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他們靜靜相擁
簡寧聽他這麽說,臉頰微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臉熱什麽。
大概是,自己說了這麽多句情話,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她說。
她忍不住笑意,把頭發掖到耳後,望着馬路上的白線,嘴角一直彎着。
靳琛問:“笑什麽?”
“沒什麽,我們回家好不好?我有點冷了。”
她穿的薄,肯定會冷,靳琛當即點頭:“好。”
二人上了車,簡寧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這離家裏好遠吧?其實你不用把車開這麽遠……”
靳琛調轉方向盤。
生意場上談判最忌暴露弱點,永遠保持自信和強勢才是制勝關鍵。
但這不是生意場,他不希望一直戴上面具生活,也想有那麽一個人能夠讓他放松,讓他在她面前,可以敞開心扉。
靳琛不知道她會不會是那個人,他希望她是。
也許是她今晚那個主動的吻給了他一點勇氣,他想嘗試去相信她。
也想看看她的反應。
他看着前方,說:“我也不知道別人送花都在哪裏,就想找一個好一點的地方。你不喜歡?”
“花裏胡哨。”
“……”
Advertisement
靳琛的心,變成了一只被按進水裏的碗,氣悶而下沉。
“不過。”女人語調微揚,笑眯眯看過來,“我就喜歡花裏胡哨啊,我跟老公好般配哦。”
水裏的碗突然露出一個豁口,空氣灌進來,碗也随之漂浮上來,重新變得輕盈。
“只要是老公送的,我都很喜歡。”
靳琛承認,這個女人的确很會哄人,她蠱人功力很強,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心情轉好。
那場在心裏下了半個多月的雨,居然就這樣悄然轉晴了。
車子開回莊園已經很晚了,在地庫停好後,簡寧晃了下靳琛的胳膊:“你把後備箱開一下好嗎?我想拿一些花上去。”
靳琛去拿手機:“我讓杜姨找個花瓶下來,免得玫瑰有刺。”
簡寧雙手交握,放在下颌處,兩眼冒星星:“老公好貼心哦。”
靳琛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動手在她下巴上捏了一把:“做作。”
沒兩分鐘,杜姨從電梯出來,帶着一個花瓶,還提了一雙拖鞋,是靳琛囑咐的。
杜姨送完東西,也沒走,她看着簡寧換了拖鞋下車,問:“簡小姐,您要做什麽嗎?讓我來幫您吧?”
“啊,不用。”簡寧打開後備箱,頭也不回地說,“謝謝杜姨,我想自己挑,你去休息吧。”
杜姨見簡寧實在不需要她幫,加上靳琛也示意了她,她就上去了。
地庫燈光很亮,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簡寧從那些不太新鮮的玫瑰裏,挑了些相對新鮮的出來。
靳琛看着她彎腰挑選鮮花的樣子,頭發自然垂下,手指在花瓣上方虛虛撫過,半天才能挑出一支,放進手中的花瓶裏。
偶爾被紮到,她嘶一聲,用拇指搓搓被紮的地方,堅持奮戰,仍舊不肯讓他幫忙。
他看得眉頭都皺了起來:“你喜歡的話,我明天再讓人送,這些已經不新鮮了,還紮你的手。”
簡寧起身回頭:“為什麽?這是你第一次送花給我,我想留起來。”
她繼續選花,邊選邊說:“而且也沒有不新鮮,只是有些花……嗯,缺了點水分,但還是有很好的,不然這些只用來看一眼,太浪費了。”
這些應該被扔掉的東西,她卻很珍視。
靳琛心頭奇異,他覺得自己也變成了後備箱那些被悶了幾個小時的花,已經沒那麽新鮮了。
但他仍舊被她珍視着。
靳琛站到她旁邊:“我跟你一起挑。”
兩人挑好的花塞滿一個花瓶,他們回到樓上,靳琛讓杜姨找了工具,他們在客廳裏給這些花剪枝。
靳琛坐到她對面,也來幫忙,簡寧問他:“你會剪嗎?”
像他這樣的人,基本上什麽事都有人替他做了,他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在小小的剪枝上。
他不答,拿起一支粉玫瑰,右手拿剪刀,直接在花枝上豎直就剪了下去。
簡寧一噎,看他這個自信滿滿的樣子,還真以為他會呢。
她說:“不能橫剪,要斜剪才可以,你真是亂剪。”
說完,又拿起一支新的來給他示範:“要這樣,花才能開久一點。”
“你怎麽知道?”靳琛擡眼。
“因為喜歡啊。”簡寧把手裏的花插進花瓶中,又拿了一支放在手中剪,不由微笑,“喜歡嘛,肯定就會去了解。”
靳琛按她說的,把剛才剪錯的花枝又重剪了一次,剪刀交錯,咔嚓。
被剪掉的花根飛出去,不知砸到了哪裏,啪一聲。
“我也想了解你。”
他在這短暫的聲音中說道。
簡寧以為自己聽錯了,擡頭,驚訝地看向靳琛。
他們隔着鋪滿鮮花的茶幾上對視數秒,後者表情不變,從容地剪枝。
剪刀碰撞出的咔嚓聲,應和她的心跳,就好像,每一下都剪在她的心上。
“我,我很好了解啊。”簡寧低頭,連着剪了兩支花,“好奇怪,被你說的我好像很複雜一樣。”
她避重就輕地回答,他聽了,也沒說什麽。
兩人在靜默中把後面的花都修剪好。
簡寧把花高低錯落插滿,她捧着花瓶回到卧室,把花放到床頭。
有鮮花裝點,卧室的氛圍一下子不一樣了。
簡寧心情很好,欣賞了好半天,說:“終于忙完了,居然都這麽晚了,你明天還要去公司,我們早點休息吧。”
“我們?”他抓住她話語裏的關鍵字,睨着她,不由得揚起唇角,“是我想的那樣嗎?”
“……不是!”
靳琛湊近她,手撫上她的頸:“你知道我想的是哪樣?”
他的指尖挑起她頸間的項鏈,有點癢。他手的溫度與她的皮膚幾乎相貼,感覺很明顯。
簡寧的伶牙俐齒忽然沒了用武之地,她只好耍賴:“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會知道?”
他的聲音就如他不知何時伸到他頸後的手,令她莫名起了一些雞皮疙瘩。
靳琛嗓音低沉,明明看破了,卻也不點破,跟她把啞謎玩到底。
“不知道,還否認得這麽快?”
靳琛像山一樣,光是站在她面前,她的氣勢就矮了一截,她不想落于下風,所以故作淡然地擡眼,對上靳琛深色的眸:“你看起來有點不懷好意,否認肯定沒錯。”
靳琛走到她身後,将她後頸的頭發撥到身前,他微微俯身,聲音近過來:“不懷好意,是指哪種意?我不明白。”
熱意從頸後拂來,她微微顫栗,有點受不了。
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女生,太久沒有跟他親密接觸過,她明白這種受不了意味着什麽。
但她不想再被靳琛牽着鼻子走了,她強硬地跳出他言語中的邏輯思維,說:“你有點刨根問底了。”
靳琛解開她頸間的項鏈,又把她的頭發撥了回來。
“我在了解你。你不高興?”
他這個“你不高興”,不是那種指責別人不識擡舉的冷硬口吻,而是一種紳士性的問詢,他不知是否冒犯,如果她否認,他會立即停止。
簡寧當然沒法說出自己不高興,她承認,她并不反感,在她看來,夫妻間調調情是很正常的事,她沒什麽不能接受。
但現在的氛圍……該如何形容,她感覺自己像獵物,而他是好整以暇的獵人,不見他怎麽行動,她就已經四周都是陷阱。
她有些不安,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簡寧轉身,把項鏈從他手中抽走,鏈條滑過他掌心,那感覺癢癢的,像她看他時的眼神。
她敗了陣,走到一邊去,對着鏡子拆掉耳環:“沒有不高興,可你明明就……”
“就怎麽?”他在鏡子裏瞧她,她身子前傾,曲線玲珑。
簡寧嬌哼一聲,在鏡子裏白他一眼:“沒什麽,反正你不是好人,我不理你了。”
她把首飾随手扔到桌面上,到浴室去洗澡了。
靳琛解開領帶,想到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失笑。
簡寧洗完澡出來時,靳琛已經洗完了,正靠在床頭看平板電腦。
她本想問你什麽時候洗的,再一想,其實這個家裏那麽多盥洗室,他去哪裏不能洗。
她在梳妝臺前塗塗抹抹,又是濕敷又是拍水,連脖子也要敷,靳琛聽見她拍臉的聲音,忍不住看過去,問:“還要多久,天亮前可以嗎?”
“……”
他有沒有了解到她,她不清楚,但是她已經提前了解他了——當這個男人沒耐性的時候,嘴裏絕對說不出什麽好話。
簡寧一邊塗眼霜一邊說:“你不用等我的。”
“不行。”
“……”
簡寧妥協:“好好好,我馬上就來。”
但想起洗澡前的事,她不甘心,于是故意把話撿起來,學他的樣子反問他:“你等我幹什麽?”
“你覺得呢?”
“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問你啊。”簡寧翹起小指,用指腹按摩眼周,“畢竟,我也想了解我的老公呢。”
靳琛眸色沉沉:“我等你上來,研究開爾文-亥姆霍茲不穩定性現象對太陽大氣等離子體具有什麽效應。”
簡寧:“……”
好,行,行,你贏了。
簡寧塗完眼霜上床,扭頭看了看床頭旁邊的粉色玫瑰,用手撫着花瓣,誇贊道:“好漂亮。”
“這麽喜歡?”
“對啊,很喜歡。”說到這裏,簡寧興致勃勃轉過頭跟靳琛說話,“有時候粉色的東西就是很漂亮,不要那種濃重的粉,就是很淺很淺的粉,你懂嗎?它就是很少女,很漂亮。”
“比如你那輛改裝車?”
簡寧沒想到他還會注意她的車,她老臉一紅:“你看到了啊。”
“地庫就那一輛花裏胡哨的,想看不到都難。”
“那怎麽了,公主就要開這個顏色。”她強行理直氣壯,說完,又補充,“不過當然了,也不是所有東西都要淺粉,這世上有一個東西,我絕對只選豔粉色。”
“什麽?”
“粉鑽啊。”簡寧想到粉鑽,心都跟着變熱了,“總之就是越豔越好,最好豔死我吧!”
粉鑽越粉,它的價值就越高,升值空間也就越大。
再豔她都不會介意的。
靳琛沒說什麽,伸手去摸遙控器:“我關燈了?”
“OK。”
關燈後,兩人躺在黑暗中,準備入睡。
半個多月來獨霸一張床,如今靳琛在身邊,簡寧莫名有種“久違”的感覺,睡姿稍微誇張點,就會碰到他的肢體。
簡寧心想,也不知道他的心裏都在想什麽,會不會跟她一樣,也會對此感到“久違”。
她翻了個身,背對靳琛,把手放到了枕邊,閉眼。
沒多久,身後人似乎也翻了個身,是在背對她嗎?她忍不住猜。
正亂想着,一條手臂忽然搭住她的腰間,再接着,他整個人就貼了過來。
她的背與他的胸膛之間再無縫隙。
感受到他火熱的身體,簡寧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她聲音變得嬌柔:“你……幹嘛?”
他的手臂從後面伸過來,覆在她的手上,下巴埋在她香軟的頸窩裏。
“不幹嘛。”他說,“抱一下你。”
簡寧不信男人的鬼話,然而緊張兮兮等了半天,他竟然真的什麽都沒動。
難道真的就是想抱抱她?
她有點別扭,突然之間,整的還挺溫情的,不合适吧?怪怪的呢。
但她不排斥,意外地還有點享受,她的人生中沒有什麽溫情的時刻,如果細數的話,被靳琛抱在懷裏睡覺,大概就是其中之一吧。
她的手掌翻了一下,反手與他十指交握。
靳琛心下一怔,沒想到她會給他這個回應,他稍稍用力,與她握得更緊。
兩人在黑暗中靜靜相擁。
結婚以來,他們少有這樣的時刻,沒有情.欲,沒有生疏,就像情人之間最簡單的,也最普通的擁抱。
簡寧從一開始的不适應,慢慢到現在也開始适應了,她想,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是要适應一輩子的。
畢竟作為丈夫來說,靳琛是個還不錯的人選,如果能不離開,她當然也沒那麽想跑。
一想到身邊這個人,會這樣在她身邊睡一輩子,她就覺得很不可思議,好像一輩子都像今天這樣過去,而她在老了以後也會這樣度過。
一輩子仿佛都只有一天這樣短。
簡寧不由得想,這就是婚姻嗎,如果是這樣,好像也不錯。
思及此,她長長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只小狗,因為小狗在感到幸福的時候,才會深深嘆氣。
這時,靳琛忽然晃了晃她的手,冷不防開口:“怎麽突然嘆氣?”
“嗯?沒有。”簡寧說,“我只是在想。”
“想什麽。”
她總不能跟他說什麽一輩子不一輩子的,好像自己很在乎這個。
想了想,簡寧說:“聽說上帝取了亞當的第七根肋骨,化為了夏娃,他們因此才是密不可分的一對。每對愛人結婚之前,都以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亞當夏娃,但他們有些離婚了,有些沒有,離婚的人們在婚姻中逐漸發現,他們找錯了肋骨。”
“我剛才就忍不住在想,雖然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但那一瞬間對我而言,你好像就是我的亞當。”
她沒有直說方才的想法,而是用了一個比喻。
明明直白的情話說了那麽多,到了這種時候,反而不好意思說的太直白了。
她給自己找的安慰是,她畢竟是個含蓄的東方人。
靳琛聽了她的話,心中微微發緊。
他不喜歡聽到那種“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等等表示不确定的話,尤其還是從簡寧嘴裏說出來。
他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亞當。”
簡寧一噎。
她都已經加好前提了,不确定以後怎麽樣,這人怎麽還要否認她。
簡寧松開他的手,她不要跟他十指相扣了,閉緊眼睛,睡覺。
眼皮輕阖的瞬間,她聽見他在耳邊說:
“但你就是我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