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突如其來
一連幾天大太陽,手風琴咖啡冰淇淋賣得不錯。下午放學的時間巷子裏來來往往是蹬自行車或騎着電動三輪接孩子放學的家長,許優優畫了一張冰淇淋的海報,寫上口味和價格貼在了門口小立牌上,非常吸引小孩的目光。
天氣一熱到讓人無精打采,邵含祯反而不想吃冰淇淋這種甜膩的東西了,每天靠冰美式活着。窗外的蟬叫了一整天,是被人突然察覺到的,好像有一天它們就冒了出來,為整個夏日伴奏,然後又在某一天突然安靜無蹤。中午一桌客人都沒有,郝文軒和許優優吃完了飯趴在櫃臺後面犯困,邵含祯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三人扯了半天閑篇兒又打了會兒撲克才來了一桌客人。
“燒烤之夜”過去後,這段時間宿硯下班了仍然不見人影,但總會在手風琴咖啡關門的時間準時出現,兩人一起慢慢走回家。短短幾分鐘路程,邵含祯也不知道他圖什麽。宿硯提起他竟然在圖書館的借閱室遇見了李老爺子,這是邵含祯剪斷的第一根厄運線,他多問了幾句。宿硯說老爺子還是拉着臉,但說話客氣了許多,看樣子是有在努力改正自己的壞毛病。
邵含祯忍不住笑了半天,說來他其實沒有關注過那些承厄人的後續。回家以後忍不住上網搜了搜周雄陽的近況,網上只說他要不死不活癱在床上度過後半生了。
關上電腦,他把剪刀拿出來放在燈下細細看。金色的光芒閃耀在鋒利刀刃上,這把剪刀不知道過了幾手,依舊嶄新如初。邵含祯不知道它是怎麽來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誰選中了自己,只希望它真的有意義。
這天晚上關門,宿硯一如既往出現了門外,邵含祯推着玻璃門探出身沖他道:“還有點東西沒收完,進來等,外面熱。”
宿硯乖乖走進來,外面的大燈關過了,邵含祯鑽進後廚,白織燈的光線從門縫間透出來。宿硯扭頭,手風琴的射燈開着,光流淌下來,上面沒有落一絲灰塵。他從包裏摸出幾頁紙放在桌上,幾分鐘以後邵含祯出來,關了後廚的燈,“走吧?”
他注意到桌上那幾張紙,順口問說:“什麽東西?”
“你看。”宿硯只是笑着道。
邵含祯看他一眼,拉開椅子坐下,把那張紙拿起來,沖着手風琴射燈的方向看。白紙很舊,有點發黃了,但很平展。他仔細一看,發現這是幾張圖書館的借閱登記單,上面每一頁都有自己的名字!“邵含祯”三個字的連筆還有點稚嫩,寫得龍飛鳳舞,他掃了眼後面的日期,驚訝道:“這是我上初中時候的啊,你哪兒來的?”
“你喜歡看武俠小說。”宿硯眼睛都眯縫起來了,揚着嘴角道。
邵含祯低頭一掃,借的不是金庸古龍就是梁羽生,他臉一紅小聲道:“誰不喜歡看武俠小說……”把幾張紙放回桌上,邵含祯又追問說:“哪兒來的啊,你從圖書館找到的嗎?”
“嗯,”宿硯偏了下頭,“今天要銷毀這批老借閱單了,我算了一下那應該是你上初中的時候,就随便翻了翻,結果真的找到了幾張。”
“拿出來不要緊嗎?”邵含祯又舉起來看了看,眼前冒出了記憶中自己騎着自行車去圖書館借書的畫面。
宿硯搖頭,“反正是要銷毀的了。”
這倒是幫忙找回了一段幾乎已被遺忘的記憶,他盯着上面自己的名字看,嘴角也微微揚着。邵含祯看了會兒,突然把紙放回桌上,輕聲道:“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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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過去,從展示櫃上小心翼翼地把手風琴拿下來,抱着走了回來。宿硯不禁坐直了,邵含祯抱着手風琴在椅子上坐好,低頭看了看音鍵。他按了幾下試試音,然後慢慢拉了起來。
燈光很暗,邵含祯背對射燈坐着,讓人幾乎看不清他的臉。宿硯認真聽着,直到邵含祯停下,悠揚曲調消失,但尾音好似還回蕩在充滿咖啡香氣的屋裏。他輕聲道:“送別。”
“嗯,送別。”邵含祯低頭看着手風琴,“我就只會這一首。”
他演奏起來并不娴熟,節拍其實有點不對,好在宿硯還是聽出來了。邵含祯站起身,把手風琴拿給他,宿硯一愣,小心翼翼地接過來放在腿上。邵含祯走到他背後彎腰,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教他按了幾個音鍵。宿硯手忙腳亂的,按了幾下他下意識地回頭,剛巧和邵含祯目光撞在一起,邵含祯笑道:“是不是挺難學的。”
宿硯咬着下嘴唇呆住了幾秒鐘,慌忙點了下頭,趕緊把臉扭了過去。邵含祯毫無所覺,把手風琴接過來放回去,邊走邊說:“回家吧。”
宿硯站起來拿那幾張紙,他等邵含祯鎖門,路燈下真理巷的花牆綠葉随風微微搖曳。兩人慢慢往家走,一直到樓下,宿硯才站住腳低聲道:“哥,明天要跟我去系線嗎?”
“明天?”邵含祯想了想,“明天是周日吧,小郝在。行。”
宿硯猶豫了一下,低着頭道:“那要是以後優優姐和小郝——”
“你說的這個事我還真想過。”邵含祯說着往樓道裏走,宿硯追上去,兩人一前一後上樓,邵含祯聲音放輕,順口說:“優優嘛,一開始就說好了,她是想幹幾年攢攢經驗,以後回老家自己開店。小郝……肯定也是幹不長的,他本來就是兼職,等考上了就不幹了。”
宿硯不由接說:“那到時候你怎麽辦呢?”
“慢慢幹着再找人呗。”邵含祯說着回頭,沖宿硯笑起來,“又不是誰離了誰活不下去。”
兩人踩在臺階上,宿硯微微仰頭看着他,有一瞬間他下意識地想脫口而出說些什麽,可還沒開口像是突然又忘了、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說什麽。在他愣神的時候,邵含祯擺擺手,轉過轉角繼續上樓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