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是說,港口黑手黨的先代複活了?”
聽着特務科的部下傳來的消息,南森心裏止不住的疑惑。“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親自去調查。”
如南森進入組織犯罪對策科已經過了半個月,最近恰好科內在調查一起關于走私武器的案件,最新的報告已經提交上來,該走私的組織位于神奈川縣,南森就順勢向上頭反應要自主加入調查。
在獲得許可之後,他當機立斷乘坐電車前往橫濱。
在來的一路上他思考着先代複活這件事。
港口黑手黨是先代親手創建的組織,即便他的死忠被森鷗外殺光,遺留下來的很多也是經歷過先代時期的老人。這些老人說穿了就是牆頭草的存在,他們不會因為森鷗外殺死先代篡位而和對方反抗到底,但如果先代真的複活了,這些人勢必有很多會産生動搖,天然的倒向先代那一邊。
畢竟黑手黨也講究一個‘義’字。這個‘義’也可以有多種解釋,比如——遮羞布。
當初森鷗外上臺的方式有諸多疑點沒錯,但他一是先代臨死前最器重的私人醫生,二是他有一名見證人太宰治。
因為沒有實質的證據去證明森鷗外殺了先代篡位,那些打着為先代報仇名義的死忠們,也只能憑着自己的推斷去反抗。
而森鷗外在這場內鬥之中贏了,展露出他有成為這個組織首領的實力,其他的人見好就收,從善如流的表達出相信森鷗外是正常上位這件事。
但是,如果這時候先代複活,情況又會不一樣。只要先代親口說出森鷗外有圖謀不軌之心,就算是為了維護道上的‘義’,港口很多老人也會直接倒伐,站在森鷗外的對立面。
因此,先代複活不可能會是森鷗外自導自演,他即便是想要找出組織裏有多少潛伏着企圖拉他下位的人,也不會用這種自挖跟腳的計倆。
相反的,森鷗外還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在這個消息讓港口內部不穩之前,找出真正的幕後真兇,對組織成員做出一個交代。
這個世界上幾乎所有事情都可以從利益的角度出發,去推斷出前因後果。
是對森鷗外沒有利益可言的事件,那麽做出這件事的人,就會是森鷗外的敵人。
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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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先代是不可能複活的。假設如果真的複活,那對方第一個出現的地方不應該是在鐳缽街,而應該是港口黑手黨。
以先代的性格,他如果有着自我的判斷思維,最先做的就是去港口将森鷗外和太宰治殺死。
那麽這個複活就只會有兩種結果。
一種是先代不過是他人喬裝打扮,以此混淆視聽、企圖渾水摸魚的産物。是這一種的話,對方就不會認識南森。
第二種……就需要他做個小小的調查。
趁着夜色,一個黑影悄悄的翻進一座陵園。穿着黑色作戰服的南森身形矯健,先是藥暈了守園人,才從自己帶來的背包中翻出工具,矜矜業業的開始——挖先代的墳。
南森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淪落到挖別人墳的地步。
但是沒辦法,這件事他想一個人調查,不想找幫手。雖然特務科裏有不少優秀的特工,但人多了就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如果只有他一人的話,好歹被發現了,逃跑時也會利索點。
森鷗外表面功夫做的還不錯,他上位後給先代舉辦了一個浩浩蕩蕩的葬禮,埋葬在私人陵園裏,挑的地方風景也不錯,而且周圍百米內就只有這一座墳。
每年交了不少錢,守園人也很負責,将墓碑擦得很幹淨,周圍也沒有雜草。至少挖墳的時候會輕松一點。
他的速度很快,棺材的輪廓很快就出現在了他眼前。戴着黑色面罩的南森,面無表情的打量着這座棺材。不用打開,他就已經給推斷出這個棺材裏面早就沒了屍體。
棺蓋有被撬開的痕跡,偷屍體的人不地道,只是将蓋子虛掩着,外面的沙土落入裏面。盡管先代不是什麽好人,在世時惡事幹盡,但好歹也曾經是橫濱響當當的黑手黨首領,死後竟然是這副凄涼的樣子,讓人不免唏噓。
南森倒是沒有多少感慨,本身他對先代就沒什麽感情可言。但是為了保險,他還是将棺材裏的土淘了一遍,确定沒有屍體後才将它還原,并将自己來過的痕跡全部抹消。
在得到‘屍體被偷走’的線索後,第二種預判成立了。
有一個能夠操縱屍體的異能者,偷走了先代的屍體并将它做為驅使。
那麽問題來了,這個異能者的異能能做到什麽地步?
被驅使的先代,是一具行屍走肉?又或者是,看起來就像是活着一樣的鮮明。
那具屍體是否還殘留着活着的記憶。
南森下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要用自己做誘餌,來試探是哪一種。以個人的角度,他希望先代是還有記憶在的。
倒不是因為南森自負,而是他已經猜出來幕後之人是誰。
……
橫濱一座歐式豪宅裏,悶熱的傍晚,一樓的窗戶卻印出了火光。快遞員騎着電動車停在了門口,還好奇的多看了幾眼。沒等他按下門鈴,裏面的人先行打開。
饒是覺得自己見過不少大世面的快遞員,在看到屋主人時還是不免被吓了一跳。
這倒不是因為對方是純粹西方人的面孔,外國人在橫濱并不算少見。而是在炎熱的夏天裏,對方竟然在屋裏開了暖氣。
撲面而來的熱氣,讓本就東奔西走大半天、熱出一身汗的快遞員,汗如雨下。
更別提這個屋主人還穿着一身冬裝,一看就非常保暖的長風衣,紐扣被扣到了最上面,脖子圍着圍巾,耳朵上戴着一副棉耳罩,就連腳上都穿着一雙加絨的雪地靴。
——要命,這是什麽怪人。
快遞員覺得光是看着對方這個裝扮,他就已經先要被熱暈了。
好在他還有職業素養,露出禮節性的笑容:“請問您是這裏的屋主,蘭堂先生麽?這裏有您的快遞。”
“……快遞?”說話人的聲音沙啞,面色看起來很不健康的黑色長發男人,疑惑的道,“是什麽快遞?”
快遞員從包裏取出了一封信,沒有發覺自己低頭取東西的時候,對方眼裏閃過的一絲冷厲。
見到拿出來的是個信封,而不是什麽大件的諸如可以裝得下炸彈一類危險物品的東西,名為蘭堂的男人這才不動聲色的收斂了厲色。
他沒有接過信封,而是先身體瑟縮了一下,就像是很冷一般的呼出一口氣體。
但他呼出來的是熱氣,似乎比起他精神上所覺得的冷,對方的身體更為誠實,早就已經熱得汗水浸透了圍巾。
“你念出來吧……好冷,請快一點。”
快遞員聽了,就看着信封上念出了上面的字體:“來自保羅的問候,寄予我的靈魂摯友蘭波先——”
快遞員的聲音終止了,應該說,他的呼吸也在這一刻停止了。
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只聽到咔嚓一聲,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消亡。
而就像是無事人一樣,蘭堂随手将屍體推到一邊,将他手裏的信取走,顫抖的手指笨拙的花費了近三分鐘,才将信封拆開。
他對信封的動作溫柔極了,甚至不願意直接撕開上面的拆口,而是用指甲摳掉合口處的凝膠。
在拆開之後,他用牙齒咬下了右手的手套,汗濕的手随意的在風衣上擦幹,才取出裏面薄薄的一張照片。
只有照片,沒有信紙。照片上是一個男人的側身照,一個金色長發的俊美男人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裝,一手壓着帽子,另一只手懷裏抱着一個紙袋,紙袋裝得很滿,一個個飽滿多汁的洋梨顯露出來。
他看起來就像是剛購物完畢準備回家,嘴角勾起的笑弧深邃迷人。身後的背景則是一家櫥窗亮着燈光的服裝店。
照片的像素不高,明顯是從街邊攝像頭的錄像中截下來的,右下角還标着時間。
時間在離現在半年前的三月份,甚至精确到了分秒。
蘭堂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就像是一尊雕像,他目光熾熱的盯着照片上的男人,足足盯了有十多分鐘,一滴水漬落在照片上,他才動了起來。
說是動,不如說是在哭。他緩緩的蹲下身,将照片移到了臉前,用嘴唇去輕吻上面的男人,他嘗到了鹹味,是他眼淚的味道。
“……你還活着。”
破碎的,猶如心碎過度後,抓住了希望而反應不及的聲音,低低的響起。
他将照片貼在胸口上,淚水不停地沿着臉頰滑落。
又過了十來分鐘,他的目光移動到了那具還溫熱的,快遞員的屍體上。他的目光并沒有對着快遞員的臉,而是他背在前面的斜挎包。
此時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霞光被黑暗慢慢的取締,門口的路燈自動亮起。在夜晚,更能看清那個斜挎包,發出的微弱的紅光。
是微型監聽器。
蘭堂:“你不是保羅。”
他說道:“明天淩晨四點,紅磚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