實最主要的就是放心不下這個。

“您以前被不人性地檢查過嗎？”陸水抱着水獺問。

明志鴻沉默了幾秒：“怎麽說呢，體育項目純淨，但競争不純淨，特別是咱們國家還沒有話語權的時候。不少優秀的青年運動員都是因為扛不住其他國家制定的不平等檢驗制度而提前退役，或者直接退賽。我曾經被淩晨兩點叫起來進行飛檢，也接到過三四點鐘的電話，要我去尿檢。但這些都不是最倒黴的，好幾次我剛剛上完廁所就要尿檢，只能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不停喝水，喝了大概兩三升，然後等着上廁所。”

“媽的。”潘歌攥起拳頭。

“咱們國家是不會刁難運動員的，但是別的國家就不一定了。”明志鴻适可而止地說，“好了，散會吧，大家休息好，明天上午準時預賽，希望每個人都有新突破。”

明志鴻一拍手，宣布小會議結束，一行人還賴在1205不肯走，大家幹脆一起補了個午覺。

到了吃飯時間，志願者帶隊到用餐區域，有中式餐點也有西式自助，陸水選擇了自己最常吃的那幾道菜，生怕引起消化不良。

“這個還挺好吃的。”顧風給他拿了一籠蒸餃。

陸水吃飯之前先給蒸餃拍照，認真地記錄下他們首秀的每個細節。“隊長，我還有一個問題。”

顧風看了看他的手，默默将左肩膀轉了過去。

陸水不解地看着他。

顧風等了幾秒，見他沒動靜，于是坐正了。“哦，我還以為你又要打我了。什麽問題？”

“你這樣很不對勁，我沒有總是打你的。”陸水笑着給他夾了個蒸餃，“你說，咱們要是去了美國，吃不習慣怎麽辦啊？”

顧風認真地思索起來。“他們應該會有中式點心吧？”

“可是我不喜歡吃點心啊，我喜歡吃炒菜。”陸水嚴肅地憂愁起來，怪不得好多國家的運動隊出征都帶廚師，吃飯可真是一件大事。

吃完飯後大家在水泊雨的帶領下去飲品店領水果鮮榨，每個人都把肚子灌飽才回宿舍。下午3點準時出發，到檢驗大廳填寫表格，領號，排隊。

又一次在檢察官的注視下排尿，陸水小心翼翼，真不敢想象老一輩的運動員都遭受過什麽不公的對待。

留尿樣，再次确認簽字，整個流程保持着冰冷的安靜，一絲不茍。等全隊離開檢查中心已經過了4點半。接下來的任務是看場地，由于明志鴻和金武在陪同其他年級的男生尿檢，這個流程由路樂帶隊。路樂對藍海波也非常熟悉，像個活躍的導游，帶着身後8個男孩子從門口到了主賽區。

跳水館的建築規格大多相同，陸水從第1次看到跳水館就很喜歡高高的吊頂和大立柱了，有莊重肅穆的美感，也有鋼鐵金屬的厚重。可是在這萬般堅硬下方卻是一汪藍池，令人流連忘返。

“明天跳板比賽比較早，然後是男單，然後是10米男雙。”路樂說，“你們就在這裏，我在那邊坐。”

他指向看臺F區。

陸水點了點頭，哥哥的觀衆票也是F區。一行人正往前走，忽然前方拐彎處聚集了很多人，他看過去，原來是正在采訪。

新聞記者中間站着兩個男選手，其中一個頭發有點長了，紮着一個小揪揪。他眉眼低垂，像是不喜歡面對鏡頭，什麽話都是旁邊的搭檔來回答。

“他就是丁汐。”顧風碰了碰陸水的手，“這是他複出首賽。”

陸水再點了點頭，那他旁邊說話的肯定是他搭檔蘇紹。果然是高人氣選手，這麽多人圍着他們采訪。

他剛剛這樣一想，那邊的采訪就結束了，丁汐迅速地脫離人群朝後面走，偶然間也看向了這邊。可能是陸水的錯覺，他覺得他們剛才對視了兩秒，感覺丁汐還是挺好接觸的。而剛剛采訪完明星選手的記者團看向了這邊，很快朝着北體院的選手靠近。

陸水猜，他們都是奔着水泊雨來的。

果真，水泊雨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團團圍住了，機關槍一樣的問題瞬間甩到了他面前。但這種情況水泊雨已經習慣了，從小他就生活在體育記者的鏡頭下，自己的成績他們比觀衆更清楚。當回答完最後一個關于為什麽雙人轉戰單人之後的問題之後，水泊雨伸手拉了陸水一把。

陸水看了看他，要幹什麽？

“你們別總是采訪我了，采訪我好幾年了還是那幾個問題。”水泊雨開着玩笑将陸水拉到鏡頭前，“這是我們學校今年的雙人賽新星，以後他肯定是各大比賽的常客，大家就當提前熟悉一下。”

新聞記者和面熟的運動員都有見面三分情，比如顧風和水泊雨，這都是可以随便采訪的。但是眼前這個……大家沉默了幾秒，才重新拿起了錄音筆。

不要小看記者的沉默，他們每個人都是千錘百煉的人精，能讓他們接不住話的狀況只有一種，就是衡量。

這個人是誰？有沒有采訪價值？他的新聞價值在哪裏？

“大家好，我叫陸水。”陸水對采訪沒什麽感覺，但是水泊雨的一番好心他不能浪費，“我是雙人10米跳臺的選手。”

“陸水選手你好。”記者立刻接住他的話，“請問這是你首次參加比賽嗎？以前很少見你啊。”

不是很少見，應該是沒怎麽見過吧，陸水點了點頭：“是的，我是新人。”

話音剛落，十幾米外傳來一陣喧嘩，又有一群人進場了。路樂正美滋滋等着心愛的小璞玉接受采訪呢，只見眼前這些人連忙用專業術語結束了訪問，朝着那邊去了。

“嘿！怎麽回事？”路樂氣死了。

顧風皺着眉朝那邊看去，随後說：“霍爾薩和嘉森來了。”

“怪不得。”水泊雨早就習慣了記者這一套，他對陸水說，“霍爾薩和嘉森是英國選手，再加上美國選手諾亞和伊森，這些人都是來刷經驗值的。但是都很強。”

“好的，明白。”陸水輕聲回應，然後悄悄去碰顧風的手。

顧風看向他，眉頭仍舊不展。

“隊長，我今晚想玩大西瓜。”陸水說完給他一個明媚的笑容。

顧風的眉頭這才解開，原本剛準備生氣，氣那些記者扔下陸水不管，又一瞬間被哄好了。

這一切陸水也心知肚明，自己目前的采訪價值就是不高，他尊重事實。但是他也期待着，有那麽一天，會有十幾個話筒争先恐後往自己面前伸。

明天的預賽就是他的價值體現。

作者有話要說：

顧風：我當隊長就是要剛正不阿，平等對待。

也是顧風：安排四水和自己一個房間。

回憶的片段從四水視角悄悄轉為顧風的視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