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
顧凝宸這麽想,康熙也不例外,也是一怔:“怎麽回事,你來說說。”
李德全特意問過,這會兒就詳細道來:“回皇上,此人的船隊在海上遇到暴風雨,船隊徹底毀了。他和随從二人僥幸生還,身上只帶着少量的物件,就想變賣來換銀錢。”
不然帶着這些東西,沒錢吃飯,也是夠慘的。
不必康熙吩咐,李德全已經派人查過,又說道:“順天府在最近到港口的海商中問過,此人來自法蘭西,來回當海商已經足足有三年。”
所以人确實是海商,也的确走投無路才會去典當。
可惜帶去的東西,典當鋪有些認識,有些卻不認識,就不敢收,于是去報官找來順天府。
順天府不敢隐瞞,趕緊派人進宮告知康熙。
康熙聽後點點頭道:“人安置好了?都送了什麽東西去典當鋪?”
順天府已經把東西仔細檢查過,沒有問題,也不危險,這才用錦盒裝好送進宮裏來。
李德全接過錦盒,把東西一一放在桌上,離着康熙還有一丈遠。
顧凝宸看了看,東西确實都是貼身的居多。
比如一把扇子,上面鑲嵌了珍珠,是西洋貴婦們最為喜歡的飾物。
估計這海商的船上帶着的貨物裏面,就有西洋貴婦喜歡的這些扇子。
可惜海難之後,船只被毀掉,貨物四散,他該是撿了幾件,帶回來換錢。
上面的珍珠不大,不算特別值錢,但換點錢吃飯住宿還是能支撐一段時間。
還有一塊皮套和腰帶,應該泡在水裏很久,都有點掉色,估計賣不上什麽價錢了,才會送去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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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幾塊零散的銅制東西,顧凝宸定睛一看,感覺有些熟悉。
見她對幾個銅制的的塊狀東西感興趣,康熙就讓李德全把這些銅制東西挑出來放在一起。
放在一起後,康熙也看出點端倪來了:“這是能拼起來的?瞧着像是火木倉?”
他對火木倉并不陌生,明代的時候就已經有了。
顧凝宸回想了一下,如今的火木倉都是火繩槍,換言之就是燃燒火繩來點燃火藥。
這其實也是明代流傳下來的,只經過稍微的改進,也就是加長了槍身,能夠裝填更多火藥,增強了射程和威力。
但是總體來說,這個改進卻增加了槍身的重量。
足足有六斤重,兩米長,一個人的話就需要支架。
如果需要移動,就需要兩個人,一個在前面用肩膀扛着槍支,讓後邊的人才能固定好槍身,非常不方便。
這個西洋商人随身帶的槍支就要小得多,拆開成幾段,估計是以為這邊沒人認識。
槍身是銅制,這人恐怕擔心被人看出是火器,于是就切開來分成好幾個部分。
估計他打算分開幾個不同的當鋪來當掉換錢,就不會被人察覺。
這把火木倉明顯進水之後不能用,才會被海商切開來換錢。
康熙也是這麽覺得的,擡手把火木倉幾個部分拼湊在一起,勉強能看出形狀來。
拼湊好之後,顧凝宸就能看出,這是一把燧發槍。
還是撞擊式的燧發槍,最上面有一塊燧石,要開槍的時候,就扣動燧石的引板。
引板連着彈簧,燧石就會重重砸在火門邊上,擦出火花,進而點燃火藥,所以才叫撞擊式燧發槍。
這種火木倉相當原始了,而且不是後邊裝填火藥,而是從槍口前面裝填,非常花時間。
畢竟如果裝填的動作太快,摩擦厲害,就可以炸膛,相當危險。
但是如果在戰場上,這慢悠悠裝填,顯然很容易玩完。
不過如今最先進的火木倉都是這樣,顧凝宸想了一下在戰場上,兩邊要開火,就是兩排人,前面的先裝填好上前開槍。
發射後,前排就退後開始裝填,後排的上前去發射。
對面的敵軍也是這樣,大家都需要裝填的時間,場面一度有點滑稽。
可是這時候的技術只到這裏,甚至比起火繩槍來說,燧發槍已經更先進一點。
想想火繩槍需要燃燒火繩來發射,晚上如果需要偷襲,還沒發射,先點亮火繩,就差沒大喊他們在這裏準備偷襲了。
另外下雨天的時候也不方便,火繩被水打濕後就很難燃燒,也就不能點燃火藥,直接啞火。
顧凝宸胡思亂想了一會,就見康熙在自己送的小本子上,用鉛筆把這支燧發槍的結構畫了下來。
他一邊畫一邊示意李德全拿起其中一塊燧發槍,看看裏面的結構。
這樣邊看邊畫,很快就畫出這支燧發槍的示意圖。
康熙一眼就看出燧發槍跟火繩槍的不同,就在于打火的方式。
他微微皺眉有些不悅,對顧凝宸說道:“前陣子西洋人進獻的東西裏頭也有火繩槍,不過比起兵營裏頭的火繩槍還要差,朕沒看上,還在庫房裏擱着。”
如今才發現,那些火繩槍估計是西洋人早就不用了的東西,大老遠送過來,想着康熙可能沒見過,能賣上大價錢。
于是他們先試探着送了一支來,康熙壓根沒看上。
這會兒康熙回過神來,心裏很不是滋味。
西洋人還是狡猾,把最新式的火木倉藏着掖着,将舊的已經沒人用的火繩槍送過來,還打算蒙混着換一批金銀回去,簡直做夢!
他們以為這邊落後得連火繩槍都沒有嗎?
顧凝宸伸手撫着康熙的後背,生怕他氣着了:“皇上息怒,只怕是一些自以為是的落魄貴族,對這邊不了解,才會帶那些東西來獻上。”
她倒覺得西洋人不是刻意隐瞞,這燧發槍其實在幾十年前就被一個法蘭西人發明出來了。
他因此還得多國王的接見和贊賞,然而沒多久這位國王就被人刺殺死了。
繼位的新國王覺得燧發槍不吉利,壓根就沒讓人繼續做。
幾十年後,也就最近歐洲才發現燧發槍的好來,開始重新制造,給軍隊配備,想必并不多,也就沒有送過來這邊。
當然這些顧凝宸知道,卻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不然大洋彼岸的事,她哪怕看的書多,也不可能知道得那麽清楚。
如果問自己怎麽知道的,顧凝宸就不知道從何解釋,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說。
而且她猜測那個落魄的西洋商人估計也不是一般人,畢竟燧發槍那麽少,他還能得到一支,證明身份相當不一般了。
哪怕不知道前面這些,康熙也認為此人只怕并非普通商人那麽簡單,下令讓順天府把人關押審問。
這西洋人在落難之後,身邊還是有幾個侍從拼死護着,甚至把吃的和喝的都給了他,才叫人能活下來。
但是侍從一個接一個撐不住死了,最後只有一個陪着他被救起來。
哪怕如此落魄,這位侍從還是把此人照顧得十分妥帖。
于是這人被關押起來,身邊沒人伺候,吃喝都沒有,不到兩天功夫就受不住,什麽都願意說了。
康熙看着呈上來的口供,得知此人居然是西洋一個小國國王的弟弟,偶爾帶着船隊過來做點買賣。
可惜國王突然病死了,鄰國趁機打了過來。
國王一死,群龍無首,新國王十分年輕,沒撐住幾天就亡國了。
這個國王的弟弟趁亂跑出來,他以前很得國王的寵愛,賞賜不斷,這船隊也是國王送給他的。
于是他就帶着船隊跑了出來,船上還有無數的財物,可惜都沉入海中。
顧凝宸恍然大悟,難怪這人能有燧發槍,國王的親弟弟能沒有嗎?
他這夠慘的,從國王的弟弟變成一無所有,還得典當東西來過活。
她露出點同情的神色來,康熙卻是一個字都不相信,另外派人去打聽那些救他上來的人,還有最近從西洋過來的,是否得知哪個小國被滅之事。
很快新的消息傳來,救這人上岸的船隊确實是偶然經過,也說船隊的确四崩五裂。
最後一艘船就在他們面前沉沒,還能看得出原本是大船,上面有許多箱子,不知道是貨物還是什麽,全沉入海底了。
但是顯然不是因為暴風雨的關系,船只上全是火,該是被擊沉的。
那麽問題來了,擊沉的話就是對方有火炮,是誰把這人的船隊擊落,難道鄰國侵占小國,還不打算放過他?
千裏迢迢跑來,就為了擊落他的船只,連船上的財寶都不屑一顧,究竟多大仇?
其他西洋商人消息靈通,卻沒聽說哪個小國被侵占。
雖然歐洲的小國衆多,有些就是丁點大,可是他們大多都有錢。
每次國王繼位的時候都會極為奢華的登基儀式,方便商人們提前帶着商品過去,必然能賺個盆滿缽滿。
貴夫人們都要穿着華麗的衣裳,首飾是少不了,商人們手裏頭的珠寶首飾就有去處了,這時候還能賣上大價錢。
所以商人們都沒得到消息,這小國的事只怕是子虛烏有。
顧凝宸得知的時候不由一怔,她沒想到康熙竟然如此謹慎,沒有單憑這人的口供,而是跟另外兩方面的人打聽消息。
尤其西洋商人消息靈通,康熙時不時派人互通有無。
為了能跟康熙以後繼續做買賣,西洋商人們都願意給個方便,提供這點小消息,不至于為此還幫着那人說謊了。
所以那人的口供是假的,究竟是什麽身份?
康熙讓順天府的人留意了,這人關押之後吃不了苦頭,卻是真的。
此人恐怕養尊處優多年,哪怕不是國王的弟弟,也該是哪裏的貴族。
最後順天府從這人身邊留下的侍從下手,終于探聽出消息來。
這消息讓康熙還挺驚訝的,原來這人是海盜,兄長霸占了一片島嶼自立為王。
所以他說自己是國王的弟弟,居然算是真的。
雖然這個島嶼的國家沒得到周邊其他國家的承認,不過他從小就生活在這個島嶼裏面,跟兄長的歲數差得有點大。
懂事的時候開始就住在島嶼,被人稱呼是國王的弟弟,于是他一直都是這麽相信的。
這次也是兄長年紀大了,還受了傷,被另外一夥海盜盯上了這片島嶼後就死了。
之後才會出現他這個弟弟帶着船隊出來,被火炮追着打,險些喪命之事。
這些燧發槍不用說,是這位兄長搶回來的。
康熙有些可惜,要此人真是國王的弟弟,國家裏面有能制造燧發槍的人,那改良起來就方便得多了。
實在沒有,多搶幾把燧發槍回來也不錯。
不過沒有制造的人,那麽他自己來造也不是不行。
燧發槍的結構沒有想象中難,就是改變了點燃的方式。
康熙畫出了圖紙,交給造辦處複制出來并不難。
顧凝宸有心幫着改良,看了一會就指着後邊道:“皇上,這支火木倉裝填火藥需要在槍口,每次只能放一發,很費時間。如果能在後邊這裏放進能裝填彈藥的地方,再用轉盤的方式。”
打一發之後,勾動轉盤,轉向另外一格裝有彈藥的地方,就能繼續開槍,不必再填裝火藥那麽麻煩。
康熙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在燧發槍的槍身中間加入一個輪轉盤,裏面分開很多小格,用來裝填火藥。
接着顧凝宸又想改良燧發槍的開槍方式,從撞擊式轉為針刺式。
針刺式就是把彈丸、點燃藥和火藥放在中間,開啓的時候針會推着火藥和點燃藥到彈丸這裏,然後一起引燃。
好處是開槍的速度變得更快,壞處就是這個針用多了就會損壞,需要定時換。
不過比起增加開槍速度,這個針的替換就不算是極大的消耗。
說是針,最前面有個小凹槽,方便推小量的火藥和引燃藥過去。
量多了,有可能炸膛,量小了,不能引燃把子彈就彈射出去。
顧凝宸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知道這個,只能低頭在紙上畫了出來,然後笑着道:“皇上剛才說之前的火木倉用繩索來引燃火藥,我想着如果能直接推一點=火藥過去,立刻點燃,就不必擔心被澆滅火星了。”
她用指尖在紙上做了個向左推的動作,顯然有些異想天開的樣子。
康熙看顧凝宸難得孩子氣的樣子笑了笑,低頭看着她畫的圖,卻覺得很有可能實現:“的确,把兩者隔開,這針足夠長就能引過去,不必再用燧石來點燃……”
他看着圖紙喃喃了一會,越發覺得可行,打算讓造辦處的工匠試着做出來。
要是有什麽問題,再稍微改良應該就能用了。
康熙沒想到因為典當鋪收了一個落魄西洋人的東西,竟然會是火木倉,甚至進而想到改良火木倉的新方向。
他心情頗好,讓人把圖紙送去造辦處,讓工匠連夜開始嘗試做起來。
另一邊康熙對顧凝宸道:“這新火木倉真能做出來,愛妃又得立大功了,朕都不知道該獎賞你什麽了。”
顧凝宸這功勞一件接一件,實在太多了,普通的賞賜已經很難滿足,讓他都為難了起來。
這話讓顧凝宸笑道:“有皇上在,我也什麽都不缺,應有盡有。要能為皇上分憂,那就再好不過了。”
“而且這火木倉我也只是紙上談兵,要不是皇上幫着修改都不可能做出來。”
這卻是實話,畢竟顧凝宸是知道大概,具體要怎麽做就需要康熙來細化才行。
康熙摟着她的肩頭,難得開始發愁起來。
因為顧凝宸實在太容易滿足,沒什麽想要的。
平日她除了愛看書之外,也沒有特別的喜好。
要說顧凝宸喜歡珠寶首飾,她戴的卻全是宮女幫忙挑選搭配,自己并不是很上心。
衣服也是如此,夠穿就好了,布料挺多,還都是宮女抓着顧凝宸挑選,她大多就是讓宮女先選好,然後二選一或者三選一。
顧凝宸又剛晉為定貴妃沒多久,再晉也太快了一些。
她這邊實在想不到賞什麽,康熙就只好轉到拖爾弼那邊。
正好拖爾弼辦差辦得不錯,整天到處跑,十分上心,人都跑得瘦了,皮膚都曬得黝黑。
之前他熬夜做算數題,聽聞身子骨有些傷着了,顧凝宸還特地跟禦醫要了幾個藥膳方子送過去。
康熙沉吟片刻,第二天就給拖爾弼賞了個京郊的溫泉莊子。
這溫泉莊子不大,卻比較靠近中心。
如今京郊的溫泉莊子都是皇家建造,有錢都買不到。
最中心就是屬于康熙本人,是最大的溫泉莊子。
周邊挨着的好幾圈小一點的溫泉莊子,離着中心越近,證明越是得聖心。
各大家族誰家有這麽一個溫泉莊子,那是面上有光,能留給子孫後代的。
只要不犯錯,基本上一家得了這個溫泉莊子就能一直繼承下去。
那地方就那麽大,溫泉莊子就那麽多,康熙賞出去就沒有了,衆大臣是削減腦袋想得到。
如今拖爾弼得了這個賞賜,衆人是意外,卻又不是很意外了。
畢竟就定貴妃這受寵的勢頭,必然受益到拖爾弼這個親阿瑪身上。
他破格跳級被提拔幾回已經足夠厲害了,如今還得了溫泉莊子,衆臣子看着拖爾弼,心裏別提多羨慕了。
拖爾弼本人卻有點懵,心想宮裏的女兒又不知道立了什麽功,皇上實在想不到賞她什麽,就賞到自己這邊來了。
他美滋滋想着等沐休的時候,就能帶着索綽羅一起過去享受一下溫泉。
雖然索綽羅覺得,這大熱天去泡溫泉,沒一會兒就得頭暈眼花。
但是家裏被賞了溫泉莊子,拖爾弼高興壞了,想去親自試一試也無可厚非。
聽聞拖爾弼和索綽羅後來去了溫泉莊子,這大熱天的,顧凝宸都擔心他們兩個要給泡暈過去。
好在拖爾弼還是知道分寸的,只跟索綽羅泡了一會,意思意思,不然泡暈了,傳出去那就是個大笑話了。
康熙知道後也笑着道:“等年底天冷的時候,朕也帶着你去溫泉莊子泡一泡。聽聞這溫泉泡過後,身子骨也能好一些。”
他自然問過禦醫,知道顧凝宸能泡溫泉,這才放心了。
顧凝宸笑着應下,想着冬天泡溫泉,确實是一種享受,惬意極了。
她都忍不住盼着天兒開始冷了,這眼瞅着才夏天,實在有點等不及。
好在還有火木倉的改良,轉移了顧凝宸的注意力。
康熙對此十分上心,幾次三番過問不夠,還去英華殿盯着工匠做新式火木倉。
李德全讓人擡來椅子,叫康熙能一邊安穩坐着,一邊看工匠打磨火木倉的零件。
吓得工匠手都有點抖,比平日做工要慢得多了。
康熙倒也不怪罪,而是一邊看,偶爾發問。
工匠起初害怕,後來發現皇上十分平易近人,就稍微鎮定了一些,小心翼翼回答問題。
這些工匠是明代火木倉工匠的後人,當年拖家帶口一起投誠過來,就被收編為火器營。
數代下來,他們都是口口相傳,有些手藝已經失傳了,讓康熙尤為可惜。
如果這些工匠識字的話,就能記錄下來,讓後代都能學會。
不過工匠最怕別人偷師,如果記錄下來,被人偷去,他們這一族賴以為生的手藝就沒了,自然是不樂意的。
哪怕他們識字,估計都不會願意記錄下來。
這一點康熙雖然遺憾,卻也能理解。
畢竟如果沒有了這門手藝,這些工匠的後人也不可能在火器營裏一直好好活着。
之前連連征戰,康熙不是沒想過改良火器,可惜一時騰不出手來。
如今顧凝宸的靈光一閃,讓康熙有種預感,能做出極好的火木倉!
因為顧凝宸只知道大概的圖紙,具體還需要慢慢摸索,比如彈丸多大,火藥和引-燃藥需要放多少,中間距離多遠。
另外針的長度多少,推進的時候到達什麽位置。
再就是長針的材質需要耐熱耐炸,畢竟它帶着火藥推過去,在彈丸這裏引燃,就可能受損。
如果只用一次就廢了,不說材料要多,就是用的時候非常不方便,還不如火繩槍。
對戰的時候不可能換長針,畢竟在戰場上耽擱一會兒,那就是要命的事。
工匠換了幾種材質,粗細也分別做了,然後先做出槍管,在裏面來推着反複試一試。
火藥多了要炸膛,少了就炸不了,引-燃藥也是如此。
長針推的位置也要剛剛好,太長了就會離彈藥太遠,反而不能開槍。
最大的問題還有槍膛發射後會有火藥的煙霧出來,一是如今還做不到完全密封,二是火藥點燃後會有煙霧滲出來。
味道有些嗆人,卻也還湊合。
康熙幾度改良材料,又鑽研槍膛密封的問題。
手工打磨槍管實在太慢了,他又琢磨做一個機器,就跟之前的制糖機器一樣,能夠不完全依靠人力盡快做更多的槍管。
他琢磨了一下,把鹽井的那個頓鑽和制糖機器聯系起來。
如果能把頓鑽的錐頭弄得細一下,底下有燒好的銅塊,鑽出一個大小一樣的洞來,那就快了。
只是從上到下,支點未必能一直在很小的一個點上。
康熙琢磨了一夜,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
鑽石頭的時候,很多人會用一個大釘,然後用大錘子一下下打,慢慢就能打出一個凹陷來。
金屬也一樣,如果把銅塊固定,上面一個比較粗的釘子,再上面把錐器換成平整的四方塊。
從高處落下不停敲打,就能挖出同樣規格的槍管,給工匠省下不少事,另外配置火藥和其他零件再組裝。
如此一來,就能加快速度。
康熙想到就做,畫好圖紙後,還帶去重華宮給顧凝宸看了看。
她看完後都驚呆了,康熙這是直接做了個簡易機床,要這麽厲害嗎?
雖說這個機床有點簡陋,動力方面有些不足,挖這個槍管的速度比工匠快一些,也就是因為能夠日夜挖的關系。
不過對從未接觸過機械的人來說,之前鑽研出制糖機已經相當厲害了,這會兒康熙連機床都做出來了,他還有什麽是做不出的?
見顧凝宸看着圖紙發呆,康熙就問道:“怎麽了,可是哪裏還不夠妥當?”
聞言,顧凝宸搖頭:“我只是看了這圖紙,覺得皇上真是太厲害了。”
她雙眼亮晶晶的,一副極為佩服的樣子,惹得康熙也笑了起來:“朕琢磨了很久,想着這樣能夠讓槍管做得更快。畢竟朕看着工匠做火木倉,最費時間的就是這個槍管。”
需要用工具一點點磨,無疑是鐵杵磨成針的慢功夫,就是實在太慢了。
康熙看了一會就覺得不能這樣繼續下去,才會回去琢磨出這麽個機器來。
因為之前有挖鹽機器,他改良一番就做了這個,讓人在火器營搭了好幾個,就能同時做槍管。
工匠起初覺得這個機器太大,看着十分唬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
畢竟隔行如隔山,哪怕皇上再厲害,也未必能琢磨出工匠的活計來。
哪裏知道皇上如此厲害,只看了半天功夫,他就琢磨出這麽個大家夥來。
工匠目瞪口呆看着機器不斷敲打,完全不停歇,底下的槍管一點點就出現出輪廓來。
康熙看過後,發現如果用鍛造,直接以模具來燒制槍管,韌性會差一些。
材料也換成了青銅,更耐用一點。
幾番嘗試後,新式火木倉終于做好,就得試用一番。
工匠先在棚內試了幾次,沒問題後才交給火器營的士兵來試。
火器營的士兵非常少,大多是當年明代工匠和會用火器的士兵一塊投誠過來的後代。
強壯一點的青壯年會被挑去其他兵營,剩下的都是沒人要的。
要麽長得過分矮小瘦弱,要麽就是年紀大了被其他兵營退回來。
因為這些年四處征戰,火器營卻沒有用武之地,是一直被遺忘的地方。
如今康熙忽然要啓用火器營,裏面的士兵別提多激動了。
因為被重用,他們的糧饷才能多一些。
可以說這些年,到處的銀錢都不夠用,火器營這個沒用處的地方,糧饷壓到最低,過得就更艱難了。
工匠們因為會火器手藝的緣故,還不能離開火器營出去接點私活弄點銀錢。
也就士兵還好,偶爾能出去做點活計,弄點錢回來買吃的,互相分一分,勉強能活下來。
但是他們身體底子不好,不夠強壯,搬搬擡擡這種事根本做不了。
他們又不識字,只能幫忙跑跑腿,一天下來也沒得多少銀錢,卻也比沒有的好。
想到以後糧饷要多一點,能吃飽飯了,士兵拿着新式火木倉的手臂越發穩了,調整了一下角度,很快就開啓了第一槍。
對面的靶子正中紅心,這倒是出乎康熙的意料之外。
畢竟火器營的士兵真的太弱了,一個個還長得矮小,仿佛很久沒吃飽飯了,一陣風就能吹倒。
沒想到拿起火木倉的架勢很是那麽一回事,準頭也極好,顯然是他小瞧了這些人。
這些士兵也很清楚自己的優勢,身體不夠高大強壯,用冷兵器絕對比不上其他士兵,就只能揚長避短。
他們的眼力很好,手臂每天都會舉槍來練習,務求任何時候胳膊都不會有絲毫顫抖。
看這些士兵見到康熙如此激動,拿着火木倉的手都沒有絲毫晃動,就知道他們平日練習有多刻苦,身體早就記住了這個舉槍的動作。
康熙心裏滿意地點頭,這些士兵因為父母都不高大的緣故,日子過得又一般,饑一頓飽一頓,一個比一個瘦弱。
這是天生的劣勢,他們卻努力把自己的優勢鍛煉起來,尤其在火器營一直被忽略的時候依舊沒放棄過。
機會果真都是給那些一直有準備的人,康熙見了心情相當不錯:“好,這準頭可以。”
士兵聽後激動得滿臉潮紅,趕緊來謝恩。
康熙也接過一柄新式火木倉,對着沒換過的靶子瞄準,一槍過後,靶子上并沒有多一個窟窿。
士兵拉着靶子回來,才發現康熙這一槍打在之前那個士兵的槍眼上,重疊了,才沒有第二個洞,頓時滿心佩服。
士兵們覺得他們反複練習,怎麽都要占優勢,如今見康熙舉起槍就輕輕松松打在紅心上,這才壓下了那點小激動來。
康熙感覺這新式火木倉相當就手,尤其能夠重複發射,不需要打一槍就停很久。
他試着連續打了好幾槍,後挫力大,開槍後火煙騰起,稍微會遮擋一下視線。
看來槍管的密封問題還需要再改善,暫時只能如此。
康熙放下新式火木倉,只讓火器營繼續做新槍,心裏又有打算道:“從火器營出去的士兵有多少,都去了哪裏?”
得知這些士兵分散在各個營裏,足足有小幾百人,他就點頭道:“把這些人召回來,繼續練習火木倉。”
比起其他營的士兵,這些人從火器營出去,多多少少對火木倉都要更熟悉一些。
康熙有打算重建火器營的意思,那就先從人數開始。
這些士兵還能幫着打下手做火木倉,比起對此不熟悉的工匠,自然這些火木倉兵的後代還要擅長一些。
聽見前面一句,火器營的人還以為他們把事情辦砸了,把已經出去的,日子好過一些的兄弟給連累了。
聽到後面,他們才松口氣,臉上也有了笑容。
士兵自然聽得出皇上要重建火器營的意思,他們出頭的機會終于來了!
除了那些已經出去的火器營士兵召回來之外,康熙也打算從其他營裏挑選适合的士兵加入進來。
不然人數還是太少了,火木倉如今不多,組不成太龐大的火木倉手,但火木倉的數目增加只是時間的問題。
總不能火木倉等人,總要人來等火木倉。
再說人都進來了,還得選拔一番,誰更優秀才可能得到火木倉,不然就只能等了。
康熙可不會縱着他們,讓士兵們進火器營一個個就得到火木倉,然後就不會跟之前這些士兵一樣刻苦練習了。
再就是火器營需要人手來做火木倉,要是成為火器營的士兵,自然心向着這裏,就能更踏實留下。
而且他們在做新式火木倉的同時,也能更了解火木倉的結構,用起來就更得心應手。
哪怕火木倉有時候壞了,一點小問題,他們也知道怎麽解決。
顧凝宸知道康熙從來想事情都極為周到,沒想到會如此全面,這連維修兵都考慮上了。
不過也是,如今的火木倉不算特別穩定,要是一點小問題就找工匠來返工,在戰場上哪怕能帶工匠,數目也不會太多。
這些工匠還沒有自保能力,要一個不好挂了,對康熙來說都是巨大的損失。
再就是戰場上轉瞬即變,拿着火木倉跑回來找工匠修,浪費時間不說,也可能還沒跑回來,路上就已經被敵軍幹掉了。
對火木倉熟悉,這些火木倉手就能自行解決一點小問題。
另外後備人員都準備上了,一個火木倉手犧牲了,立刻就有人能夠補上,都不需要再急匆匆訓練一個人來做替補。
火木倉這個如果訓練不夠,很難有準頭,急急忙忙訓練,很難立刻就出師。
如果一直都讓不少後備之人練習着,回頭就能随時能補上。
尤其在訓練途中,康熙發現挑選出來的各營新兵遠遠落後原本火器營的士兵。
哪怕這些火器營的士兵也不藏私,領着其他人手把手教導,依舊沒能讓對方的槍技立刻提升起來。
這就是個人的短板了,沒有天賦,訓練浪費更多彈藥不說,還進步不明顯。
康熙到英華殿來,開始在圖紙上寫寫畫畫,鉛筆時不時停下來思考。
他對顧凝宸說道:“要是有個東西,能讓這些新兵在最短的時間內能立刻瞄準,就能讓準頭更精确一些。”
如今新兵的問題就是準頭太差,如果上戰場,對方人數多還能亂掃,怎麽都能打中,但是就太浪費彈藥。
讓他們先射箭來練習,大多學得不錯,但是換了火木倉就不行,讓康熙大為頭疼。
顧凝宸一聽就明白康熙想要的,不就是瞄準器嗎?
她接過鉛筆,在槍身上畫了一個小圈,中間是上下左右一條線,中間就是能瞄準的正确位置。
顧凝宸這一畫,哪怕只是個簡陋的輪廓,康熙瞬間就領悟了這個東西的用處和優勢:“不錯,有這個在,瞄準起來就更容易一些,就連新兵都能立刻掌握住。”
但瞄準器用的是玻璃,這造價就太高了,根本無法普及。
康熙琢磨了一下,讓人打造了一個銅線的瞄準器。
一個銅線圈裏面,有上下分開的十字,比起原本的瞄準鏡,這個也能瞄準,就是要簡陋一些。
一個不夠,就在槍頭再加一個,兩個一重疊,就更準确了。
顧凝宸對槍支自然不夠熟悉,畢竟她就是普通研究員,又不是專門打造武器的部門。
只能說她對此有概念,能打造出大概的東西,沒想到康熙如此敏銳,很快就改造成适合現在用的瞄準器。
康熙讓人把銅線瞄準器加在新式火木倉上,果然新兵能夠對上瞄準,準頭就要好多了。
只要稍加練習,熟悉一番,他們就能在很短的時間瞄準目标,正中紅心。
銅線做起來還快,造價也不高,工匠一晚上就能做很多個,加在槍身上就行。
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