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南森的顧慮并非沒有依據。不管是日本還是其他國家, 異能者都是一個敏感話題。異能者對于普通民衆就像身攜重武之徒,因為這種‘武器’是無形的,無法預料對方什麽時候就會‘開槍’,加上如今并沒有研究出有效抑制異能的東西, 加上異能者表面上和普通人類無異, 異能形式更是多種多樣, 可謂是防不勝防。

因此基本所有國家都是設立了一個異能特務科, 用來管理異能者及其犯罪案件。

在日本, 異能者能夠生存的空間更少。像是福地或者安吾這些供職于政府的人只是少數, 絕大多數人都是隐匿于民間。

許多異能者會僞裝自己, 輕易不會暴露自己的異能,而那些不甘于此的人, 往往會聚集在橫濱這個自由空間大的租界城市裏。

南森很肯定绫辻行人現在的姓名并非他的本名,許多異能者在發覺自己的不同之處後,都會給自己改一個姓名,一方面是為了斬斷過去,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原生家庭成員的安全。

但南森和绫辻長得實在是太像了。而根據特務科的情報網,也調查出了绫辻行人早點一直在尋找一個人, 這個人可能是朋友, 也可能是他失散的親人。

無論對方找的人是不是自己, 對上層人來說都是一個可以用來控制南森的把柄。他們不需要去查證,只要将這件事落實即可, 即便是南森出言反駁甚至是拿出他們之間毫無關系的證據, 都無法取信。

這就是權力。

上位者要的是一副能控制人的鎖頭和鑰匙,真相這種東西是可以造假的。他們只需要把特級危險異能者和南森個人綁定在一起, 那麽南森就翻不了身, 只能夠乖巧的聽命于上位者的安排。

南森倒是沒有怪绫辻行人, 因為沒有必要,作為權力下的小角色,很多事情都由不得個人的意志左右。

其實把柄這種東西,被掌握在上位者手中并不算是一件絕對的壞事。因為手下有把柄在手,用起來才能更放心。但是南森并不想要這種‘放心’,他厭惡這種被操控的感覺,即便苗頭還沒有萌發,只要預示到那個未來,他就有一種打從心裏犯嘔的惡心感。

福地櫻癡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靠山、作為一名在國內名震四方的遠東英雄,福地在政府機關有着不小的影響力和地位,投靠對方的利大于弊。

此前之所以多次婉拒,是因為覺得福地櫻癡的目的讓他猜不透——為什麽要往異能特務科派卧底?

南森想到了獵犬內部的不成文規定——人體改造手術。這種一種違背人倫的人體實驗手術,通過手術可以讓人獲得高于常人數倍的身體素質,不管是身體的力量還是自愈能力、速度都會有極大的改善,相當于超人。

但是,這種手術并非是百分百的成功率,失敗率很高,與此同時,每個月都要定期施行維持手術,否則就會死于人體潰爛的痛苦。

——也是一種上位者控制下位者的手段,保證對方忠心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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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森是普通人,盡管他的身體素質比常人高一些,與這些從國內千挑萬選出來的異能者軍人還是有着差距,所以他并不需要做這種手術,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南森和福地喝了一晚上的酒,将爛醉如泥的福地送去了附近一家酒店安置好,迎着初升的太陽走回警察宿舍。等他走到宿舍的時候,太宰應該已經去绫辻偵探事務所報道,而南森還有警視廳的工作。

他在路上思考着那位即将由他接手的獵犬第五人。福地并沒有向自己透露對方的消息,但考慮到之前獵犬的行動,還有警視廳被插手的神奈川非法組織的案件,可以基本判斷出這名新人應該就是那個非法組織裏的異能者。

異能犯罪者一般接受的并不是日本的司法審判,而是會被移交到默爾索監獄——一所專門關押異能者的歐洲監獄。福地應該是通過招安的方式,利用法外豁免權和對方達成交易,讓對方加入獵犬。

一名異能犯罪者啊……南森有點頭疼。

他總覺得對方不會是什麽正常人。

……

降谷的工作比想象中的順利。這是他作為小組長執行的第一次任務,降谷率領的小組成功将兩名外國諜報員抓獲。

等他們回到警視廳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下午。饑腸辘辘的降谷才想起來自己大半天沒有進食。也僅在中途的時候抽空喝了幾口水。

諸伏一臉喜色,調侃着說:“降谷組長,你這次可是立功了,多虧了你的指揮得當,這次行動才這麽快就結束。差點以為目标就要跑了。”

降谷壓了壓嘴角,腰背不自覺的挺直,面上嚴肅的說:“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是大家願意配合。”

作為一個資歷淺的新人,被上級授予率領一支小組的重要指示,降谷內心也一直壓着一顆巨石。好在他沒有辜負上級和同事們的信賴。

看着狡猾的外國間諜被抓獲,其中有一名還是日本人,降谷的心有些沉重,甚至是憤怒不已。他不明白為什麽有些人會為了錢,甘願出賣祖國的利益。

現在食堂還沒開,諸伏邀請等述職完畢後去外面吃頓飯,再回來寫報告書。降谷自然是同意的,可當他們踏入公安部的時候,突然被上級叫走。

不僅是他,連諸伏也一塊兒被叫走了。降谷起初沒有多想,以為他們分開詢問他和諸伏是為了了解這次行動,可當他見到辦公室裏竟然多了幾個部門的大人物時,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他被接連詢問了一些和任務無關的問題,就放手讓他離開。等他出去時,門口比他先出來的諸伏已經等候在那裏。

他們對視一眼,默契的放棄了之前吃飯的約定,回到崗位上先完成這次行動的報告書。等處理完這些之後,外面早已日落西山。

不僅錯過了早午飯,就連晚餐也錯過了。

終于找到機會可以吃飯的降谷和諸伏,才提起了下午被叫走的事情。

諸伏:“零,他們有沒有問你是否有交往的對象,你是怎麽回答的?”

顯然諸伏也被問到了這個問題。雖然是作為公安,可問這種私人問題是否有些不同尋常,公安內部并沒有規定處對象要跟上級打報告啊。

降谷大口大口的吃着牛肉蓋飯,邊吃邊說:“問了。還能怎麽回答?”

“也就是說你沒有承認對吧?其實也不用那麽謹慎,內閣那邊确定,在明年三月份就會通過同性婚姻合法。作為機關單位,他們不能用這個理由來攻讦你。”諸伏頓了一下,說道,“我覺得你承認了反而比較好。”

“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諸伏抿了抿唇,道:“他問了我的父母,還有我哥哥的事情。明明這些信息在檔案裏就可以查到……我覺得他們想問的是,我和我哥哥的感情如何?你知道的,在父母出事後,我和哥哥被親戚分開撫養,我在東京,哥哥在長野縣,這些年來我們的聯系并不多。”

降谷道,“他們也打聽了我的家庭背景。甚至是交友情況,有沒有一些特別親近的朋友之類。”

降谷并不覺得是因為他和南森交往的關系被上頭發現,如此旁敲側擊的來詢問。因為沒有必要。

在那個辦公室裏,不僅有負責他的上級,部門裏有兩名位高權重的高層也在。他們在詢問的時候,一雙雙眼睛就像是獵鷹一般的盯着自己,那個目光具有着極強的穿透性,就好像是在評估着什麽。

在那種壓力下,甚至連組織語言,流暢的回答問題都顯得很是困難,更不要說是撒謊了。在那個過程中,降谷覺得非常的煎熬。

“……就好像是在确認我們是否有顧慮和拖累。”他如此低聲說着。

并有一個預感,未來一段時間裏,這種無厘頭的問答還會發生好幾次。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證明了降谷的判斷是對的。

接連一個星期,他和諸伏都被上級叫走,詢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深入,甚至詳細到連自己童年發生的事情都要問詢一遍。而降谷的心,也跟着一步步的被提起。

關于降谷承受的壓力,南森這邊一無所知。他們從不會在私底下交談工作的內容,作為一名合格的職場人,有些壓力需要自我去消化。

比如降谷對上級的行動産生的不解。比如……南森終于見到了福地所說的獵犬的新人,比他早了幾天入隊的異能者。

相約的地方是東京的一處釣魚場,南森準備了全套的釣魚工具,提前一個小時到達目的地,甩杆開始釣魚。

他坐在折疊凳上,全神貫注的觀察着水面的動靜,而整整一個小時,他都維持這一個動作沒有動彈。直到一個明顯處于變聲期後期少年的嗓音從身後響起。

“沒有魚餌的話,可不會有魚上鈎的。或許我可以理解為,先生是在學姜太公釣魚。”

姜太公釣魚是種花家的一個典故,看來這位未來的短期學生,文化素養不錯。南森心裏如此想着,依舊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也有可能是你猜錯了,因為最近工作太忙,我想找個借口可以光明正大的發呆,讓勞累許久的大腦放松一下。畢竟釣魚者一動不動的盯着水面,在外人開來是一種專業性的行為,而不是像個傻子。”

“聽起來挺有道理。”這一次那名少年的聲音是在南森的左邊響起,距離很近,還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拍打在自己的耳側。

南森沒有聽到對方的腳步聲,就跟绫辻行人一樣,這些人似乎很擅長學貓步。無聲無息的靠近目标。

少年微微沙啞的嗓音,柔聲說着:“先生是個有趣的人,從我出現到現在,您的心跳一直跳得很平穩。您這種冷靜是訓練出來的,還是天生如此呢?”

南森這才偏過頭,看向了對方。少年适時的身體微微後仰,才避免了兩人撞上的慘痛局面。

這是一個看起來和太宰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銀白色的發絲下,發梢是漸變的紅色,不知道是挑染還是天生如此。他長相秀美,穿着一身白色的品味上佳的休閑裝。身形纖細高挑的少年,看起來就好像身體融入了光暈之中,顯出了幾分清冷和如柳枝一般看似随和柔弱實則堅韌冷漠的特性。

他臉上挂着的笑容,虛假得就像是一個面具一般,而他的雙眼是阖着的。

“條野采菊。”南森叫出了他的名字。

條野嘴角的弧度加深,對這些自始至終情緒都沒有變化過分毫的男人說:“初次見面,南森先生。以後還請您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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