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悶熱、酸痛、幹渴……這是春曉有知覺後頭腦裏閃現的三個感覺，裹在身上的衣服濕的透透的，嘴唇幹裂的不像話，她好想喝一口水。

“水……”微弱的聲音都提不起勁，連春曉自己都沒聽清她自己有說了話，不過一股清甜的甘露還是順着嘴唇流進了喉頭，解了春曉心中的一把‘火’。

喝了水的春曉迷迷糊糊的又暈睡過去，根本不可能考慮到自己處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有點昏暗的房間內，紮着馬尾辮的小女孩替春曉斂了斂被角。

“師傅，她這樣子還能活嘛？”

“頭顱有淤血，腰骨斷裂，小腿也斷了幾根內骨，就算活過來，也會有隐疾，雨天和冷天不好過。”搖着一把折扇的男子伸手摸了摸春曉的頭，感受了她的溫度後，才說出了這麽一番話。“不過……高燒一直不退，就算暫時醒來也有危險，你好好照看着吧，我去外面看看其他的病人。”

“好叻！”小女孩笑嘻嘻的将男子送出了門。回頭拿起桌上的藥盅，搗鼓裏面半碎的藥材。

屋外，連綿下着小雨，可就是這樣的天氣，雨中還是站了一長串的病人，各個灰頭土臉，唉聲嘆氣。

男子也沒閑煩，直接走到桌前，拍了拍桌子上的藥童，将他支到旁邊，他自己坐到位置上，招了招手。說了句：“下一個……”

苦灰色的天，似乎随時都可以下一場暴雨給在場的人看看，周圍的房屋都已經破碎不堪，有一些茅草屋已經被雨水給泡腐爛了，裏面的人像是死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任由腐爛的雨水滴在他的身上。路上的行人也像斷了魂一樣，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去。

“師傅，為什麽朝廷還沒派禦醫到這裏來，已經快一個月了，再這樣下去，這裏的人都會死的。”被支在一旁的藥童，小手不停的抓着藥材，滿臉的愁容，一點也不像屋內的女孩那樣開心。

男子把着脈，眉頭不由皺了一下，接着揮筆寫下藥方，交給旁邊的藥童，順便白了他一眼。“有些話私下說，下一個……”

藥童也知道自己的埋怨會被那些個病人聽見，瞅着排了老長隊伍的病人，藥童的心情更加沉重，他也是想給自己一個定心丸，想着朝廷會派人來救這些人，可是這都這麽久了，別說是大夫，連個官兵都沒有。朝廷是把這裏放棄了吧，畢竟這裏可是有瘟疫的地方，隔離都來不及，怎麽會派人來。只有像師傅這樣的好心人，才會來這裏做免費的義診。

“師傅，預防的藥草快沒了。”

“這裏的山這麽多，應該有其他可以替代的，今天義診結束之後，我就去找找。”

“都已經下了兩個月的雨呢，你一個人去會有危險，要是像上次一樣遇到山洪……”藥童抓藥的手停了下來，他說的藥草沒了，意思是他們可以回去了，沒說叫師傅去附近找藥草啊。

“都是一些普通不過的材料，應該不是很難找，就算現在去隔壁鎮也要好些天，來不及了。”男子非但沒有理解藥童的意思，反而更加确定他要去山上采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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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是我去吧！”

“你去，我不放心，你在家看着芍藥和床上的那位姑娘，我一天後就回來，你把藥草按照平常的量減少點，應該還能撐上一天。”

“那位姑娘還沒醒？”藥童知道自己勸不過師傅，便也沒勸了，轉而談論起半個月前救的那個女人。

“今天清醒了一會兒，不過又暈過去了，晚上再給她喝一次水，撐過這兩個晚上，應該就能醒過來。”

“那位姑娘傷的可不輕，應該是從懸崖上掉下來的吧。”

“斷了一些骨頭，不過這都不是她昏迷那麽長時間的原因，她應該還有其他病還沒恢複，兩種病合一起，才會一直高燒不退。”

“其他病？”藥童表示不懂的問了一下，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師傅不但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反而整張臉緋紅緋紅的。

夏天的黑夜總是來得很快，在這個滿是瘟疫的村莊，黑夜比其他地方來的更快。路上已經不見人在行走，除了某個屋中偶爾傳來的啼哭聲，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整個村莊都透着一股死氣。而離這個村莊不遠處的山崖上，同樣也籠罩着一樣的死氣，不過這個死氣不是瘟疫引發出來的，而是從一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爺，你就饒了暗香吧，我願意替她去死。”革面跪在懸崖邊，頭一直磕在地上，不敢擡頭，旁邊的暗香已經哭暈了好幾次，勉勉強強的被人攙扶着跪在革面身邊。

“爺……我願意死的，我願意陪夫人去。”

莫雲凡站在春曉被洪水沖走的地方，久久不語，應該說，自從得知春曉被洪水沖走，屍骨無存之後，他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洗心有點擔心的看着自己家的爺，又很無奈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兩個人。這要他說什麽好，每一次，爺都好好的把夫人留在府中，臨走前一再強調不管什麽原因，都不準讓夫人出府，可是他們兩個還是擅做主張的讓皇妃出府，知道皇妃有招惹禍端的命，還不吸取教訓，現在非得弄得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呢，才哭哭啼啼的跪下來求爺。現在要爺怎麽饒了他們兩個，如果皇妃這次真的死了，估計爺怕是也要去送死了。不過希望皇妃這一次沒事，不然……哎，連他都不敢想。

寒冷的山風呼呼的吹着，将崖邊莫雲凡紅色的衣擺吹翻了起來，似是隔了半個世紀，莫雲凡才僵硬的轉身，整個嗓子沙啞的說道：“沿着河岸全部找過呢？”

“都找過了，已經找了很多遍了！”

“這附近的村莊都找過呢？”

“都已經找過了，爺！”看着革面不敢再回應，洗心便替他作了回答。“爺，你已經在這裏站了三天三夜呢，大皇子很擔心，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們再派人找，你現在這個樣子皇妃看見了也會傷心。”

“呵……可惜她現在看不見，她要是現在能看見，能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掐死她。”

莫雲凡幹啞着嗓子，再一次回望了春曉掉下去的山崖，就在洗心一晃神期間，他就看見自家的爺直接從山崖上跳了下去。洗心和革面立馬做出反應，準備去抓住莫雲凡，可是下降的速度太快，別說抓住，連莫雲凡的衣角都沒看見。黑布隆冬的崖底，就像一個超級無敵的漩渦，似是要将一切都給吸進去，洗心和革面互望一眼，便朝周圍的人說道：“都愣着幹什麽，還不快下去找！”

萬籁俱靜，遠處的天空随着時間慢慢出現了紅潮，黑了好久的天終于放晴，春曉也在發燒了幾天之後清醒了過來。

可就是這樣的豔陽天，司馬青雲怎麽都高興不起來。因為太陽一出現，那些死掉的人屍體腐爛的很快，瘟疫也就蔓延的更快，要是不趕緊把他們找出來火化掉，還會死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