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短暫的停戰之後，真正的殘酷戰争開始，無數的仁人志士走上了戰場，他們此前可能是農民，可能是工人，可能是學生，但是梁霄所扮演的阿傑依舊在殖民地裏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

戰争的消息一直在人們的口耳間相傳，但是阿傑所生活的地方很平靜，人們依舊能夠打牌，抽大煙，玩女人。唯一讓人們感到困擾的，就是越來越高漲的物價。

文小雅導演的鏡頭跟随着梁霄，将這一片頹廢而孤立的繁華表現的淋漓盡致。然而梁霄所扮演的角色，只是這一片繁華裏的最底層，所以色彩在一片豔麗之後，逐漸轉向黯淡。

窄小的巷子，永遠布滿了潮濕的斑痕，那些髒物的痕跡仿佛與生俱來。阿傑瘸着腿走過這樣的巷子，也仿佛要融入其中。他對這樣的環境非常熟悉，當他走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時，臉上的表情還帶着嚴謹的防備。當他走入這一條仿佛只有蟑螂和老鼠才會經過的小巷子時，卻明顯的放松下來，因為他就屬于這樣的地方，這裏能帶給她無限的安全感。

也正是在這一刻，對面突然的跑出來一個驚慌失措的小孩。他的身後跟着一個拿着刺刀的士兵，那持刀的惡魔已然喪失了人性，竟然一刀捅死了那驚慌的小孩。

此刻，阿傑身後那繁華的街巷裏，依舊傳來熱鬧的聲響。可是他眼前的場景卻已經變成了人間地獄。

在阿傑身邊的繁華街道上，還有黃包車夫，男女學生，公司職員，浪蕩公子，歡場舞女。接下來，他們有些會被殺，有些救人，有些逃跑。這是一場混亂的大場面，但是這些人都跟阿傑無關，阿傑獨自一個人，在小巷子裏殺死了一個持槍的日本士兵，獲得了一把□□。

梁霄今天只需要完成這短短一頁紙的劇本，除了那個日本士兵和小孩，今天基本上都是梁霄的獨角戲，他身後的熱鬧街道需要一些群衆，但那都是屬于環境人物，即便文小雅導演對于環境的處理非常精細，但也不需要多加關注。

可就是這樣的獨角戲，梁霄表現的卻非常艱難。之前和舞女打牌，在酒館裏跟人喝酒吹牛時，梁霄所表現出的浪蕩勁兒還能比較貼合人物。

可是走在小巷子裏那兩三秒鐘的特寫鏡頭，卻需要他變成一個頹廢的到極點，麻木到絕望的殘疾人。

然而梁霄的人生實在過于順利和輝煌，即便偶爾遭遇挫折，他的內心也很少發生動搖。何況他此時的面孔又是如此的精致而年輕，即便有化妝技術加持，也很難瞬間變成一個飽受挫折和滄桑的人。

他已經刻意的放低了肩膀，彎下了腰背，垂下了眼皮，但是導演依舊不滿意。

“我覺得你的眼神還是太過于明亮，應該更加的灰暗一些。”文小雅導演走到梁霄身旁來給他講戲，攝制組的人站在巷子兩邊認真的聽着。

即便文導演平時非常和善愛笑，身材也不高大，當她工作起來的時候，卻嚴肅到近乎苛刻的地步，以至于在她身邊工作的人都變得非常仔細，對她也非常的尊重。

梁霄演戲的天賦出衆，以前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連續NG幾十次的經驗，此時心中也有些焦急了。但他對上文小雅導演滿是期待的目光，聽到她的分析和講解，心裏又平靜了一些。

等到導演回到了監視器後面，他又讓化妝師幫他加了一點黑眼圈，然後開始醞釀情緒。

在他順風順水的生命中，唯一讓他感到絕望的事情，只有柯豐的死亡。

這是一段他極力想要掩蓋的回憶，而且他重生到了現在，柯豐還活着，他們成了情侶，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在發展，他就更加不願意想起這一件讓他極度痛苦的往事了。

有些事情，雖然極力想要忘記，但卻牢牢的印刻在腦海中。其實不用梁霄用力去挖掘，那段痛苦的記憶就自動的跳了出來。

痛苦和絕望，立刻浮現在梁蕭的眼睛裏。然而，此時并不需要這麽強烈的感情，所以他又需要極力的壓制。

這樣表演出來，反而非常契合人物的心理。阿傑雖然因為殘疾而退出了戰争，然而戰争給阿傑帶來的陰影卻并沒有從他的身上抹去，阿傑雖然表面看起來平靜無波可是內心還有憤怒。

所以在下一幕中，當阿傑看到日本士兵殺死了一個無辜的兒童，立刻就出手了。

對方根本就不将他這個殘疾人放在眼裏，更不想浪費一顆珍貴的子彈。但是那惡魔已經殺紅了眼，他的刀還沒有從那孩子身體裏□□，就已經看向了阿傑。

可是那魔鬼錯了，阿傑并不是任人宰割的平民，他是一個從戰場上摸爬滾打而來的士兵，阿傑用手中的拐杖做武器，一下子就打掉了敵人手裏的槍。并且在對方作出反應之前，将他擊倒在地，用膝蓋絞碎了對方的脖子。

在成功的扮演了一個頹廢殘疾人之後，梁霄的表演就很順利了。但是那個扮演日本士兵和被殺小孩的演員，卻又遲遲達不到文小雅導演的要求。

那小孩應該是受過專業表演訓練的孩子，動作非常專業，但這種專業就是某種戲劇感，舞臺感，卻并不真實。他在表演死亡，而不是真正的死亡。

導演也試圖給孩子講戲，又把孩子的媽媽兼經紀人叫過來一起講。可是孩子終究差一點天賦，無法理解。這孩子的母親更加心不在焉，一直在關心孩子表演死亡，要拿紅包壓邪的事情，對于表演反而不太上心。到最後導演不得不拉遠鏡頭，只拍了一個模糊的背影。

小演員這邊不需要拍攝正面表情，導演卻希望把日本士兵猙獰的表情拍攝下來。負責扮演這個士兵的人是劇組的武術副指導，表情動作倒不需要特別的關照，很快就過了。

之後就是梁霄跟這位武術副指導的打戲，雖然只是短短幾秒鐘的鏡頭，但是幾個動作必須潇灑流暢，還必須表現出緊迫的真實感。

武術指導是個四十來歲的光頭，趁着轉移機位的功夫，跑到梁霄面前來，用他那洪鐘一般響亮的聲音說，“梁哥，下一場戲有點麻煩，你要不要用替身啊。”

在這位武術指導的心目中，像梁霄這樣年輕的流量明星，在拍武戲的時候，都是需要替身的，別說武戲了，有時候文戲都需要替身，即便這是文小雅導演的電影，梁霄的排面兒也是需要照顧的。

但是梁霄客氣的搖了搖頭，“謝謝張導，不用了，我想自己來試試，我平常也是有鍛煉的，以前也找老師教過我。”

那武術指導笑着應承了，但他眼底裏的目光顯然是不相信。

梁霄把這些一切都看在眼裏，由于他母親的地位，他自從進了劇組，一直都處于食物鏈頂端，并沒有經受過傾軋和別人的欺負，甚至沒有被人怠慢過。

可是梁霄并非遲鈍的人，他是一個最好的演員，頭腦極度的敏銳，當然也善于觀察。輕易就能感受到別人的情緒變化，但是面對武術指導的不信任，他并沒有做過多的解釋，一切還是用實力來說話。

不過文小雅導演很贊賞他不用替身的行為，拍着他的肩膀說，“小夥子加油啊。”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我看好你。”

等到真正開打的時候，梁霄還是有些吃力，就算他有鍛煉，但日常飲食都以清淡為主，跟那位練出一身硬邦邦肌肉的武術副指導，實在無法相比。

說出來有些氣弱，他一拐棍打在人家身上，結果崩得自己手疼。

其實他原本不想真打在人身上的，可是那位拍着胸脯根本不在乎的說，“您不用害怕，這是給我機會。如果不打結實了，只能拍遠景，都看不到我的臉了。”

在劇組裏的工作人員，很多都會兼職客串，其實他們都很想當演員，的确很想抓住這樣的機會。

然後，梁霄就沒有手軟，最後還崩到了自己的手。因為很不好意思，即使他的手都紅了，也沒有吭聲。

不過這樣做也是有明顯好處的，因為配合默契，這場戲很快就拍完了，導演宣布收工，今天才剛剛六點，他就可以休息了。

因為能夠盡早收工，整個劇組都籠罩在一片喜悅的氛圍中，對于劇組工作的人來說，能夠六點收工，簡直就是天大的喜訊。

包括剛才那個被梁霄打過的人，自個兒從地上爬起來，又從現場制片人手裏拿過一個紅包（畢竟他也死過一次），笑嘻嘻的跟人勾肩搭背的走了。

在當晚的酒局上，這些武行的人，把梁霄由衷的誇獎了一遍。

“我以為這個梁霄正當紅呢，架子肯定很大，沒想到他脾氣這麽好。”

就連之前心底裏有些看不上梁霄的劉指導都改變了自己的想法，“我看這位梁哥很厲害，以後的成就肯定不小。”

由于今天晚上很早就收工了，劇組裏的許多人都趁此機會出去舉行聚餐之類的活動。

梁霄卻沒有參加這些活動，他低調的坐上了保姆車，打算回到酒店繼續關注顧亞飛昨晚被李唐的粉絲用燈牌砸了的後續。

之前梁霄在拍戲的時候，001一直沒有出來打擾。直到此時他才上線，然而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的手沒事吧，要不要讓小王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梁霄看着自己依舊紅腫的手腕，嫌棄似的說，[怎麽，作為一個智能系統，你連檢查身體的功能都沒有啊。]

系統當然有檢查身體的功能，梁霄的身體整體看下來也沒有什麽問題，可是……

梁霄久久得不到001的反駁，終于良心發現了，[好了，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

梁霄覺得001這個系統真有意思，竟然還會害羞。然後他故意跳轉了話題說，[今天我都沒時間關注別的事情，你跟我說說，李唐和荊溪今天都幹了什麽。]

001終于有了反應，把他這一天監測到的事情跟梁霄彙報起來，[李唐要接一部科幻電影，上午十點跟導演見了面，已經簽了合同。]

梁霄知道這部電影還沒有上映就黃了，因為作為主演的李唐死了。其實，這部戲已經拍完了，趁着李唐死亡的熱度上映，應該能撈一筆錢的。

可是李唐死後，他所做的那些劣跡斑斑的事情，被他的經紀人全部捅了出來。即便那些粉絲鬧得再兇，官方也沒有讓那部電影上映，因為李唐的種種行為太過惡劣，動不動就毆打身邊的工作人員，甚至造成了一些不可挽回的傷痕，這些都是有錄像的，此外還有，睡粉，酗酒，奢侈消費，不當言論，……許許多多罄竹難書的罪行。

李唐作為一個偶像，實在無法教人向善，而是将人導向一個罪惡的結果。

對于李唐要拍這部電影的消息，梁霄只是略點了點頭，就讓001說之後的事情。

[李唐的團隊一直在網上抹黑顧亞飛，因為李唐這一路走來，人設都是标榜個性，青春，張揚，黑料不斷，所以這一次粉絲打人的事情雖然對他有所沖擊，可是他好像并沒有往心裏去。]

梁霄的計劃是要激怒李唐，讓李唐做出瘋狂的行為，現在看來計劃非常順利。他打電話給王亞楠，讓她繼續跟進這件事，就不打算再管了。

結果王亞楠跟他說，“今天馬莉聯系了我，說要跳槽到咱們公司來，而且手裏還有一些我們感興趣的東西，這會不會是什麽陰謀啊。”

王亞楠這就是想多了，馬莉純粹就是不堪虐打，想要逃出火坑而已。

梁霄雖然知道這一點，卻也無法相信馬莉，因為有李唐的魔力在，馬莉根本就不可能成功逃脫。這時候如果接受馬莉，還真有可能讓她變成李唐的卧底。

所以梁霄只能愛莫能助，他對王亞楠說，“你先穩住她，跟她談條件，看她能拿出什麽讓我感興趣的東西，再考慮要不要讓她跳槽。”

其實是梁霄讓人去接觸過馬莉，她才會想要來流影集團，但這時候梁霄卻沒有跟王亞楠多說。因為王亞楠也是一個女人，她不确定王亞楠能不能逃脫李唐的魔力，因為那是真正的魔力，而不是形容詞。

就在梁霄關注李唐的時候，李唐又叫來了自己的經紀人，他好像忘了剛打過馬莉一巴掌的事情，和顏悅色的對她說，“你去查一查顧亞飛的底細，看看他家裏面有些什麽人，都住在什麽地方。”

梁霄還不知道，李唐這麽快就沉不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