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榮禧堂這邊衆人品着茶,熱鬧賞着梅,而公主府書房裏還算清靜,堇王及其心腹朝臣正在議事。
新年伊始,好多大事都需要商榷,商榷之後等着堇王拿主意。比如最近的這件,戶部的戶部侍郎年前因病請辭,這侍郎的位置就因此空了出來,因為戶部尚書已經年邁,從很早之前就擔的虛職,所以戶部侍郎實際就是戶部管事的,而戶部掌管天下賦稅與土地,是個肥差,所以朝中幾派都想要争得這個位置。
為了這個位置,幾方已經有了幾次交鋒了,之後要怎麽争,争來了誰去,這都需要商議。
屋內氣氛還好,有事說事,沒事出謀劃策,一件一件的商議着。坐在一邊的時謙一直沒有吭聲,朝中的事情他不感興趣,每次見他們為一些事情争得面紅耳赤就覺得沒意思。不過今日還好,大家沒有發生争執。
嗯?房頂有人。
時謙皺着眉,稍稍擡頭,看了眼屋頂。
“怎麽了?”堇王注意到了謙弟的異樣。
屋裏人雖然多,但議事是你一句我一句,所以堇王突然問話的時候大家也聽到了,之前開口的人也收了口沒再說話,都看向時謙。
“有人。”時謙又看了眼屋頂。
衆人呼吸一柄。要知道商議大事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隔牆有耳。剛剛他們商議了好幾件大事,這要是讓政敵偷偷探知了去,那就等于輸了先機,今日的全盤計劃必須得重新調整才行。
屋頂是房梁,自然是看不到外面的人影,也沒有聽到什麽動靜,大家面面相觑。
角落裏的朱遇一聽侯爺說有人,瞬間提刀幾步跨出了房門。
說實話,他剛剛一直在注意這周邊的環境,他的職責也是這個。剛剛四周都靜悄悄的,他暫時沒發覺屋頂有人。因為這不是王府,所以防衛布置得并沒有如堇王府那麽森嚴,但再不森嚴,外面也是安排有侍衛的,外面的侍衛沒有動靜,說明他們也沒發現屋頂有人。
朱遇剛邁出房門,突然感覺耳後好似有東西破風而來,還好他身手還算敏捷,頭一偏堪堪避過,東西搽過他的頭發,越過他嵌入到了旁邊的窗棱子上,發出“噹”的一聲。
是一只箭矢。
“有刺客!”圍在四周的衆侍衛見到箭矢這才終于覺察出不對,紛紛抽出配刀如臨大敵。
屋子裏的衆人前後腳出來,剛好看見襲來的箭矢以及屋頂一閃而過的黑影。
朱遇見刺客不見了,正要帶人去追,被堇王阻止了,“窮寇莫追,此人來去自如,小心有詐。”
“是。”不去追人,朱遇将入木三分的箭拔下來準備帶回去探查來源,看能不能獲得點蛛絲馬跡。卻見箭尾上綁了一封小小的信紙,“殿下,這箭上有信。”
他将這褐色信紙取下來展開,仔細檢查了一遍,确認無誤又無異樣後才遞交給了堇王。
堇王接過信紙,正要看上面內容的時候,餘光瞥見謙弟突然身形一閃便上了屋頂,看那樣子估計是要去追那個刺客,他連忙出聲阻止,“謙弟莫要去追,你快下來!”
但時謙根本沒聽,他自顧自的越過屋檐,直接消失在了衆人視線中。
這可把堇王給吓壞了,“阿謙!”
誰知道那刺客要幹什麽?萬一是聲東擊西,引起個人去逐一幹掉呢,那他的謙弟豈不是很危險?
想到這裏,堇王臉色大變,忙轉身吩咐朱遇,“快跟去!”
時謙在幾條街巷之後才終于追上了剛剛那個刺客。因為現在雪又飄大了點,這小巷子也偏僻,所以這裏并沒有路人。
刺客一身輕便蒙面黑色夜行衣,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見有人追上了自己,刺客現在也沒打算再跑,他轉身拔刀沖了過來。
時謙手握匕首迎了上去,靈巧躲過對方的攻擊,見招拆招,兩人過幾十個來回,後來趁那人不備,他揚起手中的匕首對着刺客的眼睛就刺了過去。
對方險險避過,也因此身形不穩,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穩住。站穩之後,刺客沒有再攻上來,他站在原處盯着時謙看了很久,然後竟然擡手,毫不猶豫的拉下了蒙面的面巾,露出一張臉來。
高顴骨,尖下巴,細看額上到左側臉有道指寬的刀疤,不是很猙獰卻也談不上順眼。
“好小子,自己的師父也能下得去手?”這刺客叫梁振,他回想着時謙剛剛那一匕首,要是自己再慢一點,估計眼睛已經廢了。
時謙神色淡淡,見對方露出了真容也不意外。他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沖着對方挑眉,“蒙着面,誰認識你?再說,你不是我師父。”
“我教了你一身的本領,如今匕首耍得這麽溜,就不尊師重道了?”梁振一臉“你這要不得”的表情。
但時謙不以為然,指尖靈巧的翻轉了一下匕首,将其藏進袖子裏,“你當初教我是想讓我放你走,而我後來放了你,我們互不相欠。”
“臭小子,”梁振不想承認時謙說得有道理,他一直都是以時謙師父自居的,“你阿娘那麽知書達禮你不學,盡撿你那脾性古怪的爹的樣兒!”
梁真嘆了口氣,想要給他數落數落他爹脾氣到底有多古怪,還沒開口,就被時謙給打斷了,“我記得你說過要金盆洗手,怎麽又幹起來老本行?”
梁振聽了這句,剛剛還算輕松的臉瞬間沉重了下來,同時眼底湧起恨意,好半天才咬牙切齒的道,“我要報仇。”
他之前在山裏十幾年,心性早就被山裏的寧靜磨平了,他想着他回來後就找上之前的好兄弟們一起隐退了。
但沒想到,他回來之後才發現好兄弟都沒了,早在十幾年前就沒了。
當年那場刺殺,他還特意騙過他們幾個,使得他們并沒有參加,為的就是保護他們,沒想到最後還是沒有逃過。
起初他以為是皇帝盤查到了他們老窩然後将他們一網打盡了,若真是這樣,他無話可說,他們去刺殺,這是他們早就知道的風險。但後來他才得知,将他們圖啥殆盡的,不是皇帝,而是當時雇他們的那個雇主!
他恨,他不能接受,他要報仇。
梁振花了好久才将自己的恨意壓下去,“剛剛給你們的是上次嶺南那件事的參與者名單,我知我身份低有這些證據也沒用,你們應該用得上。下次給你們當年泰山遇刺的證據,你不是要查當年誰害的你娘嗎?我只是工具,當年雇主就是我現在效命的人,你我聯手,很快就能報仇了……”
“我為什麽要報仇?”時謙對上梁振的眼睛,“沒有你那雇主,沒有皇帝那一箭,怎麽會有我?我應該感謝他們。”時謙一字一頓,聲音沒什麽溫度,陳述事實。
梁振一愣,時謙說的其實沒錯。若沒有買主雇兇,而後皇帝的那一箭,他阿娘怎麽會跌落山崖遇到他爹?
他确實沒必要報什麽仇。
“但我要報仇。”梁振說這話的時候,擡頭望向前方,他的眼裏布滿血絲,拳頭緊握,青筋暴起,這樣才能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時謙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是皇城的方向。他垂眸,沉默。
【醫書你看的也差不多了,想不想學更深層次的?想,就用一個條件交換。】
【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麽?不要以為你是我兒子我就應該理所當然的什麽都教你,我又不欠你什麽。小東西你要記住,天下沒有吃白食的。】
【有朝一日,我要你殺了那狗皇帝……用我親自制作的藥。】
時謙從外面回到公主府是在一個時辰之後,想來書房的議事已經結束了。他本來打算直接回堇王府的,但想到花花可能還在公主府裏,所以打算回來接過花花一起回去。
想到花花,時謙剛剛還很是壓抑的胸膛稍稍輕松了點。
沿着翠竹小道進了一個庭院,他正要招一個小厮過來帶路的時候,突然看見小道盡頭的花花。
一身月白襖裙,娉婷袅袅。正看着前面飄落的雪花,眼神專注。
揮退了小厮,時謙眼帶笑意,腳步不自覺的加快了點。
小道盡頭,沒有了之前兩邊齊整翠竹的遮擋,視線變得寬闊,時謙這才将整個庭院盡收眼底。
腳步一頓,他這才發現花花看着的,哪裏是前面的雪花?順着她的視線,他看見了戲臺上的男人。
花花對着一個男人目不轉睛,眼神專注。
薄唇半抿,時謙眼底幽深閃過一絲戾氣。
他一步步過去,停在花花的旁邊,然後伸手,掐住了花花的下巴便迫使她将小腦袋偏轉過來。
見她水霧霧的眼睛裏現在全是自己,時謙才稍稍滿意了點,但他現在還是很生氣,她剛剛竟然對着別的男人目不轉睛!
“啊!”花花剛剛冷不丁的被掐了下巴,心下一驚,然後就看見了相公的臉,“相公?”
“相公!”花花驚呼,張開手臂就要直接撲進他懷裏,結果發現自己的下巴被他給鉗住了,她甩了甩腦袋,沒甩開。
花花這才發覺相公臉色好像不對勁,冷,比平時冷,眼神也陰沉着。
“花花剛剛在看什麽?”聲音低沉,含着怒意,聽得花花打了個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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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花花:瑟瑟發抖。
怕大家誤會,說明一下,時謙的父親是時晏。
時晏之所以這麽對待時謙,是因為他性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