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的女人回來壞了運道就不好了!”

一邊坐在炕上的阿山聽了,張口想辯,卻發現自己辯無可辯,無奈地看着寶貝女兒甜甜的笑臉。

玉兒看阿瑪結舌了,笑眯眯又道:“再說,選完了再指婚,婚禮真正要辦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不急!你先去那邊把阿瑪安頓好,要是到時空了就回來,沒空家裏還有太太和嫂子們呢!”

唯一的女兒面臨終身大事,丈夫又實在讓人不放心,瓜爾佳氏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麽,拍板定案,“額娘不跟着了,等着你成婚後,額娘再去!”

玉兒聽額娘說話的語氣,就知道她已打定主意不會變了,回頭看看自己阿瑪,挪過去,抱着他胳膊:“阿瑪,你記得你寫下的保證書吧!”

阿山一怔:“那天你不是醉了?還記得!”

玉兒沖着阿山樂:“第二天起來,綠櫻從女兒枕頭下找出來,說頭天晚上從我袖子裏掉出來,她給塞到我枕下了!”

阿山無奈地道:“好了好了,阿瑪記得,這一次去兩江,不會再為女色所迷的!”

玉兒沖阿瑪皺皺鼻子:“女兒把你八字給已過世的震寰律師看過,他說你犯桃花劫,所有的不順都是應在這女色上,女兒可不願意你又像上次那樣被皇帝申斥處罰!沒面子!”

阿山不自在地扭扭身子:“真的?”

玉兒白他一眼,“當然真的!震寰律師的師傅也是這麽說的!老大師的師兄是明朝四大高僧之一,他自己多年修佛,意念通達大清沒幾人比得上的!”

阿山摸摸女兒的頭:“你就偏心你額娘!”

玉兒蹭蹭阿瑪:“玉兒也偏心阿瑪呢,每回有好東西女兒不都先盡着你,額娘不都排在你後面?”

阿山擡頭看看媳婦兒,沖她得意的笑,滿意地低頭對女兒道,“總算阿瑪沒白疼你!”

玉兒笑眯眯地點頭,旁邊瓜爾佳氏則沖着阿山撇嘴。

阿山也不惱,媳婦兒一點不顯老,有三十歲的體魄,四十歲的風韻,五十歲的智慧,怎麽看怎麽舒服!

抱抱女兒,阿山嘆氣:“怎麽皇上就一定要把你指給莊親王的阿哥呢!你瑪法不是挑好一個了嗎?”

玉兒趴在阿瑪懷裏,悶悶地說:“誰知道呢,瑪法也沒辦法了,都宣到宮裏去指名道姓地和瑪法說了!瑪法也不能一直和皇帝頂呀!”

阿山看看媳婦兒,再看看懷裏的寶貝女兒,心痛道:“以後回家沒女兒抱了!阿瑪真傷心呀!”

玉兒點頭:“女兒也好傷心,這選了秀就要嫁人,這嫁人一點兒也不好!哪有守着阿瑪額娘日子好過!女兒不想嫁——”

父女倆抱成一團兒一起傷心、抹眼淚兒!

瓜爾佳氏對父女倆這情狀早見怪不怪了,該做什麽還做什麽!反正,女兒也不能留一輩子不是,早晚得有這麽一天。現在最要緊的是把能想的都想到,能安排的都安排妥當,讓女兒以後能生活順心!萬事不愁!

阿山赴兩江前這一個多月,白天辦完差,早早的就回府來守女兒,看着女兒為他安排要帶到兩江的行李,陪同的仆人,長随,聽她唠叨在外面要少沾花惹草,又被拉着一起淘換一些描述兩江風物的書籍,知道兩江與京城不同的氣候,又派人準備不一樣的衣物鞋襪……

瓜爾佳氏撂開了手,讓女兒管着她父親的一切事務,她現在忙着呢,雖然這十幾年準備的不少,但她總覺得不夠,現在不免又到處收羅好東西,銀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她也沒一點感覺。她辛苦操持為的什麽?不就為的兒女?現在唯一的女兒要到別人家去,她恨不能把女兒一輩子要用的東西都準備齊全,到女兒要用時,什麽都能找出來,于是便一車一車的東西往府裏拉……

到了三十九年五月,皇帝下旨以阿山為江南江西兩江總督,即時赴任。

這一個多月,玉兒為阿瑪準備了大量的行李,跟去的家奴也不少,這去兩江,呆的時間可不短,自然要都準備齊活了!末了,又拉着阿山,指指跟在身後的黑白雕。

“阿瑪,我讓分明跟着你一起去兩江,你們在地上走,它在天上飛,一來萬一路上遇到什麽賊人,分明能出一份力,二來,讓它記住路線,以後我讓他給你送信!他可比驿站的信差快了不止一點兩點!”

阿山這兩年也見過兩次黑白雕,知道他聽話又聰明,便點了點頭,“行,阿瑪帶着他!”

就算有千言萬語,到了該出發的時候也得出發,看着疼了自己十幾年的阿瑪漸漸遠去的身影,玉兒的淚水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滾落,再見時,她已嫁作他人婦了吧!

旁邊瓜爾佳氏看了,無奈地把女兒抱在懷裏:“好了,又不是再不能見,是讓額娘看着你父女倆情深意重的眼氣是吧!”

玉兒破啼為笑,在額娘懷裏把臉上的淚水蹭幹,“額娘,女兒為了你,天天跟阿瑪唠叨,你怎麽不說我花了多少心思!”

瓜爾佳氏笑道:“知道,知道,我的寶貝女兒呀,從幾個月大就會為額娘操心了!”

玉兒笑眯眯地點頭:“就是!沒見阿瑪都吃你醋呢!”

旁邊的兄嫂聽了皆忍不住笑,待她們說笑完了,便擁着這抱在一起的母女倆進了大門。兩個老人怕臨別傷心,沒有出來。

剩下的兩個月,不過是準備選秀相關的物品,再複習一下規矩罷了!很快,到了七月!

昨日,旗參領、領催等已先排好了車,每一處按年歲冊分先後排定,今兒各秀女及家人坐到車內,之後車才啓行;

玉兒一家是鑲藍旗,選秀是與鑲紅旗一起進行,之前已選過六旗了!

所有參選秀女皆坐騾車,騾車上豎着雙燈,燈上寫着某旗某佐某某人之女的标識,日落時分出發,入夜時進入地安門,停在紫禁城的北門——神武門之外,等待宮門開啓以後,選送的秀女仍然按照上車前排好的次序下車。

“額娘,你放心!女兒肯定一切順遂的!”

瓜爾佳氏看着女兒甜甜的笑容卻有些發愣,這段時間,她忙得張羅東張羅西,直到這刻,她才如此強烈清晰地意識到,女兒長大了,要選秀了,再不久,就要嫁人了。

一陣尖銳的刺痛在瓜爾佳氏心中升起,這嫁做人婦,女兒便要開始吃苦了!

玉兒伸手擦幹額娘滾落的淚珠,“額娘!怎麽哭了!是不是想着晚上沒有阿瑪,也沒有玉兒,只能一個人睡害怕了?”

瓜爾佳氏破啼為笑,輕敲女兒額頭:“淘氣,連額娘也打趣!”

玉兒笑道:“別的車裏,都是額娘安撫女兒,咱們這,倒要女兒來安撫額娘,額娘太讓人放心不下了!”

瓜爾佳氏無奈地抱抱女兒:“行了,額娘知道了,不傷心了!我兒進宮後要謹言真行!不可掉以輕心!”

玉兒蹭蹭額娘撫臉的手:“嗯,額娘,放心吧!女兒不傻!”

瓜爾佳氏又吩咐兩句,玉兒這才下了車!

今兒按序,首先是鑲藍旗之滿洲,繼而蒙古、漢;然後是鑲紅旗之滿洲,繼而蒙古、漢。按虛歲,玉兒已是十五了,在待透秀女中不是最小,也不是最大,被選秀女的年齡,都是十三歲至十六歲不超過十七歲的未婚女子。

戶部将秀女名冊交與內監,名冊上的秀女跟着戶部的官員一起移動;太監拿着戶部轉交的名冊一一唱名,對人,無誤後由太監領着秀女們進入順貞門。

玉兒微低着頭在隊中行走,這周圍的,全是一班初中高中的女孩子,這選秀完畢就要嫁作人婦了,好在,雖然年紀都不大,規矩還都不錯,并無多少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大聲吵鬧,到了金碧輝煌的皇城,年紀不大的秀女們好奇又膽怯!偶有疑問也都輕聲相詢,并不十分高聲!畢竟到了這兒,代表的可都是一家子的臉面,除了那愚頑不堪之輩,誰會願意讓家族蒙羞!

順貞門外,早有太監等候,待選秀女們猶有低聲交談之聲,戶部與引領的太監重重咳嗽幾聲,秀女們才靜了下來。

一個中年太監坐在椅子上,想來便是太監首領。另一個太監站到衆秀女前面,用略顯尖細的聲音道:“五人一排,請各位秀女排好!要開始初選了!”

按照先前排好的次序,五位秀女排成一排,被戶部官員領到負責挑選的太監面前排開站立,太監一個一個秀女細細審視,通過的留下姓名牌子,沒被選上的則被戶部官員引到另一邊将由本旗專車載回。

前面十人,有三人沒通過,很快便到玉兒這一隊,站在五人中,玉兒眼皮也不擡,任那太監在幾人之間審視。

“兩江總督阿山之女留牌子!”

“戶部主事紮魯特之女留牌子!”

“三等輕車都尉索住之女留牌子!”

三個留了牌子的秀女走到先前通過的秀女之中,另兩位則被領到落選秀女之中。玉兒在家早被瓜爾佳氏磨練出好站功,站在秀女群中不動不搖,氣質沉凝恬靜。周圍的秀女小聲交談,她睜着眼看剩下的秀女挑選,實則神游天外。

清代選秀與此前的任何一個朝代皆不同,清代以滿洲女子入選秀女的制度,目的是确保滿洲血統,也為了宮室的安全。

清代選役使宮女也大抵只在包衣三旗內挑選,選秀則在八旗之中選。之前的朝代,一旦采選宮女确定在某一個地區,那麽這個地區的百姓就終日惶惶,家家戶戶在朝臣沒有趕到之前,紛紛把适齡的少女匆匆出嫁。老百姓知道,如果女兒選為宮女,便從此沒有出頭之日,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家人,也無由團聚,最後只有老死宮中,她們之中能被皇帝看中,升為妃嫔的宮女少之又少。

清代較之以前的朝代要仁慈一些,也人道得多。清代宮女一年一般只有一二百之數選入宮中,而有百人左右能和皇帝接近。清代青春完全曠廢的宮女幾乎沒有,因為清廷規定,宮女沒有被皇上看中,二十多歲時(二十、二十四、二十五、三十均有)便送出皇宮,另行婚配。

105複選

“請諸位秀女随老奴來進行下一項!”

一個聲音低柔的嬷嬷引着玉兒這群太監選出的秀女去另一邊體驗!

前面十來位秀女中,除排在前面的後宮嫔妃的親戚秀女出來神色稍顯平靜之外,後面幾位神色都或慌亂、或羞恥、或蒼白。玉兒忍不住挑眉。

“下一位!”

玉兒身前已無人,這是到她了!

走進中間的房間,室內站着兩位嬷嬷,皆五十左右年紀。

“請寬衣上榻!”

玉兒從荷包裏各拿出兩個金锞子給兩位驗身嬷嬷,倆嬷嬷滿意地笑笑。

“兩位嬷嬷,小女點了守宮砂,是否可以只驗守宮砂!”

兩位嬷嬷對視一眼,點頭應允。

這一世為什麽要點上守宮砂,為的,就是這一刻。玉兒可不喜歡陌生人在自已身上動手動腳,又不是真的在醫院體檢,這種檢驗女子貞潔的過程,玉兒一點兒也不喜歡,所以,當年才會殃了瓜爾佳氏點了一粒殷紅的守宮砂。

兩位驗貞嬷嬷看着少女白藕般的手臂上那一顆鮮豔的紅痣,皆含笑點頭。其中稍高一位嬷嬷道:“守宮砂完好,從格格進門後的一舉一動,亦可看出格格是處子,我們這些長年做事兒的嬷嬷皆有自己辯識處子的一套法門,加上格格這粒守宮砂,老奴們就十拿九穩了!伊拉哩格格過了!請回吧!”

玉兒微笑着對兩位驗身嬷嬷點點頭,慢條斯理整理好衣裙,轉身出了這被許多秀女引為一生恥辱記憶的小房間。

梁朝的名醫陶宏景說:“守宮喜緣籬壁間,以朱飼之,滿三斤,殺幹末以塗女人身,有交接事,便脫;不爾,如赤志,故名守宮。”

“守宮飾女臂,有文章。取守宮新舍陰陽者各一,藏之甕中,陰幹百日,以飾女臂,則生文章,與男子合陰陽,辄滅去。”

“守宮又名蠍虎,以其常在屋壁,故名守宮,亦名壁宮。”

守宮砂,是中國古代驗證女子貞操的藥物。只要拿它塗飾在女子的身上,終年都不會消去,但一旦和男子交合,它就立刻消失于無形。因為有這樣的特性,所以在古代就有人用它來試貞。玉兒就選用了這個方法!

到中午時,鑲藍旗秀女初選完畢,被引領至事先準備的宮室休息,待明日進行複選。

“你是兩江總督之女嗎?我阿瑪是三等輕車都尉,在京外駐紮!”旁邊一個小小的聲音響起,玉兒轉過頭,看看說話女孩胸前的名牌,只有十三歲!

“是的!先前我們是一起初選的!”

“是呀!”十三歲的女孩眉眼一下展開了!

“你長得真好!我都不好意思和你說話,方才跟你搭話我還怕你不理我呢,我叫伊爾根覺羅特音珠,今年十三歲,你叫什麽?”

“我叫伊拉哩玉兒!今兒咱們幾人一屋,大家明天還要一起複選呢!”

“我叫趙佳薩爾蘭,阿瑪是戶部主事!”鵝眉臉的女子起身行禮,玉兒與另兩人趕緊起身回禮。

“我叫舒書覺羅蘇宜爾哈,是上次留牌子的!阿瑪是雲騎尉,也在軍中!”十六歲的少女體形已很是婀娜了!

玉兒笑道:“我哥哥都在軍中!”

“玉兒你的名字怎麽像漢人?”特音珠顯然是四人裏最活潑的,四人中也是她最先開口搭話的。

“因為前面兩個姐姐起名是阿瑪起的,所以,到我的時候,太太也只能選了玉這個字兒!”

“你是不是讀了很多書?先前看到你,我就想到哥哥們說的‘腹有詩書氣自華!’” 趙佳薩爾蘭坐在自己的鋪位上笑問。

“你必也是常讀書的,這詩詞随口就來不是!”玉兒沖着薩爾蘭笑了笑!

薩爾蘭點頭:“我們一家子,都是從文的!我也就跟着看一些書!”

特音珠癟癟嘴兒:“我不愛,看着那些字兒,我就覺得頭痛!”

蘇宜爾哈也許是年紀最大,顯得比較沉靜,聽着三人交談,只是偶爾插幾句話。

“你們累不累?我從京外來,一直都沒好好歇過,覺得這一身骨頭都快颠散了!”特音珠抱怨道。

“先歇會兒吧!咱們還算好的,這下午初選的鑲紅旗,等得更久,更累!”玉兒抿嘴笑。坐到自己的鋪位上,也不脫衣,直接躺了下去,另三人見狀不免也覺累乏。

閉着眼浸入修煉,現在無事可做,還是睡覺安全!

無波無瀾過了一夜,第二日,便是複選。玉兒與同房通過初選的秀女一起排隊走到主持選秀的宮妃面前,一起行禮問安。

“從左至右,一一報名!”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了過來。

“奴才舒書覺羅氏,雲騎尉那爾古之女。”

“奴才伊拉哩氏,兩江總督阿山之女!”

“奴才趙佳氏,戶部主事紮魯特之女!”

“奴才伊爾根覺羅氏,三等輕車都尉索住之女!”

上方溫和的聲音再度響起:“舒書覺羅氏,伊拉哩氏、伊爾根覺羅氏、趙佳氏留牌子,下去吧!”

四人一起行禮後退。

回到房裏,四人相視而笑。

“先出宮,下次複選再見!” 趙佳薩爾蘭抱着自己的小包裹行禮,三人一起回禮。

坐着騾車回到家裏,老夫人看着仍然氣定神閑的孫女兒直點頭。

“留牌了!”

“嗯,留了!”玉兒笑道:“孫女兒倒是希望撂了呢!”

老夫人與瓜爾佳氏忍不住笑,孫女兒這做白日夢呢!

“行了,你下去洗漱吧!在宮裏住了一晚,想來是極不習慣的!”

玉兒點頭。确實不習慣呀!

三十九年七月,癸醜。上奉皇太後,自暢春園回宮。甲寅,上閱選本屆鑲藍、鑲紅兩旗秀女!

衆位等待複選的秀女被引領到禦花園,等待皇帝的選閱。

玉兒站在隊伍中眼觀鼻,鼻觀心,等待前面幾位閱選完畢。很快輪至第二排的四位,玉兒站在最後一位。

規規矩矩上前,規規矩矩行禮。

“奴才等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給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起喀!”

“謝皇上!”

“從左起,一一報上名來!說說會什麽!”

“奴才赫舍裏氏!擅女紅”

“奴才戴佳氏!擅畫”

“奴才舒書覺羅氏,擅字!”

“奴才伊拉哩氏,擅女紅!”

“赫舍裏氏去一邊繡一個荷包,戴佳氏去畫畫吧,舒書覺羅氏去寫一幅字來!伊拉哩氏……”

玉兒微垂着頭,一動不動。皇帝又不是沒見過,她早沒什麽好奇心了!

皇帝顯然不願意就這樣放過玉兒。

“朕記得早年間賞了你一枝笛?”

玉兒想翻白眼,無良皇帝,一句話讓她無比招眼!

“回皇上,笛在奴才的家裏!”

皇帝顯然心情很好:“朕有很多好樂器,你自己選一種,要是朕滿意了,就把你今兒用的樂器賞你了!”

玉兒有些意動,家裏有好笛好簫,她還想要好古筝。好東西,當然一般還是皇宮為最了。

“奴才選筝!”

皇帝樂了,“小丫頭,盯着朕的好東西呢!”

玉兒擡眼看看皇帝,抿嘴笑,并不出聲。

“李德全,着人去把朕放在乾清宮的筝拿過來!”

“嗻!”

等着筝的過程,皇帝顯然不甘寂寞,“小丫頭,別的樂器還想不想要?”

玉兒想了想:這太招眼好不好呢?可皇帝這熟谂的口氣,已經很招眼了吧!她是不是應該為自己讨點兒好東西回去?

皇帝看着小丫頭糾結的表情很樂呵,這小丫頭的心思全寫在臉上了……

“朕這兒的,可都是好東西!你再想想,還會什麽?”

玉兒沒忍住噘了噘嘴,皇帝太壞了!肯定知道這愛樂人都想要好樂器,還在這兒引誘她。

“奴才別的都一般!就不在皇上面前獻醜了!”

皇帝點頭,不錯,能抵擋住誘惑:“一邊兒等着去,還剩下十幾個秀女,待朕閱看完畢,再來聽你彈筝!”

玉兒行禮站到一邊兒去了。這會兒舒書覺羅氏去寫的字已經寫好了,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看了看,“撂牌子!”

玉兒在心裏想,不知道這舒書覺羅氏是本來想撂牌子還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戴佳氏畫了一幅梅花傲雪圖,看着風骨不錯,皇帝點點頭:“戴佳氏記名!”

赫舍裏氏呈上透好的荷包,皇帝點頭:“留牌子!”

好在,皇帝還記得這是選秀大典,剩下的選秀過程一直很正常。

後面的秀女不多,很快閱看完畢。所有秀女都退了下去,皇帝沖玉兒招招手:“小丫頭,過來!”

玉兒老老實實走過去!

“說說,還會什麽樂器?”

“奴才還會琴,會琵琶!”她會,至于算不算擅長,玉兒覺得,還湊合!

“會簫嗎?”

“奴才有管紫玉簫了!”玉兒實話實說!

皇帝樂得差點兒抽抽!“合着,你是來朕這兒打劫來了?”

“這小丫頭也知道,皇上的東西肯定最好!”旁邊的娘娘接話道。

皇帝指指接話的宮妃,“這是你宜主子,德主子,小丫頭,去行禮!”

玉兒又去給兩位宮中主位行了大禮。宜妃爽朗明麗,德妃溫婉柔美,氣質不同,卻各有風韻。

宜妃看看玉兒清澈贊嘆的目光,打心底高興:“皇上,伊拉哩格格這樣看着臣妾,臣妾都快以為自己還是在十六七歲的時候了!”

德妃用柔和的聲音道:“不錯,臣妾也是這樣的感覺!”

皇帝看看兩位寵妃,回頭笑着問:“小丫頭,是這樣嗎?”

玉兒點點頭:“兩位娘娘氣質不同,各有風韻,尊貴而不失親和,慈藹而又高華!”

宜妃與德妃在宮裏摸爬滾打多年,自然知道誰是真心贊美,誰是假意奉承。連內斂的德妃聽了都情不自禁笑了起來,更別說個性本就爽朗的宜妃了。

“皇上,今兒你可得代臣妾們好好賞賞這讨喜的小丫頭,這小嘴兒可真甜!”

皇帝笑道:“人家誇你們,卻得朕來賞,是何道理!”

宜妃嗔道:“皇上真是越來越愛計較了!臣妾們哪有你那兒好東西多,小丫頭明顯看不上俗物呢!”

皇帝笑道:“你都沒賞,怎麽知道人家看不上!朕看你分明是拿着朕的東西做人情!”

德妃接話道:“臣妾們的東西還不都是萬歲爺賞的嗎!”

皇帝聽了這話,呵呵笑道:“合着朕今兒不賞還不成了!伊拉哩小丫頭,說說,你想要什麽?”

玉兒想了想:“皇上賞什麽奴才都覺得好!”

皇帝笑道:“現在,這兒有筝、有琵琶、有琴,你且上去各奏一曲,朕若覺得好,把這三件上好的樂器就都賞你了!”

玉兒點點頭:“奴才勉力一試!”

李德全早着人把幾樣樂器擺好,玉兒坐到古筝前,閉上眼冥想玉簡心法,幾個呼吸的工夫就靜下了心。

古筝的意境如山泉,如煙雨;聲音清脆,清冷,于是玉兒選擇用筝彈奏《雲水禪心》。筝聲叮叮咚咚,婉轉如流水潺潺,竹林扶疏,泉石相映,天籁一般的絕妙之音漫卷漫舒,營造出空靈悠遠的意境,天地萬物仿佛都溶在了這一份亦真亦幻的意境之中。筝音中,流溢着悠然自得,曲意超越浮塵,天地間萬物的變化,在筝音中展現、升華,直至變得寧靜安和。

玉兒曲罷垂手,半晌,沉浸在曲意中的皇帝才開口道:“不錯,音中有佛意!”

106被告

玉兒起身行了一禮又複坐到古琴旁。

皇帝擺擺手:“小丫頭選的什麽琴曲?”

玉兒起身:“皇上,《平沙落雁》如何?

皇帝想了想,“李德全,簫可曾一起拿來?”

李德全趨身道:“奴才一起帶着呢!皇上今兒有興致?”

皇帝笑道:“小丫頭技藝不錯,把朕的瘾也勾起來了,這《平沙落雁》只聽琴未免不足,加上簫就很好了!”

李德全奉上皇帝禦用的洞簫,不用說,絕對精品!

皇帝看玉兒一眼,将簫舉至唇畔。

皇帝簫音一起,玉兒會意地跟着一彈一按,一抹一挑……,洞簫的嗚咽與古琴的頓挫中,樂音延徊缭繞,曲調悠揚;恬淡的惬意與徐緩幽暢的意趣,帶出逸士的鴻鹄遠志。清秋的瘳落與湖泊沙上群雁飛鳴的畫面在腦中悠然浮現,不需要語言,不需要歌詞,高古隽永的意境自然讓人物我兩忘,俗慮全消……

皇帝顯然意猶未盡,一遍之後,繼而往複,玉兒微笑着移動手指跟上,此時,他們不是君王與臣女,他們是坐在河灘間的兩個愛樂之人……

如此三四遍複五六遍,皇帝終于興盡而樂停,唇畔的愉悅,目中的舒暢,掩也掩不住,一揮手:“行了,這四樣樂器都賞你了!朕今兒高興,小丫頭,技藝不錯,沒想到阿爾濟那麽個武夫倒有了你這麽一個雅人做孫女兒!

玉兒樂得笑眯了眼:“瑪法打拼出現在這樣安逸的生活,玉兒才能有閑情逸致彈琴彈筝,皇上萬歲爺開創了清平盛世,我們這些小輩才生活得這樣無憂無慮,無愁無惱!”

這話撓着皇帝的癢處了,可不就是,自己打三藩,平臺灣,征葛爾丹,千辛萬苦打下了大清這太平江山,夙興夜寐忙碌國事,日夜操勞不曾懈怠,這些後代晚輩才能這樣和樂,這樣無憂。

“好,好丫頭,活佛說你知福惜福,果然沒錯,知道飲水思源,好!好,是個孝順孩子!”

玉兒樂呀,“嗯,嗯,玉兒笨是笨點兒,感恩這一點還是知道的!”

皇帝看着笑得傻呵呵的玉兒,活佛說赤子之心的孩子,唯有在大清才能一直生活無憂,果然有理!

有阿爾濟護着,有自己看着,這孩子想來必然能一直這樣喜樂的!有自己的勵精圖治,大清的子民必然也都能無憂安康!大清必然也能傳承久遠,超越任何一個王朝……

宜妃與德妃先前見他二人合奏配合得那樣默契,本來還在擔心,聽到玉兒自稱小輩,又見皇帝顯然也視之為晚輩,這才放下心來!這小丫頭家世好,長得好,嘴讨巧,性格又讨喜,要真進了宮,那才真是個勁敵呢!

“行了,小丫頭下去吧,這樂器也一起帶走吧!”

“是,謝皇上!”玉兒喜笑顏開,看着太監們幫着她把樂器搬往宮中的暫住地,不時欣賞地摸摸抱在懷裏的洞簫,這個體積最小,她就自己拿着往回走!

皇帝看着她歡天喜地走遠,也覺得高興,這孩子,一直這樣純粹!

“皇上,伊拉哩格格這樣好的,是不是要留給小十三?”

皇帝遺憾地搖搖頭:“不行了,已被人訂下了!可惜……”可惜朕那個堂侄兒太堅決,又等了好幾年,朕也不能搶他的心頭好呀,那孩子目中對自己的孺慕之情,自己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做皇叔的也不好如他阿瑪那樣傷他的心呀。這話皇帝咬在嘴裏,這早幾年就打主意了,皇帝可不好說,免得帶壞風氣,讓大家有樣學樣,以後這選秀哪還能選到好女子呢!

雅爾哈齊這個算是特例,可一,卻不可再!

兩個宮妃聽到皇帝的話,這才完全放下心來。不進宮就好!

玉兒抱着一堆賞賜回來,自然驚了許多人的眼,不免互相打探,這是誰呀,皇上一下賞這麽多物件兒!

少少幾個知道玉兒的身份,兩江總督、一品大員之女呀,據說瑪法也是有爵的老臣,有那嘴嚴的什麽也不說,有那好賣弄或別有用心的,不免把玉兒的身家資料都一一倒了出來,玉兒就算聽到了也不惱,反正,要住一段兒時間呢!總會被打探出來的!那些該出手的人想來也要出手了!

同屋的,是同旗的趙佳薩爾蘭,因為初選時就一起,兩人相處得也比較輕松!

“哇!”

看見一群太監搬進來的幾樣樂器,薩爾蘭驚呼出聲!

待幾個太監把東西擺放好退出去後,她拉着玉兒問:“這麽多呀!全都是精品呀!皇上賞你的呀!”

玉兒抱着手上的洞簫笑眯眯點頭:“萬歲爺今兒心情可好了!就賞我了!”

薩爾蘭羨慕地道:“真好!”

玉兒想了想:“以後大家都會有吧!對吧!”

薩爾蘭點點頭:“宮裏娘娘們要是看着喜歡的秀女也會賞一些物件兒!”

玉兒眯着眼笑:“我也就是遇上了!意外之喜!”

“聽別的秀女說,皇上和你說話可親切了,是嗎?”

“皇上和大家都這樣說話的吧!”玉兒看看薩爾蘭!

“方才考量才藝時,我太驚惶了!有點兒恍神!”薩爾蘭不好意思地道!

“哦,皇上考你什麽了?”

“女紅!”

“咦,薩爾蘭,你不是說要寫字的嗎?”

薩爾蘭苦着臉,“我在路上把硯臺打了!”

“還好你還準備了女紅的材料,要不,現去找掌事嬷嬷,可不就晚了!”

薩爾蘭點頭:“幸好備得有!”

玉兒點點頭,聽着這事兒就不正常,怎麽好好就把硯打了,明顯是被人暗算了!

“還要住一陣兒,咱們盡力小心一些吧!”薩爾蘭顯然也知道自己中招了,好在自己女紅也不錯,要不然就得被撂牌子了!

玉兒點點頭,站起身,從太監送來的匣子裏拿出軟布,輕輕擦拭手中的洞簫,雖然是好東西,可皇帝用過呀!嗯,好好擦擦……

薩爾蘭看她愛不釋手的對着幾件樂器東摸摸,西摸摸,忍不住笑,自己運氣還不錯,分到這樣一個同伴,沒一點兒陰暗心思,也不對誰使什麽陰晦手段,這樣自己睡得也安生,至少不用像別的房裏的秀女那樣連睡覺都不敢睡實了!

之後幾日,玉兒就抱着幾件樂器摸,也不弄出聲音,就把樂器擺在面前,閉着眼一點兒一點兒地摸,熟悉樂器的每一個細微之處。薩爾蘭看她像着了魔一樣,問她:“你怎麽只管摸卻不彈?”

玉兒笑道:“先熟悉了,了解了樂器每一個部件,這樣,樂器就會像手的延伸一樣了!手指、手臂移動間連弦也不用看,即使閉着眼也能彈出好曲子來!”

薩爾蘭雖也習過樂器,卻沒想到居然能做到這樣的程度!

“那可太難了!”

玉兒笑道:“嗯,是不容易,反正多試呗!聽說有一個瞽叟,操得一手好琴,一轉一折間總能引動聽者的心緒,聽過他的曲樂,再聽別人的,就再難滿意,我想,那便是大成了!希望在有生之年,我也能達到那個程度!”

薩爾蘭道:“你不覺得枯燥嗎?”

玉兒笑問:“你成天練字,覺得如何?想來特音珠一定會說,哎喲,這麽枯燥,你怎麽還一直寫呢!是吧?”

薩爾蘭想着那個活潑的特音珠說到讀書寫字就一臉懊惱相,失笑道:“想來,我看你枯燥,你自己并不覺得,與特音珠以為讀書寫字很苦,而我卻樂在其中一樣了!”

玉兒點頭:“喜歡,就會讓我們覺得快樂!并不以之為苦!”也就是常說的,興趣就是最好的老師!

兩人都是愛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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