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沒白頭我也沒老
第二天,齊飛月是在疼痛中醒來的。
頭痛。
她伸手揉了揉額頭,深蹙着眉緩緩睜眼,首先印入眼簾的就是那排标志性的水線珠貝,這才意識到原來已經不在夏小四的地盤了。
她是什麽時候被他抱回來的?
她撐着手臂起身,手指死命按在太陽穴上,找到拖鞋,正低頭穿着,咔嚓一聲門開了,男人身姿颀長地立在門口,看着她,眸色暗沉:“醒了?”
她擡頭看他一眼,又低下,穿好鞋子。
蔔錦城關上門,走過來,攔住她,一把将她按在了手邊的櫃子上。
“啊!”她疼的驚呼。
他理着她散亂無邊的長發,嗓音綴着醇冽的笑聲,“頭疼?”
她急促地平複着呼吸,氣息香甜又可人,蔔錦城輕笑一下。
齊飛月一驚,急急喊道:“別,蔔錦城,今天要拍戲,你別……”
蔔錦城直接二話不說,一吻封唇。
“唔,唔……”齊飛月搖頭擺脫,兩個細弱的手臂更是不客氣地推搡着他。
“我知道。”他稍稍離開她的唇一點,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脖頸,“晚上被你折磨了一夜,我只是讨點利息。”
他看她一眼,緩慢撐起身子。
齊飛月紅着臉,躺在那裏直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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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打開門走了出去,再進來,手中拿着一個杯子,“醒酒的。”他說,“喝了頭會舒服點。”
齊飛月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了。
生氣?
似乎太過矯情。
受寵若驚?
又似乎太做作。
最後,她什麽話都沒說,直起身子,接過他手中的杯子,慢慢把那清苦的醒酒茶喝完,喝完之後又把杯子遞給他,蔔錦城接過空杯,低頭看了一眼腕表,平靜道:“剛好八點,還能吃早餐,快去洗澡,樓下等你。”
齊飛月忍不住去看他。
她似乎不明白,剛剛明明一副吞天滅地誓要把她就地正法的男人,轉眼間就變成了冷漠君,而且還一本正經的。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看着他堅碩的下巴,她很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
他淡淡睨下來:“怎麽?”
“沒。”她踢開被子,很快就穿好鞋子直奔浴室,“我去洗澡。”
男人在她進到浴室後轉身下樓。
吃過早餐,兩個人一起去了片場。
《美姬》只剩下最後的六集了,也是皇上和薛如姬最白熱化的階段。
六年前,薛如姬死在他的劍下,六年後,她帶着一個五歲大的兒子重新走回他的身邊,只是……
皇上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句,冷而嗜血,“你剛說什麽?”
“我兒子只有三歲,他不是你的孩子。”
“你撒謊。”
薛如姬面含嘲弄,笑的輕快肆意,“你以為我是有多蠢,才會給你生孩子?願意給你生孩子的那個薛阿姬已經死了,我的孩子是我跟他的。”
她的手指落在一個方向,皇上幾乎是不敢去看,他不敢相信,面前這個女人,這個笑意溫婉的女人,竟然跟別的男人——
不可饒恕!
他渾身的戾氣猛然暴漲,一把将她震退數米遠,眼神嗜血地盯向她剛剛手指的方向,等看清站在那裏的男人面容時,他愕然一驚:“是你?!”
“好久不見,陛下。”
男二號終于再度複蘇,劇情正至轉折,“咔”——導演一拍板,喊停了。
蔔錦城沉默地理着貴氣的帝王袍,臉隐晦而深暗,抿着唇看着齊飛月,齊飛月茫然地眨眼,“怎麽了?”
“過來。”
她走過去。
他伸手将她摟進懷裏,“下面的劇情是不是你跟他有一場床戲,被我撞見,我一怒之下殺了他?圈禁了你?”
“是呀,劇本是這樣寫的。”
“很好。”
哈?
齊飛月沒明白,直覺得他這兩個字是從牙縫裏繃出來的,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正想問個明白,蔔錦城卻是松開了她,轉身就進了更衣室。
再次出來,他紫衣衿貴,于夜色下扯唇一笑,唇畔勾起詭谲的弧度。
導演站在攝相機前,看着鏡頭,心頭頓時生出很不好的預感來。
果然——
戲一開拍,他就知道,這位大爺又在亂來了。
薛如姬的宮裏,伺候在前的宮娥宮婢們都被她譴了出去,她這次回來只是為了報當年之仇,該殺的人都殺了,他的後宮也再無一人。
她應該親手手刃他的,可是……
薛如姬倚在床榻,看着自己那雙白皙纖嫩的手,點點輕嘲襲上眼梢,終究,到了最後,她還是忍不下心殺了他。
而他——當年,又是如何下得去狠心的?
那一劍,刺的不是她的心髒,而是她全部的愛。
所以,這一夜,是比死亡更絕決的告別,她要讓他知道,她活着,他也再不可能擁有。
門檻輕微響了響,“嘎吱”一聲,門被打開。
她吸了吸氣,慢慢脫掉一身長袍,放下緯幔。
腳步一聲一聲接近床畔。
看着那道偉岸的身影,導演一個勁地抹着額頭冷汗,蔔總,說好的虐呢?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這樣擅自修改劇本?明明是男二號要出場的,你幹嘛要搶戲?
任性的蔔大公子才不管他呢,他的女人,哪能讓別的男人碰?
打開門,關上門。
一室爐香的缱绻,他伸出手,緩慢拉開了帷帳——
所有的戲在這一刻徹底被改寫。
薛如姬複仇圓滿,再次消匿于宮廷,隐晦于江湖,原本他與她,就是生死相隔的結局,可是,蔔大公子一出手,硬生生地把她強留在了身邊。
“在等誰?”
簾帳掀開,她看着出現在眼前的那張俊顏,美目圓睜,壓根沒想到他會蹿戲!他則是輕笑着俯低身子,“等朕?”
這一夜。
他用帝王強硬的手段将她困在臂彎裏,酣暢淋漓地主宰着她,讓她生死不能。
一簾之隔,隔的是欲海深仇,隔的是生殺帝謀。
第二天,所有的宮人跪俯在薛如姬的宮門前,三品以下的大臣,诰命夫人,即将驅離的四大貴妃,都臣服在她的腳下。
皇帝攬住她的腰,在她唇上輕輕吻着,“喜歡麽?”
“你想做什麽?”
薛如姬眉頭皺的死緊,應該說,是齊飛月正用一種殺人的眼光淩遲着他,他到底在搞什麽?蹿戲就算了,他以為他真是帝王?睥睨衆生?
皇上則是懶洋洋地笑了,一夜的餍足讓他看起來越發的令人着迷,他說:“阿姬,你走不掉的。”
齊飛月正要發怒。
導演立馬眼尖地大聲喊停,“咔——過戲了過戲了!”
然後一揮手,向場內的工作人員吶喊:“全部去休息,今天就拍到這裏,下午再繼續。”
他要趕快回去重新組織劇本,哎,有一個頭疼的男一號,真是折騰死人了。關鍵是這個男一號還不是他說踹就能踹的,他要折騰,他還只能陪着一起折騰。這叫個什麽事!
人都走後,薛如姬郁悶地扯着宮服,蔔錦城跟在她的身後。
“蔔大少爺,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改劇本?”她站住,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他。
他一身高冷貴氣,輕默道:“這個結局不好,皇上跟薛如姬肯定要在一起的,我只是順應大衆的心理去拍,有什麽問題?”
有什麽問題?
他還敢問有什麽問題?!!
齊飛月冷視着他,氣的用手指頭戳他胸膛,“蔔總,蔔大公子,這是一部虐情劇。”
蔔錦城皺眉,任她的手在胸膛作亂,卻是不容妥協道:“我不喜歡虐的,更不喜歡結局沒跟你在一起。”
“這是戲!”她強調。
“我不是在跟你演戲。”他冷笑着撥開她的手,俊臉俯下來盯着她,“對我而言,不管是戲裏還是戲外,你都是我的,沒有分開一說,更不可能是這種見鬼的結局。”
“你難道還想着跟我白頭攜老?”她忍不住嘲諷。
他看着她,靜靜道:“你沒白頭,我也沒老。”
“那你在糾結什麽?”
“結局。”
啧,問了半天,當她沒問?
上午就拍了這一場,中途沒事,換了裝,齊飛月提着包就要走,蔔錦城坐在影棚裏翻看着劇本,見她出來,眉頭輕輕一挑,“去哪兒?”
“我去找夏小四。”
“不準去。”
霍尊昨天都差點把她扔出去了,她還不自覺?還去?果真不會看人臉色!
他擱下劇本,向她伸手,“過來。”
齊飛月站着沒動,“有什麽事,你直接說。”
蔔錦城緩緩伸手撐住額頭,一臉風光霁月的模樣,看着她,淡笑道:“你如果沒事,我們可以讨論一下後面的劇情。”
“後面的劇情我都已經研究完了,不需要再讨論。”
“那是你的劇情。”
“什麽意思?”她蹙眉很不耐煩地看他。
他懶懶地倚靠進椅背,伸手指了指導演進去的地方,“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齊飛月一時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不過沒過多久她就知道了——
“為什麽要改劇情?”
她看着手中導演剛剛遞過來的新的大綱劇目,冷聲質問。
導演也無奈呀,抹着汗說:“嗯,因為這樣更能适合大衆口味。”
又是大衆口味!
她大概掃一眼,“啪”的一聲合上厚厚的雕花紙,一臉冷凝道:“不換!還照原來的劇本演。”
“可是。”導演糾結,“二小姐,如果按照原來的劇本的話,今天還有前兩天的戲都要重拍,你知道,肖總監給我的時間所剩不多了。”
也就是說,不改也得改啦?
齊飛月把他推到一邊,走到蔔錦城面前站定,“你到底要不要好好演?”
“我一直很盡量在配合你。”
“你是故意的。”
蔔錦城舒适地躺在沙發裏,輕笑着擡臉看她,“我能把你的男一號演到這個境界已經相當給你面子了,你別在這裏耍脾氣,導演并沒有錯,這部戲是得好好改改。”
“沒演之前怎麽不見你說?”
“因為那個時候跟我無關。”
導演站在一邊聽着,不發表任何意見。
蔔公子還真是時時刻刻不忘記為自己謀福利,這後面的劇本可完全是按照他的心意來的,你說他能不願意嗎?
可——
好好的一部虐情大戲,轉眼就被他改成了曠世情緣,執子之手的癡情劇!
雖然原本皇上和薛如姬的愛情也屬于曠世絕戀,但一比較,一個是曠世情緣,一個是曠世絕戀,還是有區別的好不好?
做安靜的雕像人的導演認命地聽着他們兩個人在那裏據理力争,雖然齊二小姐的口氣很沖,蔔大公子的态度平靜冷淡,但是,這種絆嘴似的小甜蜜能不能不要在這裏秀?
導演輕咳一聲,打斷他們之間的對話,“蔔總,二小姐,時間到了,去換裝吧?”
蔔錦城挑了挑眉,站起身去了換衣間。
齊飛月跟在他身後。
到了他的換衣間,她還跟着,他就笑了,伸手就将她的腰摟抱住,湊近她耳邊說:“想跟我一起換?”
“你的臉皮倒是該有多厚?”她挖苦他。
他也不惱,趁機奪了個香吻,笑着說:“只夠追你的厚度。”
然後不等她回應,他松開她,“雖然你想跟我一起換,但我覺得我們還是注意點,畢竟是公衆場和。”
他将她推開一點兒,打開門,将她關在門外。
齊飛月暗恨,似乎最近老是在被他取笑?
她走回自己的換衣間。
後面的戲拍到晚上七點左右,收工後,她回到換衣間,把自己甩在寬大的榻榻米上,也沒換掉戲服,就那樣躺在上面,身體大張着閉眼睡覺。
蔔錦城收拾好後出來沒看到她,去敲她的房門,“好了沒有?”
裏面沒人應聲。
他皺了皺眉,有點擔心地又加重了手勁,“齊飛月。”他喊她名字,可即便這樣,裏面依舊沒有動靜,突然就想到了每次拍完戲,她有氣無力的樣子,心口猛然襲上了一抹不安。
他一腳把門踹開,胡亂地推開衣架子,眼睛搜索着她的身影,當看到淡藍色的床榻上的那一抹黃色的宮服時,他的心微微一定,臉色卻陰沉了下來。
他大步走過去。
齊飛月只是有些累,想躺下來休息一會兒,沒想到一睡下去就莫名地會周公去了,蔔錦城看着她,伸手拂掉散在她臉頰邊的長發,蹙着眉拿起手機打給安陽,讓他開車過來。
安陽接到他的電話時剛準備吃飯,聞言立馬拿了鑰匙出門。
剛把車停在門口,就看到蔔錦城抱着一個女人走出來,他的臉色真的稱不上好,安陽小心翼翼地拉開車門,又垂着眼替他把車門關好。
“開慢點。”上了車,蔔錦城看了一眼懷中女人,對安陽吩咐。
安陽立馬點頭,轎車平緩前行。
蔔錦城靠在後座,深沉的視線一直盯在齊飛月的臉上,看着她,他的眉頭皺的越來越深,跳舞能把自己跳骨折,拍戲能把自己拍的半死不活,她也真行!
不喜歡又幹嘛非要做?
蔔錦城不理解她,猶如他無法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樣,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總之看到這個樣子的她,他就很煩燥,心情很不爽。
到了公寓,安陽給他開門,他将齊飛月抱進去,将她放在床上後,他下樓,安陽還杵在門口等候吩咐。
他看他一眼說:“沒事了,回去吧。”
門被關上,他一個人坐在沙發裏,安靜地喝了一杯水,喝完之後把杯子收起來,上了樓。
回到卧室,他打開衣櫃拿出家居服,進浴室沖了個澡,出來後見齊飛月還在睡并沒有醒的跡象,他下樓去了廚房。
一般一個人的時候,他的生活也是很簡單的,偶爾陪朋友出去喝喝酒,運動一下,如果是楚弈北來了,他也會去陪他唱唱歌,但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這樣的生活狀态。
一個人回到家裏,做做飯,看看財經雜志,然後再去書房呆到大半夜。
“在做什麽好吃的?”
突然出現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緒,齊飛月單手扶在門邊,正倚着門口問他。
他側身回望她一眼,心想,不一樣了,即便還是跟以前一樣,做飯看雜志處理公務,但終歸,這座私人公寓裏多了個女人。
他關掉火,朝她伸出手:“睡好了?”
“嗯。”
她走過來,他輕輕松松摟住她的腰,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這才回答她的話:“做炒面。”
“哦。”
她倚在他懷裏,順着他的手臂看過去,炒鍋裏紅紅綠綠,有面,還有配菜,顏色看起來挺亮麗,色澤很誘人。
她說:“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嘗嘗?”
“好呀,蔔公子的手藝應該不會讓我失望。”
“嗯哼。”他拿出筷子夾了一小截面喂她。
“啊。”她忍不住低呼,真的太好吃了!
蔔錦城被她的驚呼聲吓到,緊張地問:“怎麽?不好吃?”
她捂住嘴,用無辜的眼神看他,“好……好好吃哦。”
蔔錦城緩緩吸一口氣,啼笑皆非地拿開她的手,輕斥道:“出去,等會兒再喂飽你。”
齊飛月半趴在他的懷裏,長發汗濕着貼在臉頰和後背,有一部分散落在他的胸膛,看起來妩媚之極。
蔔錦城用手指揩掉她額頭的細汗,将她的黑發撥到耳後,單手摟住她的腰身把她往上提了提,弧線優美的薄唇沿着她纖細的肩頭吻着,“累了?”
“有點。”
她窩在他懷裏,應的漫不經心,慵懶倦怠的模樣像極了被寵壞的貓咪。
蔔錦城簡直愛不釋手,性感的嗓音撩出薄薄的缱绻的溫柔,“晚點再睡,嗯?”
“不要。”
“乖。”他的唇沿着她的脖頸吻上她的下巴再到她的紅唇。
他把她放回床上,看着她的睡顏,心裏漫過一絲無法察覺的滿足。
其實,蔔錦城真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對一個女人食髓入味,對一個女人這般上瘾。哪怕是明熙,他都沒給予過這種優待。
輕笑一聲,他關掉燈,摟着她準備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