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系厄
真理巷在老城區,道路錯綜複雜,門面房和居民樓夾在一起,很多鋪面的後面都是狹窄的小道。這些狹窄小道是孩子們玩樂探險的天堂,安全起見邵含祯從不把雜物和垃圾桶堆放在這裏。他和宿硯出來,關上門,低頭看見地上有幾個煙頭,被人踩癟了。
許優優和郝文軒都不會抽煙,邵含祯自己也不抽,因為經常要做飲品甜點,不想手上總是粘着焦油味。他發現那幾個煙頭,心裏頓時更不高興,誰這麽沒素質随地亂丢。他不理宿硯,又開了後門,從雜物間裏拿出來掃帚和簸箕,把煙頭掃了。
宿硯兩手抄在兜裏站在旁邊,并不主動開口。稍許,邵含祯一手拎着掃帚看他,想來想去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半天憋出一句,“你剛才是怎麽做到的?”
“嗯?”宿硯愣了下,眯縫起眼睛笑,“看來還真要從頭跟你說起了。”
邵含祯剛平靜下來的情緒差點又被點燃了,不過宿硯緊跟着繼續道:“那不是我做的……好吧,也可以說是我做的。”他說着伸出手,挽起袖口,“但并不是我讓你摔倒的。”
這話讓邵含祯莫名想嘆一口氣,感覺自己不該認真的。他頓時想回店裏了,宿硯卻又說:“那是一條厄運線,我是個系厄人。”
“什麽?”邵含祯要進屋的動作一停,“你是個什麽?”
奶奶臨終前對自己說的每句話,邵含祯都記得清清楚楚,能一字不落重複下來。只有”系厄人“三個字他不明白,甚至不知道前兩個字到底怎麽寫。宿硯始終笑眯眯地盯着他,但邵含祯已經感覺到了他其實是在觀察自己的反應。果然,宿硯聳肩道:“這三個字你聽過。”
邵含祯抿抿嘴不置可否,宿硯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在手腕上一挑,那根黑線“紋身”竟然被他從皮膚上挑了起來!那根線勾在指尖,漆黑到不會反光,完全看不出來材質,實在太黑,給人一種詭異的違和感,不像是真實存在的東西。邵含祯呆住了,宿硯輕聲道:“這也是一條厄運線,災厄的厄。只有解厄人和系厄人才能看到厄運線。我要做的事,就是把厄運線系在別人身上,我們這樣的人被稱為系厄人。像你這樣繼承了剪刀的,要做的事就是剪斷一些人身上的厄運線。拿着剪刀的人被稱為解厄人。”
邵含祯努力消化完了他的話,幹脆直言道:“明白了,你是個小掃把星。”
宿硯挑了下眉,并沒有在意他的嘲諷。邵含祯想了想,又說:“所以,因為我不肯理睬你,你就給我腿上系厄運線,讓我倒黴摔倒?”
“這倒不是,”宿硯立刻答說,“我只是聽從觀厄中的指示把線系在該系線的人身上。那些被系上線的人被稱為承厄人。其實你可以把厄運線理解成一種現世報,當然,并不是所有的都會即時發生。我既不決定報應,也不決定因果,我也不清楚那個得了現世報的人究竟做過什麽。我是個快遞員,只負責把厄運線送到收貨人身邊。”
這回邵含祯消化了半晌,半晌他反應過來,頓時氣不打一出來,“我做了什麽還能有現世報?我遵紀守法尊老愛幼愛護員工——”
“不知道。”宿硯直言道,他摸了摸下巴,再度挑眉,“不過我成為系厄人有些年頭了,有時候也會試着去找找承厄人究竟做了什麽事。”
他說着虛指了一下邵含祯,“比如今天早上我觀厄的時候,看見你帶着剪刀出門——”
“什麽?”邵含祯脫口而出,“你看見什麽?觀厄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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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硯不在意被打斷,耐心解釋說:“比如如果我突然開始發愣,十有八九就是在觀厄了。我會突然看到一些畫面,畫面中的主體人就是承厄人,我就知道我該去給那個人系上厄運線了。我手腕上的厄運線則會指引我找到那個人。”
“所以你就看到我了?”邵含祯還沒完全相信,但立刻就有點不安,飛快回想了下自己今天早晨有沒有做什麽丢臉的事情。宿硯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窘迫,笑笑說:“那些畫面不會出現什麽讓人尴尬的部分,一般都是些生活片段。我看到你拿着剪刀下樓,走到店裏開門。”他說着走到巷子口,伸手一指。
邵含祯跟出去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大驚。他家在四樓,從手風琴咖啡店可以看見家裏窗戶,宿硯指的就是他家那棟樓!
“那是你家,對吧。”宿硯放下手道。
“你不會跟蹤我吧!”邵含祯把掃帚提了起來。
宿硯不理,兩手放回兜裏,“觀厄到你來了店裏就結束了。我想讓你幫我剪斷我的厄運線,剪斷以後我就不是系厄人了。只聽我講這些可能有點抽象,所以,我可以帶你去看看系厄人到底都在做些什麽……”他從兜裏摸出手機,低下頭按號碼。
邵含祯還沒反應過來,兜裏的電話就響了。他拿出來看看屏幕上的陌生號碼,再看對面,宿硯舉起手機沖着他,屏幕上的號碼就是自己的!
“你哪兒來的我的號碼!”邵含祯挂斷電話抓狂道。
“櫃臺上,”宿硯把手機放回兜裏,“櫃上的名片有手風琴咖啡的座機和你的電話號碼。”
他悠閑地往外走,巷子口的老大爺蹬着自行車從他背後掠過,宿硯一笑眼睛就彎成了兩枚月牙。他沖邵含祯揮揮手,“我們還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