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解厄

老爺子打開防盜門便轉身進屋,邵含祯連忙跟着宿硯進去。房子不大,看樣子老人是獨居,也沒有其他人在,那應該就是這次的承厄人了。屋裏有些擁擠,但不算亂,所有房門都開着,淡淡的盤蚊香味沒有散去,此時反而給人一種親切感。老爺子自己在沙發上坐下,也不招呼兩人。宿硯拉着邵含祯在老人對面坐下,邵含祯下意識地四處看了看,見老人的卧室床尾有一面大書櫃,裏面滿當當放着書,書櫃旁的桌上開着臺燈,燈下好像是個攤開的筆記本,旁邊還放着大茶缸,正冒出暖洋洋的熱氣。

奇怪,這個老爺子身上沒有纏繞着厄運線,至少邵含祯是沒看到。他剛想悄聲問問,宿硯像模像樣地從胸前的斜挎包裏摸出個小筆記本、上面蓋着市圖書館的鋼戳。他把夾在上面的鋼筆取下來,問說:“方便問下您貴姓,今年多大年紀了?”

“免貴姓李,”老人面容嚴肅,一絲不茍道,“今年72歲了。”

李老爺子一開口,邵含祯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那根細如發絲的厄運線纏在他的舌頭上!難怪剛才看不見呢,仔細想想要是一截黑線頭從他嘴裏飄出來,怪不對勁的。宿硯顯然也看見了,但沒什麽反應,而是不動聲色地用膝蓋碰了碰邵含祯的腿,便繼續問道:“您平時會去市圖書館嗎?是去借閱室借書,還是到報刊閱覽室比較多?”

“我不去,”李老爺子幹脆道,“你們那裏的書都太舊了,沒什麽好書,看的人也不愛惜,亂塗亂畫,根本沒法看。”

話音剛落,邵含祯僵住了,宿硯也從本子上擡起頭,呆呆地看向老爺子。

這老爺子說話真不夠客氣的,不過他說的也算實話,市圖書館借閱室的有些書怕不是比邵含祯年紀都大,只要還沒翻爛就不會“光榮退役”。而且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去借書,确實很多人在上面塗塗畫畫,甚至還會留下來“交友郵箱”。

邵含祯的手擱在包裏,指頭已經摸上了小剪刀的刀柄,偏偏不敢拿出來,老爺子的臭脾氣不得以為自己要行刺他,這還得了?

還是宿硯反應快,連連點頭道:“您說的這個情況我們以後一定會加強管理的——”

“借閱處的管理員上班都在幹什麽吃的?書都讓人畫成那樣子了也不管一管,太沒有素質了!”李老爺子說着咳嗽起來,宿硯把鋼筆一夾伸手道:“您別激動別激動!”

他彎腰咳嗽,纏繞在舌頭上的黑線頭一下子咳出來,從半空懸下來一小截。邵含祯手疾眼快把剪刀從包裏拿出來,又呆住了,等一下,具體怎麽操作啊!

慌神的一瞬間,老爺子已經直起腰,拍着胸口順氣,宿硯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動聲色地攔在邵含祯身前,大概擋住了他拿着小剪刀的那只手。

“你們這樣的小同志,眼神兒好點就該管一管,把書都收拾收拾,逮住幾個亂塗亂畫的人罰款!”老爺子那嘴卻跟個機關槍似的,唠叨起來沒完了,說着便又神情激動,“放着圖書館在那裏跑出來搞什麽調查,有什麽用處——咳咳——工作起來要負責任啊!不要覺得是公家財産就和自己沒關系!”

眼見老爺子越說越沒邊了,邵含祯頓時也有點不平,把剪刀胡亂往兜裏一塞道:“老爺子您這話說的過分了。”

宿硯和李老爺子一起看了過來,邵含祯脫口而出罷了也沒過心,只好硬着頭皮道:“這……這是圖書館下達的任務,我們這不也是周六加着班挨家挨戶的跑,就想是讓圖書館越辦越好嘛……”

宿硯趕忙接說:“說實話圖書館借閱這個确實不好管理,我們也不可能每個人借書前都挨個拍照、等還回來的時候再一個人一個人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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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該這麽辦!”李老爺子一拍大腿道。

說罷,他氣哼哼地扭身坐着,宿硯和邵含祯僵持在原地。他一閉上嘴,厄運線又看不見了。邵含祯簡直頭大無比,沒想到上來給自己布置的就是“厄運難度”,偏偏是一根纏在舌頭上的線。

不過這樣一想,他好像隐約有點知道眼前是怎麽一回事了。

他和宿硯不由對視一眼,又一起看向負氣的李老爺子。老爺子兀自是那副氣急樣子,但神色已經松了下來,似乎被邵含祯嗆那一句點醒了,不好意思再對兩個陌生人大吼大叫發脾氣,又拉不下臉來道歉。

邵含祯略作思量,冒出一句話來,“老爺子,能看看您的藏書嗎?”

李老爺子看過來,邵含祯不由一縮。老爺子掃了眼他,又掃了眼宿硯,站起身道:“來吧。”

他徑直向着自己卧室走去,邵含祯和宿硯連忙跟上。

大書櫃上的書都保存得很好,即便是最下層也沒有一絲灰塵,看來老爺子确實是真愛書。邵含祯掃了眼桌上攤開的筆記本,發現他似乎在寫日記,字蒼勁有力、一板一眼。老爺子背手望着書櫃,驀地說:“書要愛惜,書要愛惜啊……”

“不好意思,小同志。”老人轉過來,沖兩人冒出一句。

宿硯突然伸手到他嘴邊,在距離老爺子嘴角還有幾厘米處停了下來,捏着一放手——老人說話間舌頭上的厄運線飄出來,被他給飛快地捏住了,就這樣延長、宿硯手放在自己身後,“有個小毛毛,差點飄您嘴裏。”

邵含祯手疾眼快,趁着他說話吸引老人注意力,接過厄運線把手背在自己後面,另外一只手抓着剪刀,在背後咔嚓一聲剪斷了厄運線!

黑線纏在老人舌頭上、從兩人身側延伸的部分都應聲消失,邵含祯松了口氣。

老爺子毫無所覺,宿硯适才“關切”的動作似乎讓他更挂不住了,臉上的皺紋都耷拉下來,低聲道:“我說話太不中聽了,無緣無故沖你們小同志發火。”

宿硯也不在乎,只說:“沒事的,理解。”

老人、尤其是獨自居住的,傾訴欲都很強,一開口便再次打開了話匣子,垂頭喪氣道:“不瞞你們說,我年輕時是老師,對學生,對家裏人說話都很不客氣。有時候學生犯了錯惹了禍,我一生氣什麽難聽話都冒出來了,明明自己就是教語文的,知道什麽是惡語傷人六月寒。”

他背着手、低着頭,像是在兩人眼前檢讨自己,“我女兒也是不樂意跟我說話。後來我都退休多少年了,有一次在街上遇到了過去教過的學生。”他臉紅了,表情難過得像是要哭出來,“他跟我說,老師,我這輩子最恨的幾個人裏就有你,你當時訓我的那些話,我到現在做噩夢都還記得。”

老爺子看向邵含祯,“他都跟你差不多年紀了,還記得,我那時候對他說過什麽,我自己早都忘了。我是真難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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