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孝宗不肖父(18)
從靖康之變後,到如今龍興元年,三十五年,就算是當初趙構三四歲的女兒,若能活到現在也近四十歲了。
可實際上,那些被擄去的女子,有幾個能活到現在的?
當時金人查抄了大宋宗祠,按照宗譜将宮中的妃嫔帝姬全部抓走,一個沒留,還有許多宮女和朝中大臣的妻女,都被□□後作為兩腳羊帶走,作為他們的戰利品分發,最後有不少都被送入了金都浣衣院,日日受人欺淩,如何能活得長久。
而那些采石矶之戰後,被抓來的金國俘虜,在這一年多幹苦役勞工期間,也死了不少,有因為舊傷未愈而死的,也有在勞役期間想逃跑被擊殺的,還有些是因病身亡的……這年頭沒有什麽優待俘虜之說,原本趙政留着他們也是因為勞力不足,又舍不得折騰那些剛剛收複回大宋的江北百姓去做苦力,自然就逮着他們使勁用。
至于其中有身份有地位的金國貴族和部落首領們,則單獨圈起來,活是一樣要幹的,頂多吃好點住好點,保證他們能活到交換俘虜和贖金的那一天。
條件已經開出去了,壓力就從趙政這邊,轉到了如今的金國皇帝完顏雍這邊。
完顏雍收到趙政的來信時,氣得也差點砸了龍椅……扶手,可他節儉慣了,連龍袍都舍不得多做兩套,繼位後的頭一年都沒讓人做過新衣,現在用的茶杯都是他從王府帶來用了快十年的。
他被後世之人稱為“小堯舜”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他的勤儉,勤于政務,衣食簡樸。
他連自己和皇後的衣食都十分儉省,再讓他拿錢來贖那些原本就跟他不對付的金國貴族和部族首領,簡直比割他的肉還疼,之前就換俘之事一直拖,想着若是能打回汴京城,取得幾場勝利後,再談判時才能掌握主動權,而那些俘虜,說不定在此期間挂掉幾個,也就可以省下更多的贖金。
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沒能打的響。
自從大宋那邊換了個太子登上了皇位,那些一向孱弱散漫毫無戰鬥力可言的宋兵,簡直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不光敢拼敢打,還經常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兵器,他們好不容易習慣了宋軍守城的火炮,研究透火炮的攻擊範圍和死角,宋軍一轉頭就推出了可以馬拉人推着走的炮車,走哪打哪,根本不給他們再次研究攻擊範圍的機會。
更可怕的是,他們不光用炮車,還用加了厚實鐵板的車廂來運兵,只留下一些長槍的出孔,四面八方都被鐵板擋的嚴嚴實實,就算金兵鐵騎沖過去也砍不爛,反倒是一不留神就會被宋兵從裏面捅出來的長槍捅個窟窿,無論人還是馬,被那長槍捅一下就是一個血窟窿,再無作戰之力。
宋兵用炮車遠攻,用鐵甲車圍城車陣,根本不給金兵近戰施展的機會。
原本金兵強于宋兵的地方,一是弓箭騎射,二是近戰武力值,宋兵少馬,身體素質和平均武力值也的确不如金兵,加上長期以來金兵的殘暴之名,讓宋兵心裏早有陰影,因此以往作戰時,只要金兵鐵騎攻來,往往宋兵不戰而逃,根本就沒有對戰的勇氣。
幾千金兵鐵騎追着數萬大宋步兵如切瓜切菜般的斬殺之事,屢見不鮮。
能夠正面對抗不落下風的,也只有岳飛的背嵬軍和韓世忠的韓家軍等少數精銳部隊,其他絕大部分宋兵都很難在人數相當的正面對敵中戰勝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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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完顏亮的六十萬大軍敗北,金人也只會認為是完顏亮棄長取短,在水戰中失利,加上宋人的火炮的确犀利威猛,才會造成如此慘敗。
可真正到中原之地兩軍對壘時,金兵仍不覺得宋兵能夠在短短幾月時間就脫胎換骨,正面與他們相抗。
直到他們遇上了重新整合後的龍興軍。
這一代的金兵,沒有遇到過韓家軍岳家軍,他們只聽說過前輩攻破大宋汴京後燒殺劫掠的風光史,不曾聽說過被岳家軍打得落花流水的丢臉事,所以對宋軍的認識,也僅限于以前攻打南宋諸城時,對方不是望風而逃,就是閉城不出,任由他們在城外肆虐。
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宋兵不逃了,宋兵将他們固守的城池變成了移動的堡壘後,會變成那樣一個可怕的戰争器械。
那覆蓋着厚厚鐵甲的戰車,勾連在一起,就是一座堅不可摧的圍城,守護着裏面的弩車和炮車,不等他們靠近,就先被火炮和床弩炸射得人仰馬翻,就算有奮不顧身運氣好能沖殺到陣前的,也會撞上鐵甲戰車前方的長槍陣。
而那些原本體弱怯懦的宋兵,被這些鋼鐵戰甲和戰車保護着,竟然也伸出與他們相抗的勇氣,不光敢躲在戰車後面進攻,甚至還敢從後面埋伏着偷襲他們,切斷他們的後路……
是的,在趙政的戰術戰略思想裏,打仗,從來不僅僅是擊退敵人。
在這一點上,其實大秦的君臣都是一個思路。
只要作戰,就必須消滅對方的有生力量,從精神到肉/體。
只不過每一代大秦領軍人物的具體操作手法各有不同,但歸根結底,思路是一樣的。
無論白起直接坑殺四十多萬趙國降卒,還是趙政用四十多萬金國俘虜挖礦修路做苦力,都是徹底消滅掉敵方戰鬥力的手段而已。
手段不同,然而殊途同歸,目标是一致的。
所以龍興軍在作戰時,從不似以往的宋軍,殺退敵軍,奪回城池,步步為營的打法,而是只要打一仗,那就務必要争取全殲或者全部“消滅”敵軍。
能抓到俘虜那是最好,西北大片土地等着開荒,無數礦山等着挖掘,趙政給各部下的目标之高,不光讓六部頭禿,讓各州府的官員也都開始絞盡腦汁地挖掘人口潛力。
以前各州府最怕的是流民,看到有別的地方逃難的流民,都恨不得閉門拒之千裏,趕得越遠越好。
而如今各州府簡直恨不得從其他地方去拉攏流民,因為趙政下達的墾荒令中,考核地方官員的第一點是人口,第二點是田畝,第三才是稅賦收入。
只要人口不達标的州府縣,都立刻降級,不光是官員要被降登降職降級降薪,連行政區域等級和相應的政策都要随之下調。
比如原本是上等縣,人口需在三萬以上,可以有每三年三十個秀才名額解送州府,若是降到中等縣,那就只有二十個,若是到下等縣,就只剩下十個。人才選拔名額是一方面,各種災情和水利赈濟撥款都會按照行政等級劃分。
也就是說,這官當不好導致自己所掌管的縣、府、州降級的話,那不光是自己要受到降職降薪的處罰,甚至要連累所有的同僚和未來三到六年評級不上的官員們。
這比以往對百姓管轄的保甲制還要狠,還是對官員們狠。
你若是對治下百姓不好,導致民不聊生,百姓活不下去,或者賣身為奴成了隐戶,那人口少了,田畝少了,你這官也會一降再降,不光自己降,同僚所有人都跟着降,除非大家都肯跟着你一起受累,否則總有人會盯着檢舉告發,免得你一人貪婪害了整個衙門。
如此一來,人口成了香饽饽,那麽本地的人生育來不及,流民就成了最容易額外增長的人口。
尤其是北方經過這三十多年的戰亂,又在此番收複之時,被趙政下令嚴格清理了一大批當初降金為虎作伥甚至認賊作父的豪商官紳,收回了大批的“無主”土地,正好可以分給這些流民難民們進行開墾。
因為大宋的人口遠遠超過了大秦時代,趙政原本想推行的均田制也被衆臣反對,只能先以官田的方式以租代售給那些無地的農民,同時嚴格限制了官商購買土地的數量,依然鼓勵百姓們經營商業和手工業,減少對土地的依賴性,避免那些豪商和官員們一有點錢就買地,導致最後土地集中再次重複歷史的悲劇。
北方各州府都地廣人稀,到處都是缺人不缺地,所以現在各州府的官員不怕流民多,就怕沒人到自己的地盤上來開荒種地,想盡各種辦法留住百姓的同時,也要完成新帝下達的基礎建設任務。
比如水利工程和修路工程,就是龍興帝考核政績的兩個硬性指标。
系統就對此有些無語:“就算後世的華夏是基建狂魔,宿主你也不用從這個時代就開始培養他們吧?會不會太早了?”
趙政:“後世經過兩千多年總結的經驗,當然值得學習,無論是哪朝哪代,要想富,先修路,這話都是絕對沒錯的。而水利乃是農耕之本,農為國本,若是這一點做不好,北方就無法實現糧食自給自足,完全依靠南方産糧,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從當年十三歲繼承秦國皇位開始,趙政就深刻地記住一條道理,自己的命脈,絕對不能掌握在別人的手中。
一個國家的命脈,一個是糧食,一個是兵力,一定要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夠穩住自己的地位。
至于那些跟着趙構上蹿下跳,到處造謠還妄圖勾結金兵的跳梁小醜,只要無法在這兩點上動搖他的根本,就只能在一旁徒呼荷荷,毫無用處。
無論是水利工程還是修路挖礦,都需要大量的勞力,而北方百姓經過金兵數十年的□□和高壓管制後,對大宋雖有向往,但并無太大的期盼,畢竟當初徽欽二宗在位時,北方天災人禍,他們依然尋歡作樂,被逼上梁山的百姓和生活中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跟在金人統治下的也沒差多少。
上面的天子是誰,龍椅誰來座,從古至今,對于最底層的百姓來說,根本不重要。
他們只在乎現在的大老爺能不能少收一點稅,能不能少征發一點徭役,讓他們能吃飽穿暖活下去。衤糀
因為對于他們來說,活下去幾乎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
趙政知道這一點,所以嚴禁各州府濫發徭役,要在保證百姓耕地的同時,完成各項基建任務。
不能用治下百姓和流民,各州府的官員,就只能把勞動力的缺口目标,打在了金國俘虜的頭上。
沒辦法,這任務放在那兒,不完成不行,要完成,得用人,用人,當然是俘虜最好用。
龍興軍收到各州府的請求後,耿京和辛棄疾就調整了各部作戰計劃,不僅僅要殲滅敵軍,還要最大限度地俘獲敵軍,他們要的,不僅僅是勝利,還要大量的可用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