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三更合一
當然,這些都只是顧凝宸的猜測。
康熙那邊卻也看出一點端倪來:“朕今兒跟蒙古首領去周邊走走,跟着去的就有蒙古首領的幾個兒子。其中最小的兒子被蒙古首領賞了一大塊地,說是要圈起來建房子。”
說是因為這個小兒子娶了個漢族的姑娘,想讓她有家的感覺,所以想按照漢族的樣子建房子。
其他幾個兒子都沒有分地,唯獨這個小兒子有,其他人居然沒有不滿的樣子。
康熙最是眼尖,看得出首領幾個兒子是真的沒有不悅,反而跟這個最小的弟弟的感情不錯。
這小兒子身上的衣服配飾跟其他人沒什麽不同,只衣服料子稍微好一點,配飾明顯都是真金白銀。
就連蒙古首領都沒這麽奢華的首飾,偏偏這小兒子就用上了,讓康熙心裏有些奇怪。
他記下這個,原本打算讓人去查一查,如今顧凝宸就給了自己一個突破口,就是從小兒子的媳婦,叫可善的漢人,還是個漢商女兒身上查一查。
顧凝宸又道:“可善改了名字,原本不叫這個。能徹底舍下名字,還對家族毫無怨言,在我看來實在古怪。”
沒有怨恨,也沒有不滿,這不是一個被家族除名之人該有的表現。
尤其可善的父親去世,那麽父親是行商,在家裏應該還有産業。
如今她被除名,又不能回去,該是那邊的産業被族人全然占下。
誰能輕易舍下這些生父拼搏多年的産業,就這麽拱手于人,絲毫不可惜,還不怨憤?
如果不是聖人,那就是這身世很可能是假的。
康熙深以為然,卻依舊不動聲色,只暗地裏打探,表面上跟蒙古首領每天仍舊出去四處走走,選擇适合做行宮的地方。
蒙古首領明顯帶着康熙繞開小兒子的那片地,對康熙的說辭是那片地其實并不怎麽好,草地長得稀稀拉拉,不适合養羊,更不适合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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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樣的地方卻适合建房子,都不必怎麽除草了,所以被小兒子一眼看中。
索性這地方的土地确實不肥美,蒙古首領把這片地給了小兒子,其他兒子也不會有意見。
要是把草原上最肥美的土地圈起來給小兒子蓋房子,別說幾個兒子,就是族人都會有意見。
顧凝宸還疑惑康熙要怎麽打聽消息,畢竟這蒙古首領說的由頭真是天衣無縫,其他族人都挑不出毛病來,更別提是他們了。
而且看康熙也沒特地派人四處打探的樣子,她等了幾天,康熙卻說打聽得差不多了。
見顧凝宸滿臉困惑的樣子,康熙就笑道:“打聽這種事讓侍衛和大臣去做并不适合,哪怕是李德全也不合适。”
因為李德全作為康熙的心腹,一舉一動就十分引人注目,哪怕離開蒙古包遠一點,都會有人發現,更別提是到處打聽消息,那就更明顯了。
去的只是平日跑腿和打雜的小太監,年紀小,嘴巴甜,就半大小子,每次去周圍也就問問水源在哪裏,去哪裏打水最近之類的小事。
一來二去,他們就跟附近的蒙古族人熟悉了,尤其上了年紀的族人很是喜歡這些半大小子,偶爾會聊聊天。
聊的也就是稀疏平常的生活,絮絮叨叨聊,旁人聽着也沒什麽不對,只覺得上了年紀的人喜歡絮叨,正好這小太監有時間聽上一耳朵,陪着說一會兒話。
但是這小太監記憶超群,等到了跟前,就能把別人的話一字不漏重複出來,也是個人才。
要不是不識字,又早早進了宮當太監,在宮外讀書識字的話,指不定能考科舉進朝堂當官。
不過小太監對自己能幫忙打聽消息,自是十分榮幸。
雖說是日常聊天,卻也偶爾會提及其他人,比如蒙古首領,比如首領的小兒子,比如首領的兒媳婦。
小太監有意無意引導,那老婦人就多說了兩句,卻并不多,起了個頭,很快就轉開了。
明顯老婦人不敢多說,對小太監也有所警惕。
正因為這樣,才更讓人覺得有蹊跷。
小太監重複了一遍,顧凝宸聽着就奇怪道:“這老婦人說三年前,他們的日子開始好過了一些。可善說是三年前父親死了,她留下養傷,後來嫁給了首領的兒子,這其中會不會有關系?”
因為她記得可善說的三年,這老婦人一提三年這個字眼,她立刻就聯想了起來。
當時可善跟着父親行商,商隊遇襲,父親重傷死了,她也受了傷。
山賊難道沒搶走那些貨物,是首領的兒子出現救下她了,把山賊都殺了,然後帶着那些貨物回來嗎?
那些貨物或許能換一些東西,但是要怎麽換?
只有一批貨物,這三年來怎麽能讓蒙古部落其他人的日子也變得好過起來?
顯然這不會是一批貨,而是源源不絕去換才行。
康熙和顧凝宸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就想到邊境互市。
要在不知不覺中把貨物出手,就只有在互市當中。
所以除了蒙古部落這裏,互市那邊該是有接頭之人。
兩邊一起查,很快就能找到蛛絲馬跡,畢竟兩邊必然有交接的地方,這樣就能知道蒙古部落這邊究竟送去的是什麽貨物。
能源源不絕,還是十分值錢的東西。
按照蒙古首領形容的那塊給了小兒子的土地,就更是驗證了顧凝宸的猜測,那裏很可能是一塊鹽礦之地。
鹽礦所在的地方确實長不出什麽草來,稀稀拉拉好像土地不怎麽肥美,不适合養羊養馬。
蒙古首領要是知道,那就是幫着小兒子遮掩。
如果他不知道,那麽這個小兒子未必知道,就只能是小兒子這個媳婦可善可能知道了,才找到這麽個地方來。
顧凝宸把鹽礦的事隐晦一提,康熙微微眯起眼道:“确實,朕記得鹽礦所在之處寸草不生,跟蒙古首領這形容極為相似。”
是不是,派人趁夜偷偷進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她還想等到半夜,可惜還沒到就已經困得東倒西歪,被康熙抱在懷裏拍了拍後背,就徹底撐不住,直接睡過去了。
康熙等顧凝宸熟睡後才把人放下,等了一會,暗衛就回來跟他打了一下手勢,顯然确實發現了鹽礦。
小兒子是用修房子的名義要的那一塊地,确實裏面在建房子,但是房子只有外牆,竟然連窗戶都只開在最上面。
只有天窗,側邊卻沒有任何窗戶,就看不見裏面。
上面的天窗也只是透光下來,白天的時候不至于屋內還黑漆漆需要點燈。
雖然已經入夜,房子裏面依舊有人在叮叮當當幹活。
不知情的還以為在連夜建房子,想盡快把房子建好。
但是暗衛悄悄從天窗看下去,發現這些人一直在往下挖,根本就不是在建房子。
挖上來一籠籠褐色夾雜着白色的,跟泥沙顏色一樣塊狀的東西。
暗衛看這些人腳上戴着鐐铐,就知道是奴隸。
趁着兩個奴隸擡着這些東西出去,送到另外一個棚子裏面,暗衛用石頭讓奴隸摔了個跟頭,掉落了一些白色小塊。
奴隸摔倒後都不敢出聲,免得被人發現。
黑燈瞎火的,他趕緊爬起來胡亂扒拉了一下,大的塞進籠箱,繼續把東西擡進去,都沒發現掉落了一部分。
暗衛就把掉落的那部分白塊東西用袋子裝好帶了回來,送到康熙跟前。
康熙用之間撚了撚,讓李德全用水兌了一部分,等融化後用紗布過濾,很快就得到一杯白色的清水。
再放在爐子旁邊,等第二天一早起來,裏面就是一顆顆白色的鹽。
顧凝宸早上起來,看到的是那一瓶白色的鹽,就知道草原上有湖鹽。
湖鹽跟井鹽不一樣,出産十分神奇。
它在最底下的是鹽鹵,跟井鹽需要撈出鹽鹵不同,湖鹽的鹽鹵是會自己産出鹽的結晶。
就好像活着一樣,每年會産出一定的鹽結晶,然後就會停下。
等來年春天,它又會重新開始産出。
所以年複一年,只要鹽湖一直在,沒被污染,那麽就根本不會枯竭。
這比起會枯竭的井鹽來說,那是更好的産鹽之地。
要不是到草原看見這不毛之地,顧凝宸一時還沒想起湖鹽來。
康熙明顯也發現了,讓人帶回來一部分的湖鹽過濾後就變成潔淨的鹽巴,比起井鹽需要挖掘就方便得多。
因為湖鹽就在表層,只需要跟挖土一樣挖上來就行。
顧凝宸還以為康熙發現後會大為光火,震怒中讓人去把蒙古首領拿下。
可是康熙的神色很平靜,還讓李德全去把蒙古首領請過來。
是客客氣氣地請,并不是押過來,這就讓顧凝宸有些意外,興許康熙并不想就此壞了跟蒙古部落的關系。
不然貿貿然拿下蒙古部落的首領,部族的人只怕要鬧起來。
顧凝宸再次回到屏風後邊,很快就聽見腳步聲,蒙古首領過來了。
康熙這次沒有客氣請蒙古首領坐下,而是指着面前一個瓶子裝的湖鹽,另外是一碗已經過濾好的湖鹽水說道:“這是從你小兒子的土地上得來的,那裏有鹽礦。”
顧凝宸在後邊聽得瞪大眼,還能問得這麽直接嗎?
下一刻就聽見蒙古首領撲通一聲,顯然是直接跪下了。
她還以為蒙古首領要開始忏悔,後悔自己隐瞞此事,哪知道他開口道:“皇上,臣有罪。”
蒙古首領開始說這三年來的事,當初可善死裏逃生,正好遇上小兒子,一出英雄救美,小兒子和可善很快就在一起了。
可善還指了山賊們的老巢,小兒子就帶着幾個心腹把山賊一窩端,還說山賊藏了不少好東西,一箱箱擡了下來。
蒙古族有個規矩,誰打下的東西就屬于誰,所以山賊這些東西就屬于小兒子了,蒙古首領都沒去看究竟是什麽。
小兒子還惦記着族人,把這些東西分批去互市那邊賣掉,換了不少糧食和藥物,讓族人的日子也好起來。
都說財不露白,小兒子叮囑蒙古首領和族人們不要把此事宣揚出去。
族人們日子好過了,自然願意幫忙保守這個秘密。
蒙古首領也沒多想,只覺得小兒子孝順,對他更加偏愛。
所以小兒子說要一塊貧瘠的土地建房子跟可善一起住,他立刻就答應下來,其他幾個兒子也沒有異議。
蒙古首領因為偶爾才見小兒子和可善去互市換東西,只以為山賊那些寶物還沒有換完,壓根就沒想到小兒子竟然發現了鹽礦。
恐怕之前說去換的東西,就是鹽。
以前是偷偷摸摸挖掘,那一片地太貧瘠,族人放羊根本不會過去,也就方便了小兒子挖鹽去互市。
但是後來小兒子漸漸不滿足這樣的小打小鬧,打算大規模賣鹽,所以把那一片都圈了起來。
誰想到康熙這次來,立刻就發現了呢?
蒙古首領感覺自己失職,再三告罪,只求康熙能放過小兒子和可善。
畢竟他們二人也是為了部族的生計才铤而走險,全怪他這個首領沒用,不能帶族人過得好一些。
小兒子看不過去,才會瞞着找到鹽礦的事,就是想讓族人的日子好起來。
聽到這裏,顧凝宸才察覺蒙古首領壓根不知道鹽礦之事。
但是他都不知道,小兒子又是怎麽知道的?
康熙讓李德全把蒙古首領扶了起來,果然也道:“朕和你相識多年,自然相信你的為人,絕不會隐瞞此事,所以才會讓人請你過來問一問。”
這是沒有問罪的意思,蒙古首領稍微松口氣,起身後卻不敢坐下,一副恭敬和愧疚的模樣。
康熙又指着桌上的東西道:“這就是鹽礦裏的東西,你可曾見過?”
蒙古首領誠實地搖頭道:“左邊那沙子一樣的東西,草原貧瘠之地都可見。”
他至今都不能相信,左邊跟泥沙一樣東西竟然能變成鹽嗎?
康熙又道:“你既是不清楚,你的小兒子也該沒見過才是。”
蒙古首領一愣,一拍腦袋,連連點頭道:“對,臣沒見過,臣的小兒子也該沒見過才是,所以是誰告訴他……”
他說到最後,有個不可思議的猜測,微微瞪大眼道:“皇上,難不成是可善……也是,她的才學如此出色,又跟着父親天南地北去行商,見識不少,該是見過的,自然認識。”
蒙古首領頓時覺得可善這個兒媳婦真不錯,她認出鹽礦來,告訴了小兒子,然後一起偷偷挖出來去互市換成糧食來救濟族人。
雖然隐瞞不對,可善也是一心為了族人着想,讓他們的日子好過了不少。
康熙一看蒙古首領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扯了扯嘴角道:“讓人去請你的小兒子過來,說說當初是怎麽見到可善的。”
蒙古首領急于讓小兒子脫罪,親自讓心腹去叫,小兒子不明所以,很快就過來了。
他給康熙行禮後,得知問的是跟可善相遇時候的事,連忙徐徐道來。
小兒子說的跟蒙古首領說的過程差不多,康熙卻捕捉到其中一點:“你是說可善渾身是血跑出來被你遇上,然後你把人救下,去了出事的地方,她的父親和商隊的人都已經死了?”
聞言,小兒子不明所以,點頭道:“是的,可善當時看見父親渾身是血,還抱着他哭了好一會,被我勸住才沒哭暈過去。當時我給她父親看過,只剩下一口氣,無力回天了。”
說到這裏,他也有些難過,自己沒能救下老丈人,眼看着對方在自己面前咽氣了。
顧凝宸在屏風後聽見蒙古首領這個小兒子的話,只覺得這人倒是個心善的。
老丈人的死跟他沒關系,還自責沒能早點趕過來,就能救下對方。
康熙卻問道:“你過去的時候,可有看見山賊的人?”
小兒子點頭了:“有,商隊帶着護衛,跟山賊是拼了,可謂兩敗俱傷。”
被他這麽一問,這小兒子終于也察覺出一點不對勁來了:“當時我過去的時候,除了可善的父親還剩下一口氣,其他人沒有一個生還。”
雙方争鬥,互有死傷不是意外,意外的是兩邊居然誰都沒能活下,這就有點奇怪了。
哪怕沒能活着,起碼跟可善的父親一樣留下一口氣,但是顯然一個都沒有。
他當時親自檢查過所有人,一個活口都沒有。
蒙古首領這時候也覺得不對了,瞪大眼問道:“皇上,這可善是不是……”
他并不想懷疑自己的兒媳婦,但是被康熙問了幾句,很難對可善不産生懷疑。
小兒子依舊不相信,幫着解釋道:“皇上,可善興許隐瞞了什麽,對我對部族卻從來沒有壞心。”
康熙挑眉道:“發現鹽礦的也是可善吧?然後她告訴你能送去互市換成糧食。她識字,算數應該不錯,所以你都交給可善去換。每次送去多少鹽,換來多少糧食?”
他讓這個小兒子把記得的數目都寫下,小兒子迷迷糊糊的,蒙古首領就把記得的幾次說了出來。
一次多少車,車轍留下的痕跡深淺,大概能知道車上放了多重的貨物。
顧凝宸心算了一下這個數目,不由咂舌,可善這送去的湖鹽,一次就足夠換來蒙古部族一年的糧食了。
她至少每個月會去一次,但是蒙古部落的族人那個日子是好過了,卻沒有特別好過。
只能說比以前好一點,他們就已經對可善感激不已。
顧凝宸不由感慨,蒙古部落裏面算數好的人估計不多,才給可善鑽了空子。
她能算出來,康熙也是心裏有數,給蒙古首領報了個大概的數目,也把他驚得臉色都白了。
那麽多的貨物送去互市,他們只以為對方壓價,又不敢大規模送太多糧食過來被人發現,所以就換來那麽一點糧食。
這也是可善的說辭,小兒子信了,又按照媳婦的意思沒跟蒙古首領說是湖鹽。
可善說私下販鹽是大罪,要是首領知道肯定不會同意。
但是不販賣私鹽,部族裏的族人就要挨餓受凍,小兒子只怕也要于心不忍,所以他就聽可善的沒告訴首領。
首領只以為那些山賊的東西是贓物,不好出手,對方才會壓價。
加上大規模糧食送過來,确實太引人注目,對方不敢也是理所當然,于是他也沒多想。
哪能料到,自己的兒媳婦竟然坑了兒子呢!
顧凝宸在屏風後聽得感嘆,父親信任小兒子,小兒子想為父親分憂,偏信了媳婦。
誰想到這兒媳婦才是幕後黑手,只怕可善是利用丈夫把私鹽販賣出去,大部分都放進自己口袋,小部分換成糧食送到部落裏面。
這樣還叫部落的人十分敬重他們兩夫妻,兄弟們對這個最小的弟弟也相當感激。
要不是他們想方設法讓部落的族人過得好一點,只怕日子就要更難過了。
蒙古首領帶着小兒子跪下求康熙原諒,只求能夠留下小兒子的性命。
康熙沒說什麽,只下命讓人把可善捉拿。
擔心小兒子去把人叫來會露餡,他直接讓李德全帶人去把可善拿下!
可善沒料到,只短短幾天功夫,康熙就發現了湖鹽的位置,甚至察覺到她的身份不對勁。
小兒子被首領叫去,首領說是讓他去拜見皇上,這是提攜他的意思。
可善并沒有懷疑,畢竟因為他們兩夫妻不斷換了糧食回來讓部落的族人日子好起來,首領去哪裏都帶着小兒子,把人脈都介紹給他。
因為蒙古部落還是長子繼承,小兒子頭上那麽多個哥哥,壓根沒有繼承的機會。
首領心疼這個小兒子,又覺得他為部落做了那麽多事,想給他找個出路,就盡可能把人脈都交給他,以後哪怕分出去單幹,也不至于跟無頭蒼蠅一樣無從下手。
李德全十分機靈,還叫上首領心腹的一位夫人在門口叫可善出來。
這位夫人和可善的關系不錯,加上她并不知情,李德全又是康熙身邊的大紅人,只說康熙要召見可善。
她只以為首領跟康熙提及兩夫妻為部族做的事,于是欣然答應,在門口把可善叫了出來。
可善也就沒多懷疑,出來後就被李德全帶的侍衛直接拿下,嘴巴也被堵上,五花大綁帶走。
那位叫人出來的夫人整個都呆住了,哆哆嗦嗦卻不敢多問,只能看着可善被人扛着離開。
可善在路上就被侍衛熟練摘掉了牙齒裏的毒囊,身上的暗器和毒粉都拆掉了。
首領和小兒子看着一堆從可善身上摘下來的東西,尤其小兒子每天跟可善同床共寝,要她有什麽歹毒心思,自己早就要沒命了,頓時心有戚戚然。
他原本還想跟康熙求情,可善或許有難言之隐,又或者被人逼迫。
如今小兒子看着這堆暗器和毒藥,再也開不了這個口。
可善一看康熙、首領和自己丈夫,就知道事情敗露。
毒囊都被拿走了,身上的暗器和毒藥也是,根本脫不了身,可善也就不掙紮了。
被撤掉嘴裏的破布後,她就冷笑道:“要殺要剮趕緊的,別以為我會說什麽。還有這個傻子什麽都不知道,那些鹽都是經過我的手出去,他根本不知道交易的人是誰。”
在屏風後的顧凝宸一聽,看來可善跟首領這個小兒子相處久了,還是有感情的,這是替他脫罪了?
雖然首領的小兒子确實可能不知情,但是可善這麽一說,就更可信了。
康熙也冷笑道:“你說他不知情,他就真的不知道嗎?他身為蒙古首領的兒子,身手不錯,跟在你身後要是偷窺,你也察覺不出來。你真能肯定,他什麽都沒看見聽見,什麽都不知情?”
可善不止讓丈夫在康熙這裏脫罪,她這麽說,只怕也是不想背後之人找丈夫的麻煩。
她一怔,搖頭道:“他傻乎乎的,什麽都聽我的,自然不可能知道。要知道的話,他怎麽敢繼續做?”
康熙不相信三年了,首領這個小兒子還真的什麽都聽媳婦的,然後一概不知情。
能換來那麽多糧食,難道他就不好奇嗎?
他不說,是因為可善能繼續換糧食回來,不等于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康熙指了指可善道:“既然你什麽都不樂意說,那就拖出去收拾幹淨了。”
李德全帶着侍衛就要把可善拖出去就地處決,吓得小兒子跳出來攔着道:“皇上,我、我其實偷偷跟着可善,知道她交易的是什麽人,對方又長什麽樣子。”
對上可善不可思議的眼神,他的聲音更低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進去,對方要是為難你,或者要對你不軌怎麽辦?所以第一次的時候我就跟在後邊,遠遠看了一會,見你沒事才放心。”
康熙見他目光閃爍,就知道肯定不止一次。
但是這個小兒子什麽都沒說,就連可善都沒察覺得到。
都說不是一家人,就不進一家門。
可善身上有那麽多秘密,枕邊人怎麽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可是他什麽都沒說,就連親生父親都沒提一個字。
蒙古首領聽着小兒子的話,頓時失望至極,整個人都似是老了十歲,憔悴不已。
可善看着枕邊人的眼神也不對了:“原來一開始什麽都知道,可笑我還心有愧疚……”
她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幾年相處下來,對夫君的情誼是真的,自然滿心愧疚,盡最大的努力換最多的糧食回來。
可惜自己如此用心,原來早就在枕邊人的算計之下,可善如何能不心寒?
康熙拍拍手,這次不止可善,就連首領的小兒子都被侍衛綁上。
蒙古首領這次什麽都沒說,也不敢再求情,只看着小兒子兩夫妻被帶了出去,才低聲問道:“臣愧對皇上,萬死也難辭其咎。”
眼看他就要自盡來贖罪,康熙擡手讓侍衛攔下了:“不必,你将功贖罪就好。不過首領的位置,該是換人來做了。”
子之錯,父之過,他确實失職,不能繼續擔當首領之位了。
康熙都不等天亮,連夜就讓人召集部落的人,派人當衆說了原本首領的小兒子和妻子都做了什麽。
族人才知道可善根本不是商人的女兒,甚至跟山賊是同夥。
商人和山賊勾結,幫着山賊把湖鹽偷偷運出去賣,卻想要昧下一部分銀錢,被山賊發現,起了殺心。
商人有備而來,帶着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于是兩敗俱傷。
可善雖然重傷卻僥幸活下來,還被首領的小兒子救下,後來還嫁給了他。
因為這一層身份,她還能繼續把山賊發現的湖鹽從互市賣出去,換來的銀錢大部分都私吞了,一部分才換成糧食送到部落來。
族人們因此對她感激殆盡,哪裏想到不過是可善手指縫裏漏了一點出來。
可笑族人對她如此敬重,可善卻瞞下鹽池,還販賣私鹽,如今被康熙發現,整個部落都得落罪。
首領被撤掉,小兒子和可善被押送回京。
康熙懷疑可善還有同夥,得順藤摸瓜追尋下去。
他的意思是部落的族人并不知情,不必連坐,但是首領就得換人來做。
首領底下其他兒子也算知情不報,都失去了當首領的資格。
康熙仁慈,沒要首領和其他兒子的性命,只提拔了一個跟這位首領的武藝不相上下的人上來,成為新的首領。
族人得知老首領不知情,多年來為部落勞心勞力,能免去一死,心裏對康熙也是十分感激。
新提拔上來的首領得到的第一件差事,就是派人把鹽池圍起來,原本用來遮掩挖鹽的房子被拆掉,露出原本的樣子。
康熙吩咐完,直接就帶着顧凝宸躺下歇息。
留下部落的人一夜無眠,出了這麽大的事,這晚上誰能睡得着呢?
康熙摟着顧凝宸躺下,見她睜着眼睛還不想睡的樣子,不由低頭笑道:“你這一晚上聽了一出大戲,也是要睡不着了?”
顧凝宸側着身枕在他的胳膊上,仰頭道:“皇上,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如今滿心好奇,哪能睡得着?”
這出戲實在精彩,可善利用首領小兒子的身份來遮掩,小兒子借着可善來給族人送糧食,日子好過一點。
可善以為丈夫不知情,哪知道螳螂在前黃雀在後?
三年夫妻,一個自以為騙倒了枕邊人,一個是真的騙過了枕邊人,真是一出荒謬大戲。
康熙伸手輕輕拍了拍顧凝宸的後背,低頭輕聲說道:“這人想要在部族裏建功立威,卻什麽都不會。正巧可善撞上來了,手裏還拿着山賊的財物能變賣,他自然心動。”
變賣後換來糧食,族人對他感激不盡,在部落裏的地位節節攀升。
如果沒有意外,老首領哪怕不能讓這個小兒子成為新首領,也會讓他擁有除了新首領之外無人能取代的地位。
他也清楚自己沒有能耐,只能依靠可善,所以對可善做的事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如今東窗事發,兩夫妻大難臨頭,誰都別想活,沒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倒是能同穴了。
顧凝宸沒問這兩夫妻的下場,估計好不到哪裏去。
可善哪怕知道一點,估計也不會太多,看她去互市跟人接頭就明白,背後之人沒讓她知道得太多。
哪怕她把接頭之人供出來,估計那人也知道不了多少,還可能活不到明天。
販鹽的利潤實在太大了,無數人都想要分一杯羹,找到背後之人不容易。
如今康熙直接把鹽池圈起來,斷了可善這條線,背後之人哪怕找不出來,以後也絕不能再把手伸進來搶鹽了。
被康熙摟着,顧凝宸渾身暖融融的,眼皮越來越沉,很快倚在他的懷裏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昨晚處理老首領的事折騰到子時,兩人睡得晚,第二天起來也就遲了。
康熙帶着顧凝宸慢條斯理吃着早飯,那邊新首領已經派人把鹽池圈好了,連帶周圍一片只要沒有草地的地方都圈進來。
周邊還換上自己的心腹,帶着族人在巡邏,又警告其他人絕不能靠近。
他做完這些,屁颠屁颠來跟康熙禀報表功。
康熙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再也沒跟新首領出去選地方,而是在地圖上直接圈了一個位置,準備在這裏做行宮。
這裏他前幾天經過,所處地方十分涼快,是個天然的避暑之地。
最重要的是,它的位置就在中原和蒙古交界之處。
等行宮建成,康熙就能帶人在這裏長住幾個月,政務也能挪過來,跟蒙古之間的關系也能更親近,甚至消息亦能更靈通。
不至于像這次,因為離得遠,一時失察,讓可善這樣的人深入進來。
如果她不是為了鹽池,而是鼓動蒙古有了異心意,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不過可善花費幾年在蒙古族裏的地位步步攀升,如果沒被發現,很快就有了話語權,左右蒙古一族的确定,這就相當危險了。
行宮選好地方,康熙派人知會工部和戶部。
戶部出錢,工部出人和圖紙,盡快把行宮建起來。
當然戶部只需要一開始出一部分錢來開工,餘下的都是由蒙古這邊負責。
蒙古族人長得高大,力氣也大,建行宮這樣的事有他們參與進來,自然能夠更快了。
而且這次老首領犯錯,族人雖然沒被降罪,還是想要戴罪立功,康熙算是給了他們這個機會。
另外蒙古族以前窮,如今有了鹽池,這錢也得從這裏來,自此之後就不至于窮了。
蒙古族負責挖鹽池,建立工坊來過濾湖鹽,前三年他們願意為康熙做白工。
等三年之後,再用很低的價錢來賣給康熙,換的不是真金白銀,而是糧食。
康熙沉吟片刻,同意了蒙古族的要求。
如果不答應,蒙古族人恐怕不能安心,還怕他後邊會遷怒。
不過康熙也會給挖鹽池和工坊過濾湖鹽的人發工錢,工錢就是一小袋糧食。
不多,起碼能讓人過下去,不至于沒力氣幹活。
原本只為了給行宮選址,沒料到還白得了一塊鹽池,康熙感覺這一趟果然沒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