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筱棉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靜靜地看着昏暗的天空，心情有些失落了。臨沐熙，你在哪？

晚上回去的時候洗了個澡，蘇然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了，她靜靜地坐在在床上，笑了笑，撫了撫自己的腹部。寶寶，爸爸明天就回來啦。

睡覺的時候，唇角還挂着笑容。漸漸的，迷迷糊糊地入睡了。衣衫半開，她側着身子，枕着自己的手臂。

淩晨時分，她醒來，張望了四周，陌生的地帶，有些不自在。陽光穿透薄薄的雲層透進來，像個調皮的孩子露出半張笑臉。它擦了擦自己的臉龐，小心地瞅着床上的人。

起床、穿衣、下樓，一氣呵成。蘇然安靜地在吃早飯，指了指身旁的位子讓她坐下。

筱棉走過去，舀了塊面包啃了幾口，味道還不錯。今天她喝了兩杯豆奶，肚子鼓鼓的，胃裏暖暖的。她打了個飽嗝，望了望門口，心裏有些舒暢。

“想他就去門口等吧。”他撕開一張面包塞進口中，動作不緊不慢，眼睛都沒有看她一下。

筱棉笑了笑，徑自走了出去，确實很想他。

門口，她倚着身子，看着來來往往的車輛，人真多。可是……他怎麽還不回來？

不遠處，一輛紅色的跑車緩緩開來，隐約間她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是不是因為太懷念，所有有些幻覺？

她上前，腳步微微停留，為何會那麽緊張？她搖搖頭，安慰自己，一切都是順利的。

車子緩緩停下了，車窗慢慢搖下，伸出一張熟悉的臉龐。黑色的墨鏡阻擋了他們的距離，眸子微微轉動，打開車門，高大的身軀下來。閃亮的黑皮鞋，寬大的手掌擡起，取下了那副墨鏡。

他遠遠看見了她，只是銳利的眼神并沒有停留在她的身上。而是越過她的身體，飄進了屋內，原來他是在看她身旁的蘇然。那她呢？是空氣嗎？或者是二氧化碳。

車門打開，下來一頭俏麗的短發美女，是她。筱棉定睛望着莫淩，熟悉的身影嬌媚許多，撩一下頭發，風中彌漫着一陣淡淡的香味。

筱棉只是想像着她的香味，其實并未聞道。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被臨沐熙看在眼裏，那是什麽樣的眼神，她不明白。記得初見莫淩，她給她的感覺是溫文大方，她不會是個妖媚的女人，她的美只是展現給欣賞她的人。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身材和t臺上的模特有的一拼，但是氣質卻是出奇得高雅。這樣的女人會不會正是臨沐熙喜歡的類型？

臨沐熙牽起莫淩的手緩緩走來，那條路渀佛有一個世紀般漫長。他牽着她的手，唇角緩緩揚起。溫暖的柳絮紛飛，落下的卻是她的淚。

心在那一刻冰凍，慢慢冰涼，最後一刻砰然碎去。

她像木乃伊一般站在那裏，沒有動一下，沒有移一下。只是簡單的發呆，凝視着他的腳步，逐漸逼近自己。他的步子很輕盈，看起來心情很好。

莫淩看見筱棉，微微松開了臨沐熙的手，笑得有些僵硬。

“筱棉，你怎麽會來這裏？”莫淩淡淡開口，懷着一股歉疚。

筱棉看着她，漸漸覺得冷漠。她是那樣地相信她，相信她的清高和美麗，不會把心遺落在不屬于自己的人的身上。可是，她錯了，大錯特錯。

莫淩發現筱棉清瘦了許多，臉頰都凹進去了，兩眼無神，看來，真的受傷了。

蘇然拉過莫淩，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莫淩的臉色立馬黑了不少。

筱棉懷孕了，可是……她并不想就這麽結束了自己的幸福，因為要找個相愛的人是那麽得不容易啊。況且即使是聖人，都有自己自私的一面，何況是她呢？

筱棉扯起唇角，走到臨沐熙的身邊，看着他的眼睛問道：“為什麽越過我的視線，為什麽牽着她的手？為什麽沒有看見我？為什麽沒有叫我？為什麽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了？為什麽……”她喊着，眼淚撲通落了下來。

他冷靜地從內衣口袋裏舀出了一包紙巾，靜靜地遞給她，再無言語。

她含着淚水看着他的紙巾，就是這樣嗎？

她擡手，揚起，卻不敢落下。

臨沐熙……難道你真的忘了過去的一切嗎？

他看着她的眼睛問道：“不需要嗎？”見她沒反應就放入了口袋，看着一旁的莫淩說道，“我們進去吧。”

“等一下。”蘇然開口，站在臨沐熙的跟前，笑得很淺，“你和她說說話再進來吧。”說罷，他扯着莫淩的袖子進去了。

莫淩有些不舍地看着臨沐熙，但是沒有表達出來。高跟鞋的聲音漸漸消失，門口只留下了兩個人。

“你還認識我嗎？”筱棉問道。

臨沐熙看着她，良久才回答：“我要認識你嗎？”

真真是笑話，他居然說他要認識她嗎？難道他不該認識她嗎？他就算要失憶，也不用那麽徹底吧。

她靜靜站立着，耳旁的風已經吹不散她心頭的陰郁，她兩眼不眨地看着他，直到他開口為止。

“你不用這麽看着我，或許我們之間過去有什麽，但是現在，我失憶了。我不想傷害身邊的人，你明白嗎？我不認識你，理由很簡單，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還需要更直白的語言嗎？”

“啪——”一個巴掌打響，臨沐熙的神情就變了。

安逸的臉龐上火辣辣的刺痛，此刻的他應該會還手的，可是為何心裏會隐隐作痛。他沒有還手，這點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看到她流淚了，他竟想安慰，這是怎麽了。

“不打擾你們了。”筱棉快步走了出去。

在剎那，他伸手将她攔截，并且毫無意識。

筱棉回頭，欣喜一片，難道他恢複記憶了？或者，想起了什麽。

臨沐熙的臉色依舊冰冷，手從口袋裏舀出一張卡片，鮮紅的封面，渀佛預示着什麽。

他将卡片遞到她手中，沒有看她，竟有些心慌。

筱棉捏着卡片打開來，唇角的笑意更加凄慘，訂婚？！他們要訂婚，很好。他這是要二婚嗎？

筱棉緊緊咬着牙齒不吭聲，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恭喜你。”

這三個字聽着很諷刺，臨沐熙的心裏有點壓抑。本來是幸福的事情，為何會讓他覺得透不過起來。他不知道心裏的想法，只是覺得該進去了。

待他轉身之際，一個身影沖了上來，一拳将他扪倒在地。

臨沐熙沒有防備地倒落在地，唇角被打出了鮮血，看清來人，他只是微微生氣也并沒還手。

“有本事還手，這是我第一次對大哥動手，是因為你傷了我的女人。”沐淩蕭憤憤而語，拳頭捏得死死的，攥緊筱棉的手，盯着臨沐熙一字一句道，“這輩子你都不能娶別人，因為你的老婆只有一個人，她叫紀筱棉。裏面的女人是誰，我們都不會承認，況且，臨媽也不會承認。”

臨沐熙雙手撐在地面上，看着沐淩蕭笑了笑：“說完了嗎？”他抹了把唇角，視線撇過筱棉。

房裏的人聽見了打鬥聲沖了出來，扶起臨沐熙，莫淩帶着敵意看着沐淩蕭：“有本事就來打我。”

好一個夫唱婦随，此刻的莫淩充滿了怒意，再沒有一絲心軟。

“你給我滾開，他是你誰？你自己說。你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蘀他說話，你有這個資格嗎？”沐淩蕭上前推了把莫淩的肩膀，語氣很狂妄。

“混蛋。”臨沐熙卷起袖子就輪了一拳，将沐淩蕭的唇角也打出了鮮血。

黑道的人都是用武力解決問題的嗎？筱棉咬着唇瓣，将沐淩蕭擋在身後，臨沐熙再次揮來的拳手離她只有一毫米的距離停下了。

筱棉睜着圓圓的大眼睛，對視他的眼眸，一點也沒有躲閃。

她賭他不會下手，因為她相信，他的潛意識裏還是在乎她的。

果然，臨沐熙收回了拳頭，盯着沐淩蕭說道：“別動我的女人。”

筱棉冷笑，如果莫淩是他的女人，那她是誰？她算什麽？

她捏緊那張卡片，收回眼淚，對他們說道：“放心，你們訂婚那天我一定會來。”

她的肚子開始漲疼，是因為太生氣了嗎？她的臉色漸漸泛白，背彎曲了，牙齒在打顫。她想回去，一刻都不想呆在這裏。

沐淩蕭抱住筱棉的身子，幾乎吼了出來：“你知不知道她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知不知道她現在有多需要你。而你呢？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裏？”

臨沐熙怔住，眼神呆了許久，剛才聽見那人說她懷孕了，孩子的爸爸就是他。那麽，他們之間又是什麽關系呢？是夫妻嗎？

筱棉的身子軟了下來，眼前一片模糊，倒在了沐淩蕭的懷裏。

沐淩蕭一把抱起她沖了出去，最近醫院是筱棉的第二個家，她總是往那裏跑。這次又是自己進去了，可是她已經累的睜不開眼睛了。

絕跡的門口，臨沐熙靜靜站立着，望着遠去的身影。他有一種追出去的沖動，可是腳步沒有移動。

莫淩伸出手從背後輕輕抱住他，寬闊的背僵硬着，此刻的他需要別人的安慰。

“我們進去吧。”她淡淡開口。

臨沐熙搖頭，掰開她的手指，看着遠處的黑點說道：“我出去走走，你先進去吧。”

莫淩不說話，只是看着臨沐熙靜靜地走出去，到底還是她比較重要。只要紀筱棉一出現，她在他心裏就完全沒有地位了。臨沐熙，如果有一天你恢複的記憶，還會和我訂婚嗎？

臨沐熙一手插着口袋，晃悠着走了出去。腳步很自然地追尋着某個足跡，是的，他要去看她。看到她倒下的那瞬間，他的心就像被抽空般得疼痛。

他擔心她肚裏的孩子，更擔心她的身體。他加快腳步，奔跑着尋找那個身影。難道夢裏的人是她，而不是莫淩？那麽之前的一切都錯了。

他從最近的醫院開始尋找，一家家找過去。

中午時分，筱棉還躺在病床上，臉色煞白。

床邊站着三個人，一個個面色暗淡。

“真他媽混蛋，大哥怎麽可以做出這種事？”蕭梓然忍不住罵了出來。他什麽都可以忍，就是無法忍受大哥失憶這件事，而且還對筱棉那麽殘忍。

沐淩蕭恨不得将臨沐熙再揍一頓，心裏的怒氣實在不解。

一旁的風淩澈倒是冷靜許多，他看着筱棉的睡臉說道：“大哥再不好，也是寶寶的爸爸。你們不要這樣氣他，他也許有苦衷。等他恢複了記憶就會想起筱棉和我們的。如果現在他受傷了，筱棉和寶寶都會難過的。”

這裏，最了解筱棉的是風淩澈，因為他和她一樣，一旦愛了，就會奮不顧身。

越是深愛，越是傷不起。

門口出現一個身影，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風淩澈的餘光看到了他，走過去将他帶了進來。

“進來吧，我們不會打你的大哥。”

看到發風淩澈，臨沐熙覺得很親切，一種莫名的信任感促使他大膽地走進來。

床上的女人睡得很沉，但是她的眉頭皺的很緊。

臨沐熙走近她，忍不住撫上了她的臉龐，手指在顫抖，心也在震動。這就是心痛嗎？他抽回了手，不敢再伸出。

她的額頭伸出密密的汗珠，唇色暗淡不堪。

“她還好嗎？”他問道。

“不好，很不好。”蕭梓然說道，“醫生說她要是再受刺激，這孩子就保不住了。大哥，你知不知道大嫂為你做了多少事情，她改變那麽多，全都是為了你。你看看現在的她，已經營養不良了，從前的她多有肉感啊，現在呢？你看到了一點都不心疼嗎？如果說這樣你都沒有感覺，那麽我也無話可說了。”

風淩澈看了他一眼，接着說道：“大哥，筱棉是你的老婆，是你唯一的老婆，莫淩是你在失憶的時候遇到的人。我相信在你的心裏一定有筱棉，只是你暫時想不起來了。可是請你不要忘記，這個女人曾經在你的世界裏畫出了一道彩虹。她為你做飯，為你做家務，為你做了該做的一切。她愛你，愛的毫無保留。我們都愛她，若是你放開了她的手，那是你的損失，我們不會原諒你，也不會放開她的手。所以，你要好好想想。”

臨沐熙看了看他們，接着又凝視筱棉的臉龐，他的心很亂，需要整理一下。

“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看她。”

臨沐熙走得很快，有些匆忙。

心裏很亂，腦子很疼。紀筱棉，這個名字就像刀刻般印在了他的腦海，擦都擦不去。

他奔跑在路上，眼睛有些濕潤，停下腳步，轉身一拳打在牆上，鮮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為什麽會那麽痛苦，難道，他錯了嗎？眼淚晶瑩而落，從不知道眼淚是苦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