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揭疤
音樂學院的晚會,不少教授也來了。節目的質量一個比一個高,大家都想借這次晚會,讓在場的老師看中自己,以後能獲得更多的機會。
精心打扮的步笑梅唱了一首《踏雪尋梅》,幾個器樂系的同學給她做伴奏,贏得了一片掌聲。
晏安魚并不知道這些心思,也無心參與表演,只是默默地在角落裏站着。今天他好不容易在交際方面邁出一大步,此刻離開了溫景煥,卻又立即退回到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舒适圈裏。
想到剛才步笑梅和幾個女孩的嘲笑,他更加埋低了頭,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更倒黴的是,有個叫李無的男生唱了一段宣敘調,他是戲劇男高音,底子好氣質好,長得也高大。一曲唱畢,博得了幾個教授的掌聲。
男高音少見,但競争激烈。現如今所有的喝彩都給了李無一個人,同樣是男高音,不會再有人注意晏安魚。晏安魚嘆了口氣,為自己以後的艱難學業生涯而默默哀悼。
他落寞地回了宿舍,洗了澡躺在床上,剛看了會兒語言課視頻,就感受到了下鋪的目光。
晏安魚茫然地翻身往下看,夏黎和趙安各自坐在桌前看學習視頻,于斯年則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直到這時候,晏安魚才發現氣氛有點尴尬。
“……斯年,你們今天沒去晚會嗎?”他主動問于斯年。
趙安戴着一側的耳機,聽到他說話時,微微側過頭。
于斯年表情古怪。他有所顧忌一般看了趙安一眼,猶豫道:“沒有,今天下午訓練太累,再加上你狀态也不好,我們就商量着回來了。”
“哦,那下次再一起吧,”晏安魚懵懂地點點頭,撚了撚未幹的發梢,“今天抱歉了,打亂了你們的計劃。”
趙安沖他笑了笑,“沒關系……”
話音未落,對床的夏黎頗為惱怒地把水杯放在桌上,他的動作不輕,玻璃杯和桌面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有什麽事情就直說,別拐彎抹角!”
他坐在桌前,不爽地背對着晏安魚。平日裏夏黎說話細聲細氣,沒想到生氣起來也非常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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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安魚眨眨眼,不知道他所指是什麽。
“好了好了,”于斯年覺得氣氛不對,走過來拍了拍夏黎,“說不定有什麽誤會呢,今天大家都累了,別說了,洗洗睡吧。”
于斯年又勸了幾句,夏黎沒再說什麽,衆人洗漱完,早早就關燈睡下了。
黑暗裏,晏安魚兀自琢磨着剛才夏黎的話。
……夏黎是因為他生氣嗎?
窗外蟲鳴陣陣,晏安魚把自己裹進被子裏,回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切,卻怎麽也鬧不明白,自己到底對夏黎做了什麽。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晏安魚翻了個身,默默在心裏計劃明天要給溫醫生的驚喜。
沒關系。晏安魚自我寬慰道。無論別人怎麽想,溫醫生都會站在他這邊,有這樣一個可靠的好朋友,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次日上午,樂寧寵物醫院。
工作日的白班還算清淨,張醫生坐在辦公桌前整理資料,溫景煥将他身後的百葉窗拉上一半,不讓那些寄養的小爬寵曬到太陽。
溫景煥站在窗邊看手機,他一手撐在洗手臺上,藏青色的短袖工作服裏套着黑色的護袖,緊緊包裹着手臂。
“小溫,累不累啊?”
張醫生摸了摸自己的發際線,“最近院裏缺人手,排班緊,你學業壓力大不大?”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好奇地湊過來,“在網購?買什麽呢?”他眯起眼睛,看了眼溫景煥的手機屏幕,喃喃道,“監聽器……你買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溫景煥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機,手指在洗手臺上敲了敲,“我住的小區附近挺多小偷的,打算買一個裝家裏。”
張醫生點點頭,若有所思。“那是得注意安全,還是買個好點的監控靠譜。”
兩人正說着,隔壁貓科的助理小姑娘敲門進來,笑嘻嘻地輕聲說:
“張醫生,溫醫生,咱們院長今天把大股東帶來了,買了好多好吃的一個個科室挨個慰問,馬上就到你們這兒了,準備一下哈!”
溫景煥下意識扯了扯護袖,“股東?”
“就是之前來過的,步先生。”張醫生向他解釋,“你呀,整天忙這忙那,肯定是不記得了。”
溫景煥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十點四十,學校的軍訓彙演應該已經結束很久了。
什麽股東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想趕快下班,然後去學校找晏安魚。分開不過十幾個小時,溫景煥卻覺得自己像被下了蠱一般,無時無刻不想着晏安魚。
想晏安魚的笑容,手掌的溫度,還有衣領下那一小片白淨的肌膚。那些起初只是吸引他的特質,但晏安魚越靠越近,如今變成了愈來愈戒不掉的瘾,将他不斷拉向失控邊緣。
溫景煥面上依舊保持着随和的笑容,雙手背在身後,手指一下下扣弄着手機殼。
門外的說話聲由遠及近,終于停在了門前。
“哎呀,張醫生,你在裏面嗎?”
院長笑呵呵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科室的門被推開,五十多歲的老院長身着白大褂,與一個穿着正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人一同走進來,一旁的助理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零食。
張醫生和院長是老朋友,兩人笑着攀談,溫景煥則默默上前接過水果,放在辦公桌的角落。
“步先生今天得空,和我聊起,說要來醫院看看大家,順便買了些水果,哎,你們科室人少,但分量可沒少!”
溫景煥退到一邊,卻發現院長身後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
早班已經到時間了,他本就着急去見晏安魚,此刻被這人莫名其妙打量,溫景煥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他不耐煩地挑着眉,冷冷地迎上對方審視的目光。
對于這種不需要共事、也讓他毫無興趣的人,溫景煥甚至懶得用笑容應付。
“這位就是溫醫生?”
這位步先生适時地開口搭話,“院長和我提起過,說院裏有位年輕有為的助理醫師。不過前幾次我來都沒能和你說上話,今天終于得見一面。溫醫生,現在有空和我聊幾句嗎?”
溫景煥打量他的臉,微微蹙眉,覺得有些眼熟。
“難得有緣,你們去走廊上聊吧,”院長和藹地拍了拍溫景煥的背,“正好,我有事情要和你師父講。”
話說到這份上,溫景煥只好強壓着心中的不耐煩,跟着出了科室。
他站在走廊拐角,步先生掏出煙盒,晃了晃,抽出兩根,遞到他面前。
“我們這裏是禁煙場所,”溫景煥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對方,“步先生,有什麽事情直說,我還有事。”
他的态度讓對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步先生苦笑着搖了搖頭,把煙盒放回口袋裏。
“溫醫生,你記不記得我的堂妹,她曾經來過醫院幾次,你們見過的。”
溫景煥擡手,修長的手指在太陽穴上點了點。“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太好。”
“她今年考上了桦臺大學的聲樂系,”步先生并不惱怒,繼續說,“你和她同一個學校,我想拜托你關照她一下。而且……她也非常仰慕你。”
“哦?”聽到某個字眼,溫景煥擡起手,中指揉按着眉梢,來了些興趣,“聲樂系的學生呀。”
“是的,聲樂系。”
步先生以為他心意有轉,繼續說:“溫醫生,我是這個醫院的股東,也是老院長的朋友,你若是想在這裏做主治醫生,我可以輕易地幫你辦到。”
溫景煥看也不看他,手腕一翻,低頭打量自己手背上的疤。
“不好意思,沒興趣,不缺錢。”
他随手摩挲剛結痂的傷口,漫不經心地瞥了步先生一眼,“您說完了嗎?說完我要走了。”
話音落,溫景煥往後退了一步,馬丁靴踩在松動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溫景煥。”
面前的男人忽然叫出他的名字,擡起頭,用一種饒有興致的目光盯着他。
溫景煥臉色一沉,盯着他那雙濃眉,愈發覺得眼熟。
“十年前,你十三歲,臨市轟動一時的殺夫案,是你母親的案子吧?”步先生嘴角微動,不疾不徐地道出一段往事。
他聲音低沉,隔壁科室裏有小狗在抽血,發出吚吚嗚嗚的呻吟聲。
溫景煥的手懸停在身前,他緩緩擡眼,像鷹隼一般盯着面前的人。
“很巧,調查這件案子的,是我的大伯,”步先生聳聳肩,“溫醫生,我真想知道,能對自己的親生父親見死不救的,到底是個怎樣的一個人。”
溫景煥盯着他,薄唇抿成一條線。那雙銳利的三白眼死死盯着對方的眼睛,像動物之間的挑釁。
“與你無關。”他厲聲道。
空蕩的走廊上氣氛凝滞,溫景煥兩手背在身後,實際上握得死緊。
步先生正要開口繼續說些什麽,樓下卻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着少年興奮的呼喚:
“溫醫生——”
溫景煥猛然回頭,就見晏安魚從一樓飛奔而來,他穿着藍色短袖和休閑短褲,一步跨兩個臺階,抱着大袋零食。走廊轉角擋住了站在對面的人,他一口氣沖到溫景煥面前,把一整袋東西塞進溫景煥懷裏。
甜甜圈,奶油泡芙,牛角面包,火腿面包,綠豆糕……滿滿的一袋點心。
“想不到吧,我來看你啦!”
他嘿嘿直樂,因為跑太快而泛紅的臉上冒着汗,雀斑随着笑容牽動擠在一塊兒,像宣紙上的金箔。
溫景煥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一秒,眼中的戾氣瞬間一掃而空,綻出溫柔的笑容。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猜對的寶出來讓我嘴一口!
小鯨魚雖然生活不順,但是自我調節能力杠杠的!溫醫生更喜歡了(臉紅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