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滿滿一屋的靈牌，每個上面都放了香火，輕微的咳嗽聲從靈堂中傳來，春曉急忙的走了進去，花白的頭發，消瘦的面龐，比她兩年前走的時候更加的滄桑。

“爺爺，春曉回來看你了。”

春曉慢慢的跪在了蒲團上，雙手緊放在膝蓋兩邊，頭微微低垂，向蕭雲山叩首。

“你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春曉怯生生的回答。

“沒想到，最後還是你這個外來的野種救了蕭家。”蕭雲山氣若游絲的聲音充滿的了悲涼，他一手扶起春曉，一手拿起旁邊的拐杖，也跟着站了起來。

“爺爺你知道是我。”春曉吃驚的說，按照道理應該沒人知道才對。

“夏瑩已經全部跟我說了，你嫁給了當今三皇子。”

“我嫁給他時，并不知道他是三皇子，不過，幸好我不知道，不然我将後悔一輩子。”一提到莫雲凡，春曉不由的就變得很溫和。如若當初一早知道他是三皇子，打死她也不會嫁給他。

“你們幸福就好，經歷了這麽多，我現在跪在列祖列宗面前，都覺得無言以對他們，蕭家完結在我手中，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爺爺，有些事不要自責，興康覆滅，是上天不讓他當天子，怎麽會是你的錯，你保住了蕭家這麽多人，我相信先祖不會怪你。”春曉攙扶着蕭雲山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寬大的衣袍內空蕩蕩一片，春曉扶着時全是一把骨頭，春曉吓的縮回了手，爺爺他……

“我估計時日不多了，最近我常常夢見先祖，在我耳邊教誨，想來也是搞笑，這些事我竟然會跟你說。”蕭雲山自我嘲笑了一下，望向春曉的眼神也祥和了不少。

春曉無奈的笑了一下，她也沒想到，到現在為止，她還是希望爺爺可以認可她是蕭家的一份子，雖然爺爺對她從來沒有好臉色，但是母親說過，這不能怪他，因為爺爺最疼愛的兒子，也就是她爹爹為了保護她們兩個而死了。爹爹不是病死的……

“爺爺，其實這次來我想問的是，大伯父他也……也加入了叛黨組織嘛？”

“長春他一直在我身邊，怎麽會做那種事，你今天來，難道是要叫人把我們又抓起來嘛？”蕭雲山一臉的警惕，連剛剛出現的慈祥的表情也變成了對外的冷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如果大叔伯真的在做這些事，請爺爺能阻止他，興康已經滅了，它複活不了了，有三皇子一天，興康都不會東山再起，所以爺爺你一定要阻止大叔伯。不然他要是像堂哥一樣，蕭家就什麽都沒了。”

“冬銀怎麽了？”

“爺爺，這事你不能怪三皇子，他是為了救我，才殺了堂哥，堂哥他已經死了。”春曉如是的将所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蕭雲山，蕭冬銀的死她阻止不了，但是大伯父的生死她一定要阻止。

“冬銀他……怎麽可以這麽糊塗，你剛剛說，長春也成了叛黨，并且是他讓冬銀去的滅龍幫。”

“是的，爺爺。”

“你說的都是真的！”

“句句屬實！”春曉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不信，冬銀怎麽可能因為這麽荒謬的理由就去抓你，長春更不可能是叛黨，蕭春曉，你這賤種是在騙我。”

“爺爺，我在列祖面前發誓，我若有一句謊言，甘願五雷轟頂，爺爺，你一定要阻止大叔伯，朝廷已經知道他了，如果他在做出什麽事，我都沒有辦法保住他！”

“夠了，你現在是朝廷的人，說什麽我都不信，你聯合三皇子殺了冬銀，現在還想回來騙我，我是老了，但是還沒糊塗，長春不會幹這種事，你走，你不要回來，你走……”蕭雲山顫抖的從藤椅上起來，一把将春曉推出了門。

“爺爺，難道你真想看着蕭家滅亡嘛？我是賤種，可是我都是為了你好，為什麽你不相信我，就是因為我不是你親孫女嘛？”

“你怎麽可以眼睜睜的看着冬銀被殺死，你為什麽不救他，你這樣，我怎麽承認你是蕭家的孫女。”

“那難道我死了你們就都開心啦，蕭冬銀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嗎？我是好心好意來提醒你，你非得趕我走，我的名字是爺爺取的，母親說爺爺希望我是蕭家的春天，我也想成為蕭家的春天，爺爺取這個名字其實根本就不是不喜歡我，我一直以為爺爺是蕭家唯一一個關心我的人，難道是我以為錯了，蕭雲山是興康的大将軍，從來都是宅心仁厚，從什麽時候起，他也成了世俗人眼中不明事理的人。你真的認為我是賤種嘛？”春曉清澈的眼神不帶一絲畏懼，所有的質問都是她心中多年以來的疑問，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母親告訴她的，蕭雲山不是不喜歡她，而是被悲傷迷失了雙眼，母親一直認為，蕭雲山是中原最光明正大，最無私的好人，也是春曉最崇拜的大将軍。

蕭雲山就這樣站在靈堂的門口，深深的皺紋已經布滿了他的面頰，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認真的看過一個人，而現在，他面前的人是他一直瞧不起的小孫女。

“你走吧！以後不要回來，好好的在你的皇子府呆着，如若有一天，你真的遇到蕭家人，希望你能勸一下三皇子，饒他一命。”

“爺爺……”

“你走，我不想看見殺害我親孫子的人站在我面前，這樣我會忍不住想要殺她。”蕭雲山閉上了沉重的眼皮，轉身背對着春曉。

“那爺爺我告辭了。”爺爺始終不承認她，而她是蕭家唯一一個不受祝福的人。

春曉低着頭，複雜的心情讓她根本沒有心思看其他的東西，她真的是有點自作多情，蕭家的生死關她屁事，她對莫雲凡千保證萬保證說不會再來蕭家，可是還是偷偷摸摸來了。

“全部都告訴他啦！”慵懶的聲音在院落中響起，春曉訝異的擡起頭，就看見莫雲凡帶着洗心、革面和暗香一排排站在了路中間。

“你們……都來了哈！”春曉驚的說不出話來，莫雲凡神出鬼沒，她都已經這麽隐蔽了，他還是找到了她。

“回去了。”

“好！”春曉用手摸了摸後腦勺，想用傻笑忽悠過去，可是莫雲凡不吃她這一套，手指一敲，她的頭就是一個包。

莫雲凡親自接駕，她哪敢不回啊，只是……這次是真的走了，真的再也不回來了。春曉不自覺的回頭，想要看最後一眼，可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在草棚前佝偻着脊背，瘦成一把骨頭的身影。

春曉立馬扯住一直往前走的莫雲凡，似是有話要說，莫雲凡了然的轉身。

“這位公子，請照顧好春曉，雖然她什麽都不懂，但都是我沒有教好，希望下一次她還能回來。”蕭雲山蒼勁的聲音回蕩在春曉的耳旁，不知為什麽，春曉阻擋不住眼中的淚水，就任他稀裏嘩啦的流了出來。

“我知曉！”

“下一次見面不知道還能不能跟你說話，春曉，答應我，以後不管蕭家做錯什麽事，都請你看在我的份上，救他們一命，這是你欠蕭家的。”

“好……”春曉抽泣着回答，雖然爺爺還是有目的的服軟，可是這已經夠了，沒有什麽比她離開，他出來看一眼更讓人感動。爺爺最終還是承認了她。

回程的路上，春曉一直都不說話，眼淚已經被風吹幹，可是她的心從來沒有這麽平靜過，她現在很滿足，這一次出京都，雖然一路驚心動魄，而且原本去避暑山莊也沒有去成，但是她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