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海鮮坊
院子裏倒是終于有了點飯店的樣子,鐵焊的圓矮桌和小馬紮都擺好了,側面立着大玻璃魚缸,上面貼了斤數價格,有點髒兮兮的、擠滿了活魚。一層的屋門敞開着,沒開燈,倒能看見屋裏也擺了不少正常高度的桌子,還有面鐵皮牆。那小孩一副當家作主的模樣,邊往屋裏跑邊說:“哥哥你們坐啊,我倒水。”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點懵,只能先在矮桌前坐下了。小孩進到裏頭去,估計是上廚房拿餐具。他跑走沒多久,屋內突然一聲吱呀,邵含祯不由看過去,見一層的“鐵皮牆”被人用手推起來了半人高,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慌慌張張鑽進來,手一松,鐵皮卷簾門一側滑下來掉在地上,另外一側卻還卡在半當中。
女人系着一面油乎乎的圍裙,兩手上也戴着袖套,圍裙前的大兜裏插着小木板,木板上用線拴着根圓珠筆。她慌慌張張地進來了,趕忙随便抓了個抹布蹭蹭手,擡頭終于發現了院裏坐着倆人,當即堆起笑臉道:“稍等一下啊,再等幾分鐘就開門了,先看着——”她說着快步走進來把兜裏的小木板往桌上一擱,扭身就走。
木板上夾着打印的菜單,邵含祯和宿硯愣了下,兩人再次對視一眼,邵含祯忙拿起來菜單,“行,姐我們先看着,沒事,不急不急。”
女人推開的那鐵皮牆實際上是個卷簾門,她鑽進來的同時,兩人看見了卷簾後面原來就是小路,路上懸浮着黑線!她就是順着黑線橫向遠處的方向過來的,随着人進來,黑線終于消失了,而她右手腕上就系着一根厄運線,不粗也不細,就連宿硯一時都難以判斷這跟厄運線會帶來什麽程度的災禍。
可惜的是,她用左手把菜單往桌上一撂就轉身往裏屋走了。
邵含祯只能拿起菜單看,小聲道:“行吧,吃飯。”
宿硯盯着卷簾門還卡在半中間的那邊,蹙眉低聲道:“她去幹什麽了。”
剛好小孩拎着保溫壺從廚房出來,正和女人碰上,歡歡喜喜喊道:“媽,你上哪兒去了啊!”
“哎呦,”女人撫撫胸口,“你吓我一跳。”她二話不說拿過小孩手裏的保溫壺,“上外面玩去吧,這兒用不着你,聽話。”
小孩點點頭,從大門跑了。
女人拎着保溫壺往兩人旁邊一放,“慢慢看啊,看好了喊我。”
邵含祯還沒來得及出聲,女人又走開了。這人幹活一看就麻利,更是一秒鐘都不多停留的,別說剪線了,剪刀都還沒摸到呢。宿硯也有點無奈,只好輕聲道:“一會兒忙起來吧。”
誰知就在此時,半卡着的卷簾門下突然鑽進來了一只髒兮兮的流浪狗。那狗全身的長毛都打了縷,髒得看不出本來的毛色,嗚嗚叫着鑽進屋裏,兩只後腿也一瘸一拐的。邵含祯跟宿硯不由看過去,豈料那女人反應比兩人還大,驚叫一聲撲過去按住四處亂竄的流浪狗,嘴裏嘟囔說:“哎呀我的媽呀,你可不能跟我走,去!”她半摟半按住狗頭往卷簾門外推,“去,去!快走,快走吧!”
那狗也不知怎的,兩只前爪死死扒着女人,長嘴更是哭似的嗚嗚哼哼,兩眼睛水汪汪的,可憐得要命。兩人正不明所以,那女人焦頭爛額地低頭看看流浪狗,自言自語說:“算了算了,你來吧,來——”
她說着站起身,随便開了一間裏屋包廂的門,那狗很是通人性,立刻乖乖鑽進了黑燈瞎火的包廂。女人松了口氣,轉頭看見宿硯和邵含祯正看着自己,忙強笑道:“哈,點菜,沒事,你們看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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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低着頭快步鑽進廚房去了。
邵含祯看看宿硯,小聲說:“怎麽回事啊,她把狗扔了?”
宿硯只能搖搖頭,也沒看明白。
不多時,店夥計上班,店裏陸陸續續開始上客。不想這位置偏僻的海鮮坊生意竟然不錯,天黑後很快外面就坐滿了,院裏人聲鼎沸。燈串點亮,一片喝酒劃拳和啤酒玻璃瓶子碰撞聲中,邵含祯沖宿硯道:“是挺好吃的。”
點菜的時候,宿硯提了一句自己不吃現殺的東西。邵含祯本來還有點沒明白,緊接着就看見店夥計帶着客人選好了活魚,用網兜兜着直接摔死在了地上。吧唧一聲巨響,魚跳跶了兩下,不動了。
邵含祯閉上眼睛,表情扭曲,“你說的對。”
兩人點了一些肯定是冷凍貨做的菜,可惜從點菜到上菜來的都是店夥計,老板娘不見蹤影。宿硯看着也不餓,吃幾筷子就會擡頭看向四周,反正也沒找到老板娘的影子。
這事急不得,越忙越“有機可乘”。邵含祯找話說:“周六你打算做個什麽蛋糕?”
“嗯?”宿硯回過神來,“不知道。”
邵含祯随口道:“最好是等晚上不忙了再來,優優和小郝周六日都請假了,明天開始我得自己在店裏。”
“這樣,”宿硯應說,“那不然——”
“張姐?張姐!”突然叫嚷起來的喊聲打斷了宿硯說到一半的話。那喊聲帶着很重的口音,又急又氣,一個也系着圍裙的大漢從後面的卷簾門進來,邊喊邊動手敲了敲卷簾門的鐵片。頓時閃電似噼裏啪啦的響聲震天,整個院子裏的客人都看了過去。
店夥計不明所以,但還是迎上去道:“劉大哥,老板娘——”
後廚,老板娘邊拿圍裙擦手邊小跑出來,“老劉,你……”
“張姐,你要幹什麽?你讓不讓我開門做生意了!”老劉氣急敗壞直接打斷了老板娘,大聲吼道,“我狗呢!”
這下,邵含祯和宿硯一頓,放下筷子看了眼彼此。
老板娘臉上有些挂不住,氣勢不由矮了一截,但口氣還算潑辣道:“老劉你在說什麽啊你,我哪兒知道你狗去哪兒了!”
“你別在這兒跟我說東說西的,”老劉氣得臉紅脖子粗,連連拍手,“我問了,人家看見你從我那兒匆匆忙忙路過的,我狗在後面吊着還能自己跑了?你把我狗弄哪兒去了!”
店夥計見狀,趕忙把一層的屋門半關上,沖院子裏的客人陪笑道:“沒事沒事,都吃着啊,吃着。”
宿硯一下子明白過來,低聲道:“我知道了,那個老板是開狗肉店的,張姐剛才是把他吊在院子裏的狗放跑了。”
邵含祯一想老板娘剛才那慌慌張張的樣子,還有那只鑽進來的流浪狗,原來是這麽回事。他驀地有點懵,心裏還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