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假嬴政(3)

這次嬴政沒有打翻藥碗,也沒有接受系統的“好意”治病,而是靜靜地躺在榻上,等着。

等着瞧,他的親娘和未來的“仲父”,是帶他這個病的快死的真嬴政去秦國呢,還是換一個依舊在他們掌握中的傀儡去秦國。

他放棄治療,系統也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的小臉燒得通紅,呼吸灼熱,在這個一場風寒就能奪走一個人性命的時代,沒有人相信他還能好起來。

“啊,看來沒救了,原來秦始皇真的是個假貨啊!”

“我就說嘛,史書上記載秦始皇鷹準虎目豺聲,一看就是個兇戾殘暴的狠角色,這個趙政眉目清秀,漂亮得好像個瓷娃娃,完全不像暴君啊!”

“是啊,要是這位去了秦國,說不定就沒有秦始皇啥事了。”

……

嬴政摒息斂氣,讓自己的身體機能降到最低限度。

在皇陵裏躺了兩千年,又在新世紀看了那麽多書,他學會的東西,遠超過旁人的想象。

只是現在這具身體的素質太弱,還不到九歲的他,與趙姬生活在邯鄲,從兩歲多開始,就生活在被趙國人追殺的威脅下,就連曾經一度母憑子貴,以為可以憑借他一步登天的趙姬,在幾次死裏逃生後,也對他産生了怨怼。

他不光是邯鄲街頭小子口中沒爹的野孩子,也從未得到過來自親娘的寵愛。

這讓他整日處于一種惶恐不安的狀态,不光長得瘦小纖細,容貌也與趙姬更為相似,柔弱精致,而呂不韋心有算計,并未教導他學習應有的知識,在這種條件下,根本不可能培養出一國之君應有的學識和氣度。

他能在後來反殺呂不韋,其實還要感謝這位仲父着人編著的《呂氏春秋》。

這部被譽為“一字千金”的《呂氏春秋》,本是以道家理論為基礎,融彙諸子百家學說素材,他想教導嬴政做個無為而治的君主,便可以相權代替君權,依舊掌控秦國大權。

可嬴政從裏面看到的,是法家之道,在博采衆長的同時,也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以法治國,才是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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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孝治國,在他看來,就是個笑話。

嬴異人那樣的爹,當了呂不韋的奇貨而不自知,繼位短短三年就死,臨終還将兒子托付給呂不韋,殊不知自己頭上早已是青青大草原。

所謂父慈子孝,孝的前提是父母之恩,慈愛之心,而那些曾經抛棄子女,禁锢子女的思想,只想着養兒防老,将孩子當成工具人一般的父母,又哪裏值得孝順了?

嬴政從收進記憶宮殿裏的書中,學會了一個詞。

PUA。

以孝為天,用一個孝字牢牢束縛住子女的,就是父母們最擅長的PUA手段。

趙姬為了嫪毐生了兩個兒子之後,甚至默許了嫪毐造反作亂,就因為他想要自己的兒子繼位。

可嬴政平息叛亂,殺了嫪毐和那兩個孩子後,只是不願再見趙姬,尚留這她一條性命,卻依然被冠上了“車裂假父”的暴君稱號,那些大臣們還口口聲聲要他為了孝字請太後回宮。

他們可否想過,若是嫪毐成功,死的是他,趙姬可會為他掉一滴眼淚?

她怕是迫不及待地要捧着小兒子上位,繼續做她的大秦太後,哪裏會在乎他這個親生子?

如果不是銅鏡中,與趙姬七分相似的面容,嬴政甚至都懷疑,自己才是她的第一個傀儡假兒子。

反正她和呂不韋随時都能找出替代他的人選,可見他并不是唯一的傀儡。

奇貨可居,為了避免損失,備胎是肯定要準備好的。呂不韋身為一代豪商,這點經營常識肯定不缺。

果然,在他摒息斂氣一段時間後,身體的溫度漸漸降下來,從高熱變成了冰涼,甚至連呼吸都清淺的幾不可聞,除了身體依然柔軟,簡直跟個死人沒什麽分別。

連系統都跟着驚呼起來:“宿主居然會龜息大法?”

九歲小嬴政煞白的小臉差點就黑了,“你才是烏龜王八蛋!”

系統:“千年王八萬年龜,長壽啊,你不是就為了追求長生才早死的嗎?這是你的技能?”

嬴政:“……”

跟個不懂人話的星際系統對話,真心累。

好在很快就有人進來,沒敲門也沒禀報,直接大步走到榻前摸了摸他的額頭,試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便驚呼一聲跑了出去。

“快通傳夫人,公子政不好了……”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聲隔着牆都十分清晰地傳入嬴政耳中。

“慌什麽慌,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是呂不韋的聲音,“誰說公子政不好了?政兒一直陪在夫人身邊,如何不好?”

那下人顯然是個傻的,或者被打傻了,還愣愣地接口:“可房裏那位……呃……”

是利刃刺入人身體的聲音,嬴政冷漠地想,殺人滅口這活兒,看來仲父沒少幹過。

他的意識飄出體外,如同那個在二十一世紀徘徊的游魂,俯瞰着自己的身體,靜靜地等着。

沒多會兒,房門被推開,先進來的是呂不韋,還帶着一股血腥氣,跟在他身後的,是趙姬和一個少年。

哦,是這孩子啊,他見過。

嬴政恍然。

趙姬的母家,也是邯鄲的一家富商,自是與呂不韋無法相提并論,才會将自家庶出的女兒送給呂不韋為妾。

這個時代的妾侍,歌姬,舞姬,都沒什麽人權,與貨物差不多,所以當呂不韋心目中的奇貨嬴異人看上了趙姬,他壓根連想都沒想,或許是早有算計,直接大方地将趙姬送給了他。

嬴異人在趙國當質子的待遇并不高,他在秦國也并非秦王看重的孫子,一個可有可無的王室公子,在異國為質,尤其是秦趙這種動不動還開戰掐架的非友好國家,幾乎跟送死差不多。

可呂不韋有了錢就想要權之後,就把腦筋動到了他頭上,所謂奇貨可居,第一個是嬴異人,第二個便是嬴政。

在嬴異人的親爹當上秦王後,趙國本要殺了嬴異人,是呂不韋花重金買通官員,放他出城逃回秦國。可留下來的趙姬母子就成了追殺對象。

呂不韋就幹脆将趙姬母子送回了趙家,趙家哪裏知道,當初送出去的女兒,竟然成了秦國太子的人,收到退貨還附加個兩歲小兒,自然沒好眼色。

也正因為如此,趙國人根本沒想到,那對被趙家欺負丢在城外莊子裏的棄婦娘倆,正是他們百尋不見的秦太子夫人和兒子。

所謂燈下黑,莫過于此。

趙家依附于呂氏,趙家的農莊也和呂家的農莊緊挨着,兩家子弟常來常往,對于趙政這個沒爹的棄婦之子,自然多有嫌棄,可不知為何,總有那麽幾個孩子,經常圍着趙政打轉。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嬴政當初沒想過原因。

現在知道了。

這是呂不韋安排的備胎,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知道他的所有生活經歷,認識他所有認識的人,不論他們原本的身份如何,一旦嬴政有什麽意外,他們立刻便可以搖身一變,成為新的嬴政。

嬴政依稀記得,這個孩子,貌似呂家的一個庶子?

呂不韋姬妾如雲,有別人送的,也經常送給別人,來來往往的,幾十年下來,不知生過多少孩子,對他而言,這些孩子,與奴仆無異,不過是有點血緣用着更順手更聽話的工具人罷了。

呂不韋先上前試了試他的鼻息,搖搖頭。

趙姬跟着上前,卻有些嫌棄地不願伸手,只是抹了把眼淚,不安地說道:“太子當年曾留下一塊玉佩給政兒,他一直貼身戴着……”

呂不韋沖那個少年擡擡下巴:“自己去拿。”

少年先是瑟縮了一下,還是硬着頭皮走上前,解開嬴政衣襟時,手一直在發抖。

哪怕他在心底一直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這是個死人,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以後自己就是趙政,就是秦國太子的兒子……

衣襟被扯開,纖細的頸項上,空無一物。

“沒有……”

少年一怔,喃喃地說着,忽然看到,面前的“屍體”竟然睜開眼,沖他露出一個陰恻恻的笑容。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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