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1)

花花準備充分,把自己收拾得美美噠,準備出門,結果卻被小門房攔在了東南角的小側門,不讓出府。

她有點愁,怎麽出個門就這麽難呢?

因為花花現在還沒有圍披風戴帷帽,所以兩個門房能看清她臉上的表情,見她蹙着眉,沉着臉,以為這位夫人是生氣了,忙連連告罪,但就是堵在門口,不開門,不放行。

“夫人恕罪,王妃有令,出入都得出示令牌,”小夥子門房唯唯諾諾的,他偷偷看了夫人一眼,壯着膽子又小聲的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最近殿下不在府裏,娘娘吩咐,更應該嚴守規矩。”

嚴守規矩,花花思索着這幾個字,這話裏話外的,是說她......不守規矩?

花花其實有點小脾氣了。自己為了這次出府,可謂費心盡力,提前好幾天就在準備了不說,現在好不容易什麽都準備妥當了,結果臨門一腳,卻被人攔住不讓出,還暗說自己不守規矩?

花花想罵人。

但看着面前的兩位,想着他們也是按接到的命令辦事的,可能對事不對人,自己若是罵他倆,豈不是有點無理取鬧的意思?

于是花花沉默,生了會兒悶氣,等自我平息了之後,又仔細想了想,雖然自己請過假又報備過,但現在自己住在他人的府上,确實應該守他們定的規矩。

話本子裏說入鄉還要随俗呢,更何況是入王府這麽個小地方。

想到這裏,花花問了問旁邊的幼桃,“幼桃,這出府的令牌是從哪裏拿的?”

幼桃聽着夫人的問話,知道夫人這是不跟門房計較,打算拿令牌出府了,于是想了想,“奴婢們若是想出府,都是到管家祥叔那裏報備,然後領取令牌......但是夫人,您出府,是不需要令牌的啊,大人也說夫人可以随便出入的。”

但是現在不是出不去嘛,花花囧着臉,她也無奈,看這兩人的架勢,怎麽可能放人出去。

難道要直接硬闖出去?不行,花花記得,當時她跟着相公進門的時候,好像看見門口站着幾個帶刀侍衛的,她若是現在硬闖出去,會不會被抓起來?

嘶,花花想到這裏,打了個冷顫。還是乖乖出示令牌吧,至少安全一點。

于是她示意幼桃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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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桃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使勁想了想,“夫人若是出府......應該是去王妃娘娘那裏拿令牌吧。”

她之前見府裏的側妃侍妾們想要出府,都是去王妃娘娘那裏報備的。

“王妃那裏?......那幼桃,你去跑一趟。”

花花本來是想叫吳莫去的,他長得瘦高瘦高的,腿長都很,跑起來肯定很快,所以跑腿這種事兒,對他來說,再适合不過了,但花花又轉念一想,因為是去王妃殿裏,那是女眷重地,若是叫小厮去,是不是不太方便?

所以她決定讓幼桃去。

“是,夫人。”幼桃也知道夫人急着出去赴約,所以一領了差事,便一溜煙的跑了。

花花見着跑得飛快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的幼桃,覺得,錯了,他們兩個都挺适合跑腿的。

兩位門房剛剛見這位夫人沉着臉,都耷拉着,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了。其實他們也冤啊,要是換做平時,自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怎麽都行,他們甚至樂意開門的,既省事又在夫人面前有了個好印象。但今日突然就被上面叫了過去,嚴詞敲打了一番,他們現在真的不敢放松了。

不過沒想到這位夫人這麽好說話,不僅不罵他們,還願意配合,他們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們也知道從這側門到王妃的芊順殿有些遠,更何況是一個來回了,于是殷勤的搬來了一個小木椅字,很有眼色的用袖子搽了搽,“夫人您坐。”

花花見這兩人這麽周到,張口便想道謝來着,不過話到嘴邊,又記起了田嬷嬷的敦敦教誨,主仆有別,矜貴端方,所以花花沒說話,只是朝他們點了點頭。

對于門房來說,光是點點頭便已經是對他們很大的肯定了,于是二人喜滋滋的,繼續昂首挺胸的在側門兩邊站值。

花花一直記着嬷嬷說在外儀态要優雅端莊,所以她慢慢的坐在小木椅上,雙手交疊在側,端端正正的。

一旁的吳莫見狀,忙撐開手裏的紅羅傘往夫人的頭上一擋。雖然現在才巳時,日光還算柔和,但九月的日光不論哪個時辰都很曬,出門在外,還是要替夫人好好遮擋一下的。

花花坐在小木椅上百無聊賴,她一無聊就喜歡東想西想,這不,她又想到一個問題。

這王妃娘娘作為王府的當家主母,身份尊貴,自己需要令牌出府,只是派幼桃去領,會不會對她不太尊重?

雖然她覺得幼桃很好,但在這些人眼裏,幼桃畢竟只是奴婢,她自己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叫奴婢去領,那王妃會不會多心多想?

會的吧,花花想想确實是有哪裏沒對。但話本子上說,什麽事情都可以叫奴婢去做的啊。

有點矛盾。

但因着幼桃去了這麽久還沒有回來,花花決定,還是親自去一趟芊順殿吧。然後再跟幼桃一起出來,看能不能找個近處的門出去,這樣就不用來回跑了。

花花雖然去過芊順殿,但她記不住路,于是讓吳莫在前面帶路。

轉來轉去,最後花花他們轉過一個抄手游廊,就看到了芊順殿的大門。

王妃的芊順殿在王府的正後方,其實也有點偏,很是寂靜清幽,但因着占地面積廣,建築用材講究,所以整個芊順殿看着十分的宏偉氣派,又不失婉約。

花花正在感嘆終于到了,突然便聽見了大門內傳來一個響亮的巴掌聲,而後便有人在厲聲訓斥,接着,她便聽到了一陣抽抽噎噎的低泣聲。

聲音壓抑,楚楚可憐。

花花一聽,急了,因為她聽了出來,這低泣聲是幼桃的聲音。

幼桃怎麽了,她怎麽在哭?

花花焦急,腳下不停,大步沖到了殿門口。殿門大大敞開着沒有關,院內人有幾個,但花花一眼便捕捉到了幼桃的身影。

此刻她正跪在院兒中央,低垂着頭,神情慌亂。而她面前,站着一個丫鬟打扮的人,正對着她頤指氣使的大聲數落。

旁邊還站着幾個丫鬟小厮,也對着幼桃指指點點的。

“奴婢知錯了,奴婢......”

“知錯了?”那丫鬟冷哼一聲,臭着一張臉,“知錯了就好好跪在這裏反省!”

見到這副場景,花花心理霎時冒了一團火,幼桃!

花花不能忍,她無法使自己冷靜下來,幾步上前就要往裏沖,但這門口有兩個帶刀侍衛。

花花見他們沖着自己而來,分明是要來攔自己,她閃躲開,喊身後的吳莫,“吳莫,你将他們攔下!”

吳莫一聽,反應也快,直接側過身,向上前的這兩個侍衛直直的撲了過去。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小厮,肯定打不過王府訓練精良的侍衛,但夫人的命令她要聽從,所以他只得使出這種笨辦法,暫時将他們絆住。

侍衛被絆住,沒人攔着花花,花花幾步就到了院中,“這是怎麽回事?”她狠狠的瞪了一眼訓人的丫鬟,然後半蹲下去,想要去扶幼桃起來。

“夫人。”幼桃正跪在地上,在這陌生的院子裏受罰。內心害怕,惶恐交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了夫人的聲音,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結果眼前便出現了自家夫人熟悉的面容,頓時鼻子一酸,剛剛積攢的滿腹委屈便頓時全部襲來,激得她掉下淚來,“夫人,嗚嗚嗚。”

幼桃覺得自己現在肯定很狼狽,因為剛剛那一巴掌,自己珠釵都掉了,頭發散亂,又因為剛剛那力道太大,自己沒受住而跌在了地上,染上了一身的灰。

她不想夫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也不想夫人也沾上灰塵,于是她躲着夫人的攙扶。

“幼桃,你起來。”花花覺察到幼桃在躲她,于是她使了點力氣,動作強硬的将幼桃扶了起來。

淚眼汪汪,鼻子紅彤彤的,小臉上印着清晰的巴掌印!豈有此理!她的幼桃,自己都舍不得打舍不得罵,今日到這裏這才多久?竟然被欺負成這樣,還一臉傷痕!

花花火冒三丈!

“你作什麽要打我的幼桃?”她瞪着面前的這個打人的丫鬟。

呵,她還認識,是那個王妃身邊的丫鬟,當日在殿內書房裏吼自己的那個,之前幼桃說叫......蘭香?

這人的嘴臉讓她極度不舒服,當時她就不喜歡,長得一張清秀讨喜的臉,卻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誰欠她什麽?還敢讓幼桃跪在她面前?瞧把我家幼桃欺負的!

蘭香本來還想說是誰這麽大膽,敢在自己訓斥人的時候出聲阻止。

她雖然是奴婢,但因為與王妃從小一起長大,王妃待她自然不同,她也覺得自己與普通的丫鬟是不一樣的。

這麽多年,她在之前的國公府就是大丫鬟,訓斥底下的一些小丫鬟從來沒人敢頂嘴,而現在,自己作為陪嫁來到王府,是王府的第一大丫鬟,可以說,這芊順殿,除了娘娘,便是她最大了。現在她正訓斥一個偏院的小丫頭,竟然有人敢跳出來反對?

蘭香十分的不滿,她眼神不耐煩的看向出聲的這人。

一身淺紫色的衫裙,妝容精致,顏色如玉,朱唇皓齒。蘭香眼裏頓時閃過一絲驚豔。

這麽美的,定是個貴人!

蘭香又想到今日娘娘在殿中小宴,這位怕不是哪位姍姍來遲的夫人吧。

因着貌美,惹得蘭香多瞧了幾眼,但沒想到這眉這眼她越瞧越熟悉,愣了很久,蘭香終于認出了此人,竟是時大人那個鄉下媳婦!

這,這,這才幾天沒見,這鄉婦怎麽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不管是容貌還是氣質,都與之前判若兩人。

蘭香甚至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面時她的樣子,面色憔楚,一身鄉土氣息,哪是現在的芙蓉小臉瓷白肌膚?

雖然震驚,蘭香也只愣了一瞬,随即反應了過來。她朝着這位屈了屈膝,行了一禮,“夫人安好,”

她是整個王府的大丫鬟,規矩禮數還是知道的,這人是時大人的女人,那也就是主子。

“安好什麽安好,你把我的幼桃臉都打腫了,我怎麽安好?”花花蹙着眉,很是不悅。

“夫人。”躲在花花身後的幼桃哽咽出聲,她見自家夫人這麽護着自己,鼻子又是一酸,一半委屈一半感動。

蘭香行完禮,也沒等這花氏說起身,自己便直接站直了身子。鄉巴佬懂什麽禮儀?怕是連要說起都不懂。自己向她行禮那是自己懂規矩。

站直了之後,蘭香這才不慌不忙的開始解釋,“夫人有所不知,今日娘娘在殿中小宴,這位賤婢剛剛出聲擾了娘娘與幾位貴人的清淨,奴婢正在替王妃娘娘訓斥這不守規矩的東西。”

蘭香特意将王妃娘娘幾個字咬得很重,她覺得,只要是稍微懂點顏色的,就知道這是王妃娘娘的意思,不過是懲處個奴婢,還敢說什麽?只得受着!

蘭香說話講究,可惜花花沒注意到她這話裏的彎彎繞繞,她只關注到了兩個字,不可置信,“賤婢?”

她一股火氣再也壓抑不住,沖上來。但是,嬷嬷說,凡是得冷靜自持。

不行,得忍住。花花深吸了口氣,稍微平息了自己的怒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她做錯什麽了你叫她賤婢?”

“她擾了娘娘與幾位貴人的清淨與雅興。”

“奴婢沒有,夫人,”幼桃有點急切的扯了扯夫人的衣袖,帶着哭腔的小聲解釋,“奴婢奉夫人您的吩咐來領出府令牌的,就在殿門口小聲的問了一句,然後蘭香姐姐就……就出來罵我,還,還打我。嗚嗚嗚。”

其實要換做平時,幼桃作為奴婢,挨打挨罵是家常便飯,幼桃來了這裏好多年,早就已經習慣了。但自從她被分到随風院,跟了夫人以後,再被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打罵,幼桃就覺得很委屈。特別是現在夫人在自己身邊,就更委屈了,她只想将自己的全部委屈都告訴夫人,請夫人為自己做主。

她也只敢在自家夫人在場的情況下才頂嘴解釋,因為丫鬟也分三六九等的,蘭香是王府第一等大丫鬟,而自己只是普通的丫鬟,自己當然是怕她的。且撇開這些不說,這蘭香背後是王妃娘娘,說話做事都有娘娘撐要,有時甚至直接代表娘娘的意思,所以包括幼桃在內的丫鬟小厮對她很是畏懼。

但幼桃更怕夫人信了這蘭香的話,于是這才鼓着勇氣解釋的。

花花見着幼桃哭得委屈巴巴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心都要化了。她的幼桃平日裏那麽愛笑的,現在卻哭得這麽傷心,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花花想找個手帕給幼桃搽搽眼淚,但找來找去,沒找到,于是用自己的袖子代替,然後就聽見那個蘭香在旁邊繼續嘚啵,而且越嘚啵越起勁,“娘娘每天這麽忙,人情客禮後宅事物,操心的事情那麽多,我們平日裏說話做事都靜悄悄的,生怕打擾了她,結果你倒好,一來就直接扯開嗓子吼,一個奴婢,多大臉?若是換作平日,娘娘宅心仁厚,也就算了,但今日娘娘宴請了多位貴人,你這樣做,可是在丢王府的臉!”

“奴婢沒有,奴婢特別小聲的問的。”幼桃扯着夫人的袖子,聽這蘭香的意思,這是要将這件事上升到王府的臉面高度,若真是這樣,那娘娘要是打死自己都算輕的,她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發自內心的害怕,“夫人您信奴婢,奴婢真的很小聲的。”

花花能夠感受到幼桃在瑟瑟發抖。她心疼的伸手安撫的拍了拍幼桃。她自然是信幼桃說的。幼桃的聲音本來就很小,平日裏說話也溫溫柔柔的,且因着她曾說過,她很怕進這個芊順殿,人在自己害怕的地方小心翼翼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大聲說話?

“但你就是打擾到了娘娘!”蘭香厲聲呵斥這個小丫鬟,一點規矩都沒有,還敢頂嘴?不過看到她身子明顯抖得厲害,這才滿意了點。

花花見幼桃抖得更厲害了,于是伸手環住了她。

“你吼什麽?”花花看了這個蘭香一眼,而後左右望了望,這個芊順殿很大,之前聽幼桃說過,是個五進的院子。

“你們王妃娘娘在哪裏?”

“王妃娘娘正在宴請,自然在書房裏。”

書房在內院,幼桃在外院門口問侍衛,是有多大聲音,竟然能夠穿過五座門,飄過五個這麽大的院子,去驚擾到王妃?

花花挑眉,看向這個頤指氣使的丫鬟。

蘭香現在也反應過來這個花氏問這句話的意思,就這一個眼神,都不用她說什麽就曉得自己說錯了。她說娘娘在書房,不就等于告訴她娘娘離這裏遠嘛,那豈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臉?也在打王妃娘娘的臉。

蘭香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補救一下,圓回來。

“蘭香是吧?”花花見她張嘴要說話,撩着眼皮觑了蘭香一眼。

這種觑人的方式花花是跟相公學的,之前每次相公這樣看自己的時候,花花心裏就打怵。幼桃一直說自己眉眼柔和可善,花花覺得現在這種情況下柔和怕是要吃虧被欺負,但她也做不出什麽兇神惡煞的樣子來,所以便現學現用,學着相公的神情,想着先将對方鎮住再說。

确實有效果,蘭香接收到這一眼之後,為之一顫,總感覺這眼神和那位冷冰冰的大人很相似。

她穩住自己,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麽慌,“奴婢正是蘭香。”

“你說你們王妃剛剛在書房,怎麽,有順風耳還是怎的,可以聽到大門的動靜?”

“夫人慎言!”蘭香聽着這話都驚呆了,鄉婦果然是鄉婦,說話粗鄙,什麽順風耳,這不是在罵娘娘嗎?“您這樣,就是在公然說我家娘娘的不是了......芊順殿清幽異常,她在這裏說話又太大聲,所以驚擾到了我們娘娘。”

蘭香适時将話圓回來了。

“她說話的聲音大,你扇巴掌的聲音就不大?罵人吼人的聲音就不大?我剛剛在好遠的外面都聽到了!既然這樣那是不是也該給你一巴掌?哦不對,你作為芊順殿的丫鬟,肯定知道王妃娘娘喜靜,知道還犯,還弄得這麽大動靜,故意的吧,那應該給兩巴掌才對,好長個教訓。”

蘭香聽後一噎,如鲠在喉,她看這花氏的架勢,貌似要為這個賤婢争口氣,也對,打狗也得看主人。“夫人,您不要欺人太甚!”蘭香怒視對方。

“呵,我發現你們這芊順院可真行,連個奴婢都足高氣強的,敢這樣的對我?我雖然在這王府地位不高,但我家相公據說好歹是個官,你一個奴婢竟敢這麽跟我說話?”

花花其實現在虛得很的,這裏是王府主母的院子,這丫鬟是王妃身邊的,這讓她有種深入虎穴的錯覺。但她不能示弱,幼桃被這人有麽欺負,她要為幼桃讨回公道,她沒什麽拿的出手來鎮場子的,除了相公,所以只好把相公搬出來。

“你!”蘭香何成被人這麽怼過?她想大聲駁斥這花氏幾句,但還沒有忘記對方是夫人,自己只是個奴婢,要是明目張膽的怼她,豈不是壞了規矩?

蘭香現在第一次有了後悔的感覺,後悔當初娘娘讓自己選是作通房還是心腹,她當時選了心腹,這些年也得到了重用,但現在想想,若是當時選了通房,憑着自己的溫柔小意,現在可能已經是王府侍妾了,那好歹是主子,能夠讓這個鄉巴佬欺負得話都不敢回?

蘭香還在懊惱,覺得自己被這個花氏欺負,她不甘心!但突然餘光瞧見二進垂花門邊有裙擺飛揚,心裏一忖,眼珠子一轉,便想出了應對之色,于是她瞬間變了臉色,低垂着眼眸,一副任打任罰的态度。

見對方瞬間變了副嘴臉,花花覺得很奇怪,剛剛還一副滿臉不服要跳起來的架勢,怎麽突然就變得這麽低眉順目了?

花花皺眉,就這副姿态,要是出現個誰來瞧見,鐵定以為自己在欺負她。

嗯?

難道是自己剛剛的眼神起了作用,真把她唬住了?還是說自己搬出了相公來,她這是怕了?

但別以為這樣不說話就可以,必須要給幼桃道歉才可以。花花看着這蘭香,“怎麽招,不說話了?是不是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你應該挨兩巴掌?”

“吵嚷什麽?”

垂花門裏突然傳來這麽一聲,聲音從容,但透着一股讓人難以忽視的威懾之意,連花花聽了都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小腿閃了一下。

這時垂花門口湧出來一群衣着鮮麗的貴人,走在最前面被大家簇擁着的,便是是芊順殿的主人,王妃顧氏。她上穿淺色豎領襖衣,下配同色牡丹馬面裙,外罩大紅褙子,行動間,連鬓發上的金步搖都透着威儀。

“參見王妃娘娘。”在外院的這些丫鬟小厮,甚至是門口的兩個侍衛,見着來人,紛紛下跪行禮,态度謙卑,極盡恭敬的趴伏在地上。

花花見幼桃也撲通一下跪了下去,甚至身子越發顫抖,這才驚覺,這些丫鬟小厮對于王妃的敬畏達到了什麽樣的程度。

花花自然是不用跪的,被田嬷嬷教導這麽久,她也是知道規矩的,于是側過身,朝着王妃的方向,十分标準的屈膝,行了一禮,“王妃娘娘安好。”

王妃顧氏掃了這花氏一眼,眼睛閃了閃,這才幾天不見,竟變了個樣兒?沒想到這人現在,到還像模像樣起來了,光鮮亮麗了不說,就這舉手投足,竟十分的有幾分優雅。

但那又怎樣,還不是個鄉婦?

花花等了很久,覺得自己腳都要抽筋了,才終于聽到了王妃娘娘不鹹不淡的聲音,“起吧。”

衆人這才紛紛起身,但都低垂着頭,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顧氏将目光從這花氏的身上移走,看向了旁邊蘭香,略帶責備的聲音道:“大清早的,就在這裏吵吵嚷嚷的,還有沒有規矩?”

大清早?花花擡頭看了看太陽,都快當空照了還大清早?

蘭香剛起來,聽見娘娘的責備,又撲通一聲跪下了,她稍稍擡起了頭,看着娘娘,很是委屈的說道,“娘娘贖罪,奴婢,奴婢也是不得已,是這位夫人差人前來拿出府的令牌,莽莽幢幢的……”

說着便用袖子點了點眼角,擦眼淚。

蘭香的一句話,将矛頭直指花花。

和衆人一樣,顧氏看向了花氏,對上了她的眼睛,沉聲道,“花氏,你知不知道,今日本宮這裏有宴會,有什麽事明日再說,你這樣莽撞,讓個奴婢沖撞了這些人,是想讓人看笑話嗎?”

什麽亂七八糟的?花花瞧了一眼王妃,剛剛還說是大清早擾了清幽,現在又說自己莽撞?她只是讓幼桃來領取出府的令牌而已,怎麽就沖撞了人?

但扯這些也沒用,花花只想盡快出府赴約,她約的是今日,只能今日說,就一塊出府令牌,應該是小事。

于是花花張了張嘴,打算說明自己的來意,便聽見了王妃又說,“算了,本宮知你從鄉下來,于規矩上多有欠缺,說吧,來找本宮什麽事兒?”

花花本來張口就要回答王妃的的問話,但話到嘴邊突然聽了下來。不對啊,王妃這話聽着怎麽像是在變相的說自己出身鄉野,沒有規矩?

花花看了眼王妃,含着笑,表情和顏悅色,應該是自己想多了吧。

但花花餘光掃到了簇擁在王妃周圍的人,她們臉上表情各異,但很明顯,個個眼裏透着……鄙夷?

“這位是……”花花聽見其中一位出聲,定睛看了過去。

小臉大眼睛,花花有點眼熟,不過一瞬,她便想起來了,這位是當初借請帖給自己的那位!自己當初要進府邸去找相公,結果被攔着不讓進,就是這位借的帖子給自己。由衷的,花花很是感激。正想道謝,但突然注意到了她得體笑容下的鄙夷以及臉上表現出的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花花皺眉,她這是做什麽了,大家都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

鄙夷,輕視,與不屑。

“這人是誰啊?”有貴婦人也在小聲的問。

但院兒寂靜,這聲音足夠衆人聽到了。

“就是那個……”有人在竊竊私語。

“哦,那個鄉下來的?”貴婦人聽完,看了她一眼,然後用手中的錦帕掩着唇偷笑。

嗯?她為什麽要笑自己?

她現在感受到這些人的神情,覺得自己現站在這裏渾身的不自在,她想挖個地洞鑽進去,藏起來。

花花眼眶沒來由的發紅了,眼底甚至沁出淚水。花花想哭,想掉眼淚。

但花花沒有,她忍住了。她雖然愛哭,眼淚說來就來,這也只是在相公面前掉眼淚,因為她知道,自己一掉眼淚,相公就會什麽都依着自己,所以她才會動不動就掉眼淚。

但現在,若是自己掉眼淚,這些人鐵定會把自己當做笑話看吧,她不要成為大家的笑話。

花花小手揪着自己的衣角,忍了很久,才将眼淚忍了回去。而後擡頭,看了她們一眼。

相公不再,冒眼淚給誰看?

王妃顧氏看着面前的這花氏羞愧得無地自容的樣子,心情很是不錯。

顧氏也說不清楚到底為什麽要戲弄這個花氏。

可能是她太崇敬嘉義公主了,有多崇敬,在得知她養面首不守婦道的時候就有多憤怒與惡心,連帶的,她對那個面首時醫官以及他的女人,也就是這個花氏都不喜,甚至厭惡。

但也可能是今日自己得閑,想看點熱鬧。她是大周堇王妃,想看個鄉婦的笑話,要什麽原因?

不過是個鄉婦,戲弄了就戲弄了。

所以她一開始就授意雲香鬧了一場,這花氏來了,果然,露出來這麽個囧樣。

呵,暢快!

花花沒回答王妃的話,但離王妃最近的那個人提了一句,“剛剛那丫頭說是來拿出府令牌的?”

“哦?”顧氏看向花氏,“就這小事,尋個奴婢來一趟就行了,還自己親自來……蘭香,将牌子給花氏。”

顧氏遞了個眼色給蘭香。

蘭香會意,應了一聲,起身,從自己袖子裏拿出了一塊木牌子,然後一步步走到了花氏的身邊,将牌子恭敬的遞到了她的面前,“夫人,您拿好,出府的牌子奴婢這裏就有的。之前奴婢聽得不清不楚的,勿怪奴婢。”

花花看着從蘭香袖子裏拿出來的牌子,小手漸漸握成了拳。

這算什麽?扯了半天,令牌就在這丫鬟手裏,卻硬是不拿出來?

敢情她是在戲耍自己嗎?還有這些人,個個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鄙夷着自己。

花花又盯回了牌子,不想接。

幼桃見夫人沒有動作,想上前替夫人接過,結果被王妃娘娘警告的眼神吓得一縮。

“拿着啊夫人,您不是想出府嗎?”

對啊,自己得出府,芗芗還在等着自己。想到這裏,花花不由得伸出手靠近了牌子,想要拿過牌子。

但是,花花卻拿了個空,因為就在她要拿住但還沒拿住的時候,這梨花木制的小牌子突然傾斜,向下一偏,堪堪落到了地上。

牌子落地的清脆聲,混着周圍頓時響起的輕笑聲,無比清晰。

“哎呀夫人,不好意思,奴婢以為您握緊了呢。”雲香一副自責的姿态,慌忙道歉,但,她站着,絲毫沒有将其撿起來的意思。

花花垂着眉眼,看着地上的牌子,眼裏有情緒在湧動,她聽着周圍或大或小的哄笑聲,小手握成的拳頭越來越緊。

“夫人。”一旁的幼桃将剛剛的一切看在眼裏,身在王府這麽多年,有什麽沒有見過的,稍稍一想就明白,今日這樣的場景,這些人,分明是在捉弄戲耍她家夫人。

幼桃不忍心自家夫人成為他們捉弄戲耍的對象,她提着膽子,忽視了王妃娘娘淩厲的眼神,上前一步,來到夫人面前,想将牌子撿起來。

夫人與人約好了,幼桃看得出夫人很重視這次約定,所以今日必須要拿到這個令牌。牌子被人故意扔到地上,若是夫人彎腰拾起來,那這些人肯定會更加的的看不起自家夫人的。

夫人那麽好,不能讓夫人被人看不起,自己是奴婢,不怕丢人的。

幼桃忍着眼淚彎下了腰,但卻被夫人拉住了。

花花伸手拉住了彎腰的幼桃,然後側過身,揚起另一只手,“啪”的一聲,打在了對面蘭香的臉上。

巴掌聲,在這清幽的院兒裏,異常的響。

“啊!”蘭香被人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給打趴在了地上,頓時驚叫出聲。

雲香看向打她的這個花氏,眼中露出惡毒的神色,但花氏卻看都沒看自己一眼,仿佛對花氏來說,自己無足輕重,視若無物般。此時的花氏,正擡頭挺胸,身姿卓然,直直的對上了王妃娘娘的目光。

院兒裏因為這個巴掌霎時鴉雀無聲,紛紛看着這花氏。

花花無視這些目光,她颔着首,盯着對面的王妃良久,看着對方神色莫變,眼底有震驚閃過,而後氣憤,不悅,最後歸于平靜。

可謂精彩紛呈。

花花勾唇輕笑,依舊注視着王妃。因為她的身高與她持平,甚至略微高點,所以便有點睥睨的意味兒。花花腳下提步,上前,一腳堪堪踩住了地上的那塊令牌,聲音清淩淩的,“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掉了就掉了,王妃您說是不是?”

顧氏看着這花氏,抿着唇,不說話。她現在很不悅,花氏這一巴掌,分明是打在了自己臉上!她腳下踩着的,是自己的臉面!

豈有此理!她直想杖斃了這個鄉婦。

但現在沒有理由。

到底浸淫後宅多年,顧氏現在雖然怒不可遏,但喜怒不形于色,面上很是平靜,只是微微彎曲的手指稍微暴露了她的情緒。

花花沒管這王妃怎樣,她說完,挑眉掃了周圍人一眼,不等誰出聲,轉身,領着幼桃和吳莫便往門外走。

身後一片寂靜,花花能夠感受到身後有太多的目光,所以她腳步很慢很穩,力求端莊,步态翩跹的出了這芊順殿。

出了殿門,花花腳步越來越快,胸膛起伏不定,她快要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那些人的神态眼神,在花花的腦中反複浮現,記憶猶新。

她再也不想進這個芊順殿了。

嗚嗚嗚,相公在哪裏,嗚嗚,她要找相公。

“夫人,您不要生氣了。都是奴婢的不好,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幼桃跟在夫人面前,見夫人拳頭一直緊握着沒有松開,眼尾也發紅,就知道夫人這是生氣了。

花花聽着幼桃自責的聲音,她止了步停了下來,看向了臉已經腫得老高的幼桃,她伸手,小心避開臉上的青腫,揩了揩她的眼淚,嘆了口氣,“幼桃,你沒有不好。”

衣袖輕輕劃過臉龐,但幼桃的眼淚卻越來越多,到最後,她“哇”的一聲哭了,聲音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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