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7
【017】
林與夏進了急救室。
沈成峰雙手在不斷發抖,他盯着急救室閃爍的紅燈,緩緩蹲了下去:“他……會沒事對不對?”
半天沒回應。他轉過頭,林有拙正低頭看時間,眉目間沒有一絲擔心,沈成峰喉結滑動了幾下,艱難出聲:“有拙,對不起你的是我,他是一條生命,你、你不該如此冷漠,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
林有拙平靜道:“以前的林有拙早死了。”
沈成峰瞳孔驀然睜大,他現在最聽不得死字,他音量不自覺拔高:“你在說什麽?”
“我以前沒得選擇,是個濫好人,現在我想活得好一點。”林有拙涼涼說,“像你們這樣沒心沒肺,才能活得更好不是嗎?”
沈成峰噎住,過幾秒他抱住頭,痛苦地哽咽:“有拙,你到底要我怎樣?我為了證明我只愛你,已經連累與夏現在躺在手術室急救,你為什麽還不滿意?還要這樣咄咄逼我?”
沈成峰突然哭了,像只無助的狗,蜷縮在牆角,痛苦地,壓抑地哭着。
他期盼着,林有拙會抱住他,安慰他,然後原諒他,一切都回到原點,回到林有拙還未改變的時候。
然而林有拙只聽得無比反胃,一想到他曾和沈成峰交往過四年,他就止不住作嘔。
盡管那是意識沒覺醒的他。
他望了眼走廊盡頭的電梯。
打急救電話時,他打的是林學誠所住的醫院,夏惠妍接到電話,應該快到了。
林有拙收回視線,淡淡說:“我走了,你慢慢哭。”
結果他擡腳剛轉身,沈成峰就光速站起抓住他手:“別走!”
叮!
電梯門打開了。
在熟悉的身影跑出電梯瞬間,林有拙精準掐秒握起拳頭,回身重重揮中沈成峰的鼻梁。
沈成峰瞬間感到一股熱流從他鼻孔沖出來,滴落在他的衣領和胸前。
他松開林有拙,嘴還沒張開,就見林有拙蒼白着臉搖頭:“沈成峰,算了吧,我退出成全你們。”
沈成峰急了:“誰要你退出?我不允許!他要死了,我可以拿命賠他,但你不可以拿我賠他!”
“沈成峰?”夏惠妍聽到耳熟的名字,她心髒劇烈跳動起來,她幾步跑上,先看了手術室的紅燈,然後急急問沈成峰,“就是你給我打的電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夏夏為什麽會出車禍?”
“夏阿姨?”這時另一道聲音在她身後驚疑響起,“他……林與夏是您兒子?”
夏惠妍特別驚訝,她回頭看着林有拙:“小林?你怎麽會……”她想到剛才那幕,不确定問,“這位是、是你愛……朋友?”
林有拙沉默兩秒,旋即搖頭:“曾經是,現在不是。”
夏惠妍頓時一陣眩暈。
她不是聾子,剛才林有拙和沈成峰的對話她聽了個七七八八。怎麽聽,都像是她的兒子插足了別人。
只是當前最要緊的是林與夏的手術,她暫時不去深想,抓住林有拙手說:“先不提這些,告訴我,夏夏為什麽會出車禍?”
沈成峰看過夏惠妍照片,知道她是林與夏的母親,見她和林有拙竟然認識,他愣住好一會兒才簡單處理好鼻血,走過去解釋:“阿姨,以夏是我撞的,和其他人無關。”
聞言夏惠妍渾身一抖,立即松開林有拙的手,一巴掌甩到沈成峰臉上,紅着眼放狠話:“我不管你為什麽撞我兒子,只要他有半分差錯,我饒不了你!”
沈成峰點頭:“別說您,他要出事,我第一個不放過我自己。”
夏惠妍不說話了,她不再離沈成峰,走到手術門前,心焦盯着紅燈,眼裏含着淚花祈求:“夏夏,你千萬別出事,媽媽在外面等你。”
不知過去多久,終于紅燈滅了。
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出來取下口罩,笑得很高興:“別擔心,手術非常成功,明天麻醉過了,傷者就會蘇醒。”
夏惠妍這才放松了,她回頭正要找林有拙說話,沒想到背後只有同樣松了口氣的沈成峰,而林有拙,早不見了。
林有拙回到家,一進門,柴犬聽到關門聲立即跑出來圍着他轉圈圈。
本來淡漠的眉眼總算有了幾絲溫度,他蹲下摸摸柴犬的頭:“乖,我回來了。”
感受到他的冰涼,柴犬乖巧地舔了舔他掌心。林有拙微微勾唇,抱着他玩了會兒,才去衛生間洗漱。
擰開水龍頭,嘩啦的水聲在安靜的夜聽得尤為清晰,林有拙擠了好幾泵洗手液,下死勁搓着今天被沈成峰碰過的那塊皮膚。
直至他的右手臂搓得通紅了,林有拙才停手,他舉起來嗅了嗅,淡淡的柑橘味。
這才進浴室沖澡。
洗完澡換上幹淨的睡衣,他随意擦擦滴水的黑發,就接了半壺水去陽臺。
遠處的樓裏透着萬家燈火,不遠處的蓮花池裏是此起彼伏的蛙鳴。
林有拙心情又好了幾分。
陽臺上此時只有一盆昙花,這盆昙花生長得很茂盛,卻一直沒開花。
林有拙找不到原因,澆了水後,就又施了一小袋磷肥進去。
一切弄完快11點了,林有拙站起身,頭發也差不多幹了,他趿拉着拖鞋,去衛生間洗完手準備回房睡覺。
剛踏進卧室,手機“嗡”一聲,林有拙折回客廳,拿起手機一看,是一條微信。
【房東】:“有空?”
林有拙馬上回:“有的。”
【房東】:“飯盒在門口。”
林有拙這才想起他忘收飯盒了,他很是過意不去:“這幾天忙忘了,我馬上來拿。”
林有拙捏着手機走到玄關,換了雙人字拖下樓。
樓道裏靜得林有拙下樓都放輕了腳力。
這棟樓似乎住戶不多,沒碰到過其他人,也不像其他棟燈火闌珊。
他回來的時候,只有1樓亮着燈。不知是鄰居沒在家,還是都早早入睡了。
下到一樓,果然他的保溫包挂在門把上。
林有拙取下來打開,飯盒已經洗得幹幹淨淨了,他想想,又給房東發信息。
“阿姨,您明早想吃什麽?我沒課,一道煮了給您送下來。”
陸起看着貓眼監控。
青年穿着薄薄的銀灰色睡衣站在門口,黑發有點蓬,還翹起來一小撮。
微微低頭,仔細地發着微信,露出一小截脖頸,白得幾近透明。
陸起收回視線,回複林有拙:“白粥。”
林有拙看着白粥兩個字,冷不丁冒出一個念頭:“您是感冒了嗎?”
陸起确實有些着涼,喉嚨不舒服,這幾天只喝粥。
“嗯。”
林有拙有了注意,他轉身上樓,敲字說:“明早一早我給您放門口,晚安。”
陸起望着結尾那枚憨态可掬的笑臉,腦海閃過保镖的報告。
“林先生坐車裏沒出來,全程是沈成峰和林與夏争吵。”
“救護車來之前,林先生有悄悄拍了林與夏的照片。”
“林先生似乎和夏惠妍認識。”
……
陸起手指微動。
第一次回複:“晚安。”
次日,林有拙五點半準時起床。
先打碎糯米放進砂鍋端到火上慢熬,然後去冰箱翻出一個雪梨,一包花椒,以及一小塊老冰糖。
他先用鹽将雪梨洗了好幾遍,接着平平切掉梨頭,用勺子挖出雪白的梨肉,再将花椒和老冰糖放進去,倒入純淨水,放進另一個火上隔水蒸。
半小時後,一股濃濃的糯米清香和橘子味在廚房彌漫。
林有拙關上兩邊的火,先揭開花椒雪梨的蓋子,瞬間濃郁的橘子味撲鼻而來。
小時候林有拙最喜歡感冒。
感冒特別難受,林豐財也不管他,只丢兩顆藥讓他吃了睡覺。但隔壁賣糖水的奶奶會悄悄給他做一碗花椒雪梨。
奶奶會慈愛摸着他頭:“這個糖水很神奇哦,雪梨煮出來橘子味,喝了小拙的喉嚨既不會疼,病也會快快好哦。”
只有那時候,他覺得世界其實是甜的,是很香很香的橘子味。
所以他喜歡感冒,喜歡一切有橘子味的東西。
林有拙裝好粥和花椒雪梨,又拌了一小碟開胃爽口的大頭菜,一起送到1樓門口。
“阿姨,早餐給您放門口了,您趁熱喝。我要出門,飯盒我晚上回來收。”
陸起十分鐘後才看到信息。
打開保溫包,先聞到一股橘子味,陸起鼻翼動了動,準确拿起右邊的飯盒。
取下飯盒蓋,裏面是一枚雪梨,揭開梨蓋,熱氣騰騰的橘子味撲鼻而來,清澈的糖水裏飄着星星點點的花椒。
陸起靜止片刻,拾起勺子嘗了口。
随即将整梨糖水全喝了。
出了小區,林有拙打車去林豐財擺攤的地方。
不出他所料,李曉欣也在。
時間早還沒開張,夫妻倆捧着碗在吃牛肉面,碗裏的牛肉堆得老高,都快冒出來了。
他們在家從不點牛肉面,牛肉貴,舍不得給林有拙吃,嘴饞了,夫妻倆就跑到攤上來點。
看牛肉的高度,夫妻倆應該是剛開吃。
林有拙不給他們繼續吃的機會,拿出手機,匿名将林與夏出車禍的照片發給李曉欣。
定位是,市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