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沒想到你還是個雅人!” 馬佳秀蘭看着她笑
玉兒想了想,一拍手,“今兒這谷專為等秀蘭姐姐了!”
衆人皆笑:“若你那蘭種得不好,今兒也不必露怯了,現這有株四處走動的秀麗活蘭花呢!”
馬佳秀蘭嗔道:“今兒叫你們打趣我,總有我還回來的時候!”
吳紮玉珍道:“難不成什麽時候你還能找出個種玉的地方不成!”說罷看看玉兒,兩人一起笑。
馬佳秀蘭恨恨地指指二人:“叫你們現在得意!咱們來日方長!”
衆人又忍不住笑。
說說笑笑走了兩刻鐘,果見一處山谷,谷口頗寬,足有十米,谷內長滿青草,整個山谷清幽寧谧,正是一處彈琴弄笛的好去處。
玉兒指揮幾個下人在草地上鋪上氈子:“坐地上也可,只是卻須防寒氣,鋪上氈子到底清爽一些,也不會污了衣物!
玉兒昨日就想着來這山谷坐坐,微兒剛才偏提了這琴事,就帶着衆人一起來了此處。
“妹妹這準備得倒頗為齊全!”
玉兒謙虛道:“因着本來就想着來看看種的春蘭如何了,如今倒也方便!”
“第一次見到這谷時,妹妹就想到那句:空谷生幽蘭。想着若是應景,那該多好,就讓人來這種了幾株,平日也派人來看看,據說是都種活了的!”
玉兒讓那常來的人引了衆人一起,去了那半陽半陰的一面兒,果然,那蘭株花葉并茂,很是精神。
馬佳秀蘭上去仔細看那蘭,贊道:“這地兒選得是極好的,蔭處生長的蘭花葉長而花稀,向陽處生長的蘭花葉片短而花多。這不陰不陽的地兒種的最好。只是你少時回府時,是帶回去,還是就放它們在這兒?”
玉兒笑道:“我若放它們在這兒,估計明年來時,未必還能再看到了。姐姐若喜歡,只管叫了人來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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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佳秀蘭笑道:“你辛苦栽培,我何苦來奪你所愛!”
玉兒笑道:“姐姐不知,妹妹不過是一時興致罷了,興致一去,未必再如現在這樣用心力的,若它們去了姐姐府裏,想必姐姐會比妹妹更用心!”
馬佳玉蘭見她說得誠懇,就點頭道:“妹妹既有心割愛,待回城時,妹妹就着人來取!”
玉兒道:“這段時間我還讓以前照顧的那仆人勤來照管,包管姐姐來取時,它們的精神不比今日差的!”
傅察銀珠一拍手:“秀蘭今日可是收獲最大的,出來一趟,玉兒妹妹還送你幾株這樣好的蘭花,我看你今後不如多出來幾次,說不準下次又遇上誰要送你什麽!”
馬佳秀蘭白她一眼:“就你貧嘴,玉兒妹妹這要豪氣的,你以為這滿世界都是呢!不說別人了,就讓你把自己辛苦種了的送我,你還不願意呢!”
傅察銀珠不樂意了:“難道妹妹就是個小氣的不成!若妹妹有蘭,也送姐姐可成!”
吳紮玉珍一聽樂壞了:“讓你舞刀弄槍的還成,讓你種花,你幾個翻滾,那花全成殘枝敗葉了!”
傅察銀珠瞪她一眼,再想想自己也忍不住樂。她是個正宗的八旗閨秀,管家,女紅也是會的,只是最愛的卻是跑馬射獵。若要她細心照管花草,她指定得抓狂。
馬佳秀蘭道:“我也不指着你送我好花,我只但願你呀,以後少禍害我的花棚是真!”
傅察銀珠過去拉着秀蘭的衣袖:“好秀蘭,你成日和那些花花草草待着有什麽意思,還是和姐妹們多處處,以後,可還有多少這樣閑暇的日子呢!”
玉兒見幾人情緒有些低落,知道她們已經在想着嫁人後的辛勞了。
“這日子要怎麽過,不全看你自己樂意嗎?要閑暇過日子自有閑暇的辦法!姐姐們也不必現在就開始悵然!”
幾人相視一笑。皆言有理。
卻聽身後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我道你們要去什麽地方,卻沒想到有個這樣好去處,卻又不叫上我們!”
出聲的是吳紮玉珍的哥哥楞格裏,也是十六七模樣,穿着萬字花紋的褂子,長得倒也頗清俊。估計是看妹妹幾人帶了一群人又搬了許多東西,便跟了過來,後面還跟着阿紮蘭一衆人,玉兒一看,連拄拐的雅爾哈齊也跟過來了!
51音色
吳紮玉珍聽到哥哥的聲音,與衆人一起回頭,見是他們,笑了,“我們來看春蘭呢,你們平日也讀書寫字的,今日若要看這蘭,就得先誦幾首詠蘭的詩才成!”
幾人一聽這話,均笑道沒問題。
楞格裏道:“我先來一首,抛磚引玉,
山中蘭葉徑,城外李桃園。
豈知人事靜,不覺鳥啼喧。”
“你倒是會取巧,這首王勃的詩夠簡短的!”青衫的懷塔布是秀蘭的哥哥,一拳擂到楞格裏身上。
“那你來個長的?”
懷塔布搖頭,“我也背短的:
清風搖翠環,涼露滴蒼玉。
美人胡不紉,幽香藹空谷。”
玉兒點頭,這首謙蘭她正好讀過。
“蘭色結春光,氛氲掩衆芳。過門階露葉,尋澤徑連香。畹靜風吹亂,亭秋雨引長。靈均曾采撷,紉佩挂荷裳。”雅爾哈齊接了下一首。
“唐,無可?”玉兒想了想問道。
雅爾哈齊點頭。
又誦幾首,玉兒便指着那擺好的琴笛,“今日妹妹好耳福,聽完了蘭詩,又有琴音。現要看幾位姐姐的了!”
又讓人扶着行動勉強的雅爾哈齊坐下。“大家随意,怎麽自在怎麽坐!”說完自己一屁股坐在氈子上。
啊呀,這樣好的春光呀,怎麽能浪費!聽着琴聲笛音,嗯,手邊有點小零食就更美了!看看周圍,大家都選了舒服的地兒坐下了,格格們還講個矜持,舒服的同時不忘保持美美的坐姿,那幾個半大男人就差躺下了!
玉兒見了忍不住笑,其實她也想躺下,懶性發作,可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是不是在想要是有個靠背就好了?”雅爾哈齊在她身畔輕聲笑着問她。
呃,玉兒呆了呆,自己心思寫在臉上了?
雅爾哈齊見她的表情忍不住笑,這麽久日子,他要還是不知道她的懶性,他這麽多年就白活了!
微兒在一邊見玉兒和雅爾哈齊說得開心,忍不住走過來:“妹妹,你不彈琴嗎?”
玉兒點點頭,“二姐姐一會彈一曲吧,妹妹還從沒聽過二姐姐的琴曲呢!”
微兒看看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嫡妹,是呀,自己和姨娘住得離主院那麽遠,自己就算天天拼命練琴,她那兒也是聽不到的!姨娘總讓自己認真學這、學那,總說自己是庶女,要想壓過嫡妹,就一定要在才藝上勝過她,只有勝過她,才能讓家裏的老爺老太爺正眼相看!将來才有機會讓家裏的老人知道,自己更能為家裏争光,為家族争臉。
看着妹妹那瑩白如玉的小臉,純澈澹然的目光,微兒無法否認自己的嫉妒,她有着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她一點不珍惜,她那樣理所當然地享受着身為嫡女所應有的一切榮耀,卻總表現得一幅無所謂的情态,她這樣不知珍惜,而自己卻要去拼命争取。
今兒幾個格格的态度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有着自己的驕傲,再說,大家今年一起選秀,到時就是對手,現在就算關系親密,到選秀時,大家仍然逃不了互相競争的命運。即如此,她又何必要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奴顏以對!
現在,她要好好看看,這幾個同旗的對手們,技藝如何。只是,看着這個妹妹居然就這樣悠閑地坐下來享受一切,她不需要算計,就擁有一切,就連提議調琴弄笛,也是自己開口的,而她,只需要坐在那兒聽!這怎麽可以,她的那種姿态,總讓她覺得自己幾個只是為她彈奏的琴師!
“妹妹不彈琴,要不吹笛吧,姐姐聽說你有管萬歲爺賞的好笛!”
玉兒微眯的雙眸睜開,看了這個二姐姐一眼,這事兒,她怎麽知道的?
“來莊的路上,你車裏不是傳出笛聲?後來在莊上的時候,太太還說你的貼身丫頭們都是各有一手好音技的!想必,你這個做主子的,一定更勝一籌吧?”
這是,挑釁?
玉兒認真看這個被妒火煎熬的女孩,不需要放開靈覺,便能看出她眼中的妒意與不甘,玉兒一挑眉,“好呀,等各位姐姐都盡興後,妹妹也來助興!”
此時,那邊幾位格格已經商量好了各自的曲目,其實她們真正的目的都是奔着那位親王兒子去的,當然要好好表現的!
玉兒微眯着眼,聽着幾個貴女的琴曲。谷中有微風,有暖陽,有音樂,有青草與樹葉的清香,有少年男女特有的活潑氣息,她的腦中,修煉心法的第一個字符忽然跳了出來,急速轉動,待她反應過來時,那個字符已具形溶入了她的軀體!
坐在玉兒身畔的雅爾哈齊有種感覺,此時的玉兒,似乎有了點變化,可又說不清楚是什麽,難道是剛才她庶姐的提議激起了她難得的熱情?轉頭再看,她仍然微眯着眼,享受着這明媚的春日,春日的暖陽斜斜照着她,那光潔的皮膚下似有寶光流動,讓人目眩神迷,整張臉在陽光下顯得晶瑩透明,讓人幾疑是玉而非人!
雅爾哈齊咬緊了牙才壓制住伸手碰觸的**,他不敢再看,怕自己被**所驅使,最終做出什麽不可理喻的行為來,便急忙轉過頭,看看那邊盤膝彈琴的女子,那女子叫什麽來着?嗯,那邊總共幾個女子?玉兒的庶姐什麽時候過去的?
呼——他發現自己的心跳又恢複了平日的頻率時,才又回過頭來。看着無知無覺的玉兒,他無力又無奈,當他又有了生活的目标時,那個人卻還這般幼小!
三年,這三年中會有多少變數!她會越來越醒目,越來越掩不住光彩,将來,他是否可以把握?
這一次,他發現,自己很無力,比以前最艱難的時候都更無力!
他是不是只能等?他能不能做點什麽?
對于雅爾哈齊的注目,玉兒當然發現了,他的目光越來越熾熱,讓她幾乎要屏敝自己的靈覺。這種少年戀慕的目光,讓她不敢正視,這種純真的感情,又珍貴又脆弱,她沒有勇氣去面對;再加上在這樣的時代,做為一個女子,她只能收斂,更不敢輕易有情緒波動,她怕傷心!這樣的時代,動了心的女子其實很可悲吧!
她駝鳥地把頭埋在沙土裏:瞧,這春光多明媚,這琴音多美妙,嗯,只是,這琴聲裏如果沒有這求而不得,就更美了!
轉頭看看,居然是微兒,沒想到,她的琴藝還不錯!只是,雅樂清音,她卻心不靜,“老木寒泉、遺世獨立”,琴音應有古樸、高雅之感,她顯得太過迫切!
玉兒搖頭,古人之”琴、棋、書、畫”四藝,琴居其首,宋代大文豪蘇東坡有一首詠琴的詞極生動地寫絕了古琴的風韻:“神閑意定,萬籁收聲天地靜。玉指冰弦,未動宮商意已傳。悲風流水,寫出寥寥千古意。歸去無眠,一夜餘音在耳邊。”
詩言志,琴弦音,古琴承載着厚重,深遠的文化內涵,有着極為深厚的中華音樂文化根底。琴音講求“琴人合一”的“和”美,天地萬物之聲皆在乎其中。二姐姐到底還是年紀太小!這琴音中不自覺滲入了人的**。
雅爾哈齊見玉兒搖頭,方回過神來。算了,今日既出來了,就好好伴她游玩吧!自己的問題,回去再想!
微兒一曲終了,自己也有些喪氣,她知道自己今天的彈得不好,可卻又不願露了怯,看玉兒坐在那兒不動如山,自然要找她來平自己自己的失落。
“三妹妹,你吹什麽曲?”
玉兒想了想:“姑蘇行!”
也不多言,看似從袖中,實際是從空間中抽出那管苦竹笛。
簫聲飄千裏,笛音蕩九天。玉兒笛音一出,微兒就變了臉色,這個三妹妹,居然是深藏不露嗎?
衆人随着笛音,似處身古城蘇州,正游覽秀麗風光。寧靜的引子,是一幅晨霧依稀、樓臺亭閣、小橋流水的誘人畫面。抒情時,是游人盡情地觀賞精巧秀麗的姑蘇園林。中段是熱情的,游人嬉戲,情溢于外。接着在壓縮的音調中,旋律婉轉動聽,使人沉浸,流連忘返……
衆人久久未動,尤自回味,笛音音色柔美、寬厚而圓潤,其間更有疊音、打音、顫音等技巧。這是一個小女孩在吹奏嗎?
“沒想到,一兩個月不見,三格格的技藝居然進步如此之大!”谷口一個聲音響起,打破了谷中的靜谧,仿似打破了一個魔咒,讓衆人皆清醒過來。
玉兒擡頭,這幾個人,仿似見過,只是,他們怎麽知道自己會笛,且技藝有進步?
其實,玉兒也正琢磨呢,第一次這樣心無旁婺、全情投入;自己今天的狀态使自己超越了自已一直以來的水平,
三人與阿紮蘭見禮後來到起身的雅爾哈齊身畔,一人捶了他一下,雅爾哈齊樂呵呵笑着,“你們怎麽來了?”
“你小子,這日子過得美得!我們到莊子上沒找着你,才知道你拄着拐出來游玩!恢複得不錯啊,這都有精神到處逛了!”
雅爾哈齊嘿嘿笑,也不作聲。
玉兒歪着頭看這三人,有點眼熟,就是想不太起來。雅爾哈齊見她神情,就知道她不記得。指了指二十出頭的,“這是喀安,那個傻大個是珠拉岱,這個一臉壞象的是穆克譚,都在府上呆過的!”
玉兒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些眼熟,自已現在記憶力素來很好,見過的,就不可能忘,只是,這幫小子她大都只是去哄瑪法的時候偶爾會掃一眼,自然印象不深。
“你什麽時候聽過我吹笛?我怎麽不知道?”
穆克譚其實也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見玉兒居然不記得自己幾人,不免有些沮喪,“上次回京,遇到府上來莊子上的馬車,當時格格的笛音讓一路聽到的人都心情喜洋洋的!”
玉兒恍然,她就說嘛,連府裏也并不是都知道她擅笛的,這幾個外人更不可能知道了,原是正巧聽到了!
雅爾哈齊笑道:“你們運氣不錯,格格在不遠的草地派了人正做吃食呢,倒叫你們遇上了!”
穆克譚白他一眼:“我們就是從那邊過來的!”
喀安笑道:“那邊已經做好了,正派人過來尋你們呢,我們就一起過來看看,沒想到這地兒真不錯!”
玉兒笑笑,并不多言,吩咐仆人在後面收拾東西,自己走到幾女群裏一起往回走。
幾女互贊對方的技藝不俗,又嘆玉兒小小年紀居然一手好笛藝。又說下次再來玩兒!
一群人很快回到先前的場地,裏面仆人都已置辦妥當,空氣中彌漫着烤肉的濃香,間或又傳來炖湯的清香,蔬菜的菜香!
傅察銀珠一看,居然有烤素菜,驚訝出聲:“妹妹怎麽想着烤上素菜了?”
玉兒笑道:“總吃肉,難免覺得油膩,吃點素菜解膩!姐姐不仿嘗嘗,不比烤肉差的!”
幾個女子都拿筷夾了中意的蔬菜放入口中,果覺與平日廚房裏做出的美味各有千秋。一時也不多話,各選了幾種自己喜歡的慢慢細嚼。一邊的男子則又不同,不過,到底都是有些來歷的,不比那村夫野漢胡吃滿塞,吃相豪爽卻并不流于粗魯。
待得衆人吃得滿意,便有那好鬥的在草地上比劃開了拳腳,衆人便圍了在旁鼓燥,幾個女子平日也不少接觸這類武事,也在一旁高聲喝采鼓勁,于是那幫小子更是熱情高漲,直玩到太陽快落山了才興盡而歸。
幾個女子在分手時不免纏綿,只道下次再聚方才各自歸家。
只是,這約,卻是赴不成了!
52惦記
那次出游後沒過兩天,京裏傳來消息,康親王傑書薨了。
于是,所有莊子上的八旗子弟皆收拾了往京中而去。
玉兒的第一次出京之旅就這樣結束了。短期內,她知道也不可能再來的!
該盡的禮數要盡,但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只是微兒卻比以前收斂了許多,玉兒也不管她又在想什麽,反正于自己而言,她其實并無影響。
接下來,五月禦駕回京,三哥就跟着回來了。好在,他并沒什麽大礙,玉兒放出靈覺查探後,不免又找機會給他送了加料的吃食,每次均要看他吃光才會離開。好在叔瑫雖說孩子都好幾歲了,對玉兒卻仍然是有求必應,有令必聽的!再說,妹妹送的吃食吃過後,他總覺精神,自然照單全收,一點不留。于是,出征幾月損耗的底子又補了回來,玉兒方才停了補食,又去過自己的清靜日子。
六月,阿山與瓜爾佳氏也回來了!
一年多未見阿瑪額娘,玉兒在府前見到他們就忍不住撲到了阿山懷裏,阿山也忍不住一把抱着自己的寶貝女兒,卻也沒忘了行抱腰大禮蒙混過去。
簇擁着回了正廳,阿山與瓜爾佳氏給上座的父母叩罷頭,又受了自己兒孫的叩拜,玉兒就粘在瓜爾佳氏身上,再也不離一步。
瓜爾佳氏摟着一年多未見的女兒,不住拿帕子抹眼睛。玉兒呵呵傻笑,時不時輕聲與瓜爾佳氏說說這一年多自己都做了些什麽!
微兒與生母則坐在遠處,看着阿山不時将憐愛的目光投在玉兒身上,卻只在最初時看過自己一眼,心裏便止不住的妒恨。如果說,去山莊前,微兒只是小女孩子的嫉妒,那麽,山莊之行後,她對玉兒就加上恨了!
她恨玉兒在她面前裝傻充愣,以致自己在人前出醜,更恨玉兒明明技藝非凡卻分毫不露,讓自己做了她的踏腳石。如今,見着阿山這樣赤/裸明顯的差別對待,這恨意便更深,更重。以前她總覺自己比玉兒有才,那時想着父親總有一日會正視自己,她相信着,會有一天,阿瑪比愛玉兒更愛自己;可山莊之行後,她才認識到,玉兒其實一點不比自己差,甚至,她不得不承認,或者比自己還優秀,這讓她知道,她恐怕很難超越玉兒,這個認知擊潰了她的信心,擊毀了她的希望。如此,她怎能不恨這個妹妹?因為有她的存在,阿瑪,瑪法,太太,他們永遠也不會重視自己。因為有她的存在,自己永遠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她,不甘心!
玉兒感受到這強烈的負面情緒,忍不住皺眉看去。果然,在這個家裏,也只有這個二姐姐才會這樣不加掩飾地瞪她,即使那個常佳氏也只敢在暗地裏偷偷暗恨罷了。
進了府門,眼睛就沒怎麽離開玉兒的阿山自然很快發現了她的異樣,随着寶貝女兒的目光,也看到了微兒那嫉恨的目光。阿山見到微兒這幅模樣也如玉兒一樣皺起了眉頭,這個二女兒,以前小的時候,膽小怯弱,如今長大了,膽子也越來越大?居然這樣看嫡出的妹妹!誰給她的膽子?
不免又看看微兒身畔的常佳氏,她今日隆裝盛飾了一番,如果不看她的臉,淺粉色的旗袍,襯得她倒像朵春日的桃花,見自己打量她,對着自己怯怯一笑,似有千言萬語欲訴無從。只是,如果沒有先看到微兒的目光,自己或許會相信她安份老實。只是,一個安份的,能讓女兒這樣瞪視自己的嫡妹嗎?再說,她也不是十五六了,衆目睽睽之下再擺出這般情态讓人未免膩味。
只是他忘了,常佳氏不趁着僅有的幾次見面機會給自己加分,平日又怎麽能見着他。可惜常佳氏更忘了,十年前的招數,現在未必有用!
阿山想着這個二女兒到底也是自己的血脈,也就裝做什麽也沒看見,只是在心裏不免開始計量怎麽讓寶貝玉兒離她們遠點!
可憐常佳氏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永遠地進了阿山的黑名單。從此再無出頭之日。
晚上,摟着玉兒,阿山不免又交待一番:“玉兒,我看微兒看你的眼神不對,你以後離她遠點!”
玉兒趴在阿瑪的懷裏,輕嗯一聲,就開始跟阿山說起大興莊子一行的種種趣事!
她當然知道微兒對自己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樣,那種恨意那樣濃烈,她怎麽能感覺不到!只是,微兒再不好,也叫阿山一聲阿瑪的,自己做為同父的妹妹,可以聽阿瑪說她的不是,自己卻不能在阿瑪面前多言。反正,只要沒惹到自己頭上,自己也懶得理她。希望她能自制一點,別來招惹自己的好!
她卻不知道,同城的莊親王府裏,正有人在打自己主意,想着招惹她呢。
回京後一直忙着各種事,現才有了點時間,喀喇、珠拉岱、穆克譚三人約好了一起去看雅爾哈齊。
“哈哈,雅爾哈齊,你這次可鬧大了吧!” 珠拉岱哈哈大笑,看着行動已經很是利索的雅爾哈齊取笑道!
跟着一起的兩人以拳抵唇,咳嗽幾聲,體形修長的喀安制止道:“珠拉岱,雅爾哈齊這次其實也不冤!”
高壯厚實的珠拉岱也不惱。只盯着目露惱色的雅爾哈齊嘿嘿笑!
穆克譚走到雅爾哈齊身邊,輕輕擂了一下雅爾哈齊,“你這也算福大命大了,在那樣的荒郊野外,居然也被救了!”
另兩人一起點頭。
“聽說你是那吹笛的小格格救的?嘿嘿!謝了人家救命之恩了嗎?”上兩次見面皆有事,也沒人有閑情說這些閑話。
雅爾哈齊示意三人坐,早有下人送上茶來,“這恩嘛,來日方長。”
喀喇想起那天見到雅爾哈齊看玉兒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看雅爾哈齊。
雅爾哈齊看看四人中最年長的喀安,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有些莞然,知道瞞不過去:“我準備到時請皇上賜婚!”這樣最保險。
穆克譚喝茶的動作忍不住一頓:“我瑪法與阿爾濟老太爺打過招呼了!”
屋裏三人都轉頭看他,穆克譚放下茶碗,“小格格要三年後才能選秀,你等得?”
雅爾哈齊一愣,穆克譚得意地笑了笑:“你等得,你阿瑪也等不得了吧,估計今年他就會去求皇上為你指嫡福晉了吧!”
雅爾哈齊恨恨地咬牙:“你得意什麽,你今年也十六了!”
穆克譚往椅背上一靠:“更何況出了這樣的事兒,你命都差點沒撿回來,你阿瑪現在就你一根獨苗,為了保險起見,讓你早給他生個孫子,他才會放心!”
又見雅爾哈齊不動聲色:“我的事兒,我瑪法做主了!嘿嘿嘿!我家一幫子狼兄虎弟,我不急!”
喀安見穆克譚那得意的樣子就想打擊他:“你瑪法能做你的主,阿爾濟老太爺能做得了三格格的主?我聽說,三格格在府裏,那說的話,老太爺也得聽!”
穆克譚呆了一下,這事兒還真不好說,三格格一撒嬌,那老太爺頂得住嗎?嘴上卻不肯服輸:“小事兒上,老太爺順着了沒事,這終身大事,老太爺應該不會還由着三格格性子吧!再說,咱們在府裏也呆了好幾年,這三格格性子體貼孝順是都知道的!”
喀安見他嘴硬,“記得咱們前一波兒吧?那個額爾赫!”見衆人都點頭:“我聽說,額爾赫不聽老太爺教誨,負氣退出。後來家裏又把他綁了送到老太爺面前,看着昔日的老部下跪在地上求懇,老太爺口風都松了,當時小格格就在老太爺跟前,卻說‘瑪法,軍中是不是講究軍令如山’,老太爺就沒再收下額爾赫,後來,沒多久,額爾赫就因偏激的性情,只為人家說了一句他長得像個娘們兒,就與人打架,重傷而死!”
穆克譚挑眉:“還有這事?”
喀安笑道:“跟老爺子習練的庶子不少,就這個額爾赫性格最是怪異,後來老爺子問小格格當時為什麽阻止收額爾赫,小格格說他‘雖然不太吵鬧,眼裏卻藏滿了戾氣以及一種無處宣洩的暴虐’,那時小格格只有幾歲,老爺子就很重視她的意見的!”
穆克譚有些頭痛,看看扯着嘴角的雅爾哈齊,一腳踹過去,踢了個正着,雅爾哈齊呲牙咧嘴道:“我可是小格格救下的!”
另兩人哈哈大笑,穆克譚瞪他一眼:“你臉皮怎麽越來越厚了!”又瞪喀安:“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我們都不知道!”
喀安樂了,“所以說,你不細心呀,我是在老太爺府上聽丫頭們提了幾句,推測出來的!當時那個大丫頭看到我,就立馬住了嘴不說了!”又若有所思,“只不知小格格這早慧的事兒,怎麽就從沒聽人提到過!”
屋子裏一時也沒人說話。喀安想了一會兒,又釋然笑道:“不管真相是不是這樣,總之呢,這小格格可不是那麽好娶的,她現在還小,還沒太長開,可已經這般精致模樣,再幾年,嘿嘿……”看穆克譚與雅爾哈齊一般苦惱的模樣,火上澆油,“打她主意的,可不是一個兩個的,你看現在老太爺那一院子的小子,不說全部了吧,至少一半都有了這個心思的!要不這些年,小格格的信息在京中為什麽一直沒有聽到。”
看看三人,“沒錯,她三哥年年警告那群小子,可光這樣就能有這樣好效果?不過是大家都存着私心,想着對手少一點罷了!”
珠拉岱見三人一般神情,不以為然:“不過一個女人,還是個沒長大的,值得你們這樣惦記?我那天也見了她,長得是不錯,只是,哪怕她長得天仙似的,也不至于讓你們都動了心思吧!”
喀安看看他,搖頭:“大家都起了心思沒錯,卻不只因為小格格長得好,貼心孝順,最重要……”頓了頓,看看另兩人,“……最重要,在她身邊,就能感覺到一種說不清楚的安恬舒适,當她看着你時,你……”
“你會覺得這世間,喜悅安樂!”雅爾哈齊接口。
珠拉岱見三人魔愣了似的,“這日子本來就很安樂,還需要怎麽覺得?”
三人一起沖着他翻白眼,對這個二愣子說,他根本就聽不懂。
“珠拉岱,我們今天說的話,你不許告訴別人!我們當初進府的時候就答應過不往外說小格格的事兒的!”
珠拉岱見三人那認真的神情,不以為然地點點頭:“每次選秀,多少秀女,不都是一樣!偏你們……”
又看看喀安:“你都是有嫡福晉的人了,難道還覺得那小丫頭很招人?”
喀安端起茶:“我從一開始就把她當妹妹!”
穆克譚壞笑:“是呀,誰讓你和人家年齡相差太大呢!”
喀安看他一眼,低下頭喝口茶:“年齡相當的,可不少,另外,還有皇上的阿哥呢!”
穆克譚搖頭:“伊拉哩隸屬鑲藍旗,皇上的阿哥嫡福晉可都來自上三旗!”
喀安道:“那就擡旗呗,不過皇上一句話的事兒!所以,現在高興,還太早了!”
穆克譚知他就以打擊自已為樂,也不以為意,“反正,比別人機會高多了!”
53出行
玉兒在府裏正和額娘阿瑪粘乎,他們去了盛京一年多,回來後當然要好好補補這一年多的分離之情啦。纏幾天?幾天怎麽夠,幾個月還差不多。
可惜,離玉兒預定的時間還差了老大一截兒呢,康熙就派人傳她随邕出巡塞外。一家子人聽了這道旨意,都驚呆了,好歹打發走來傳旨的人,一家人回複了些許鎮定,想起府裏現有個跟在皇帝身邊的一等侍衛叔瑫,也就稍放了一點心,有他在,玉兒又是個最不惹事兒的性子,想來就算沒有長輩在身畔也無礙的!
一家人聚在正廳,卻沒人說話。玉兒看着不是個事兒,笑道:“玉兒從小到大,事事順心的,這次也一樣的,瑪法,太太,阿瑪,額娘,放心吧!”
幾個知情人一想起莫老太爺當年的話,倒又輕松一些,瓜爾佳氏到底母女連心,一把抱了女兒在懷裏,“我們都不擔心別的,就怕你這懶性子!你再不樂意應酬人,也好歹跟緊安嫔娘娘,皇上既讓她帶着你,想來也會好好安排的。”
倒是大哥、二哥不了解為何幾個長輩在妹妹一句話後都松了口氣的樣子,老大道:“妹妹到底還小,就這樣一個人去?”
老二想了想:“帶一個嬷嬷,一個丫頭,夠不夠?”
玉兒沖着兩個平日忙得很少見的哥哥甜甜地笑:“大哥,二哥放心吧,玉兒不會惹事兒的!”
老大一拍額:“我們哪是擔心你惹事兒呀,這不是怕事兒找你嗎?你從小,連門都不出,這猛不丁,一個人去塞外,身邊還只有一個忙着護衛皇上的粗心老三!”
叔瑫在一邊不樂意了:“我怎麽粗心了,我粗心我能護衛皇上!”
老大白了他一眼:“是,你護衛皇上那是你功夫不錯,可照顧妹妹,你真的行?別看平日裏都說你護着妹妹,其實,你知道妹妹喜歡什麽布料,最愛吃什麽?這出門了,你怎麽讓妹妹在外也過得舒坦?”
叔瑫一下熄火了,“這不是有嬷嬷和丫頭嗎?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哪能記住這些!”
老二在一邊,一巴掌拍在叔瑫身上:“嬷嬷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