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脆弱的靈魂
他原本是這麽想的, 不過畢竟專業不是數學,所以沒在規定時間內做出來也是正常。
修在旁邊一直看着,疑惑地把這本書翻到後面, 那後面就是一些買菜花多少錢的小問題啊, 為什麽哥哥非要在前面鑽牛角尖?
黑暗神坐在一邊, 低頭看着公務文件,會有人定時進來送餐,倒是不用擔心池楚會餓死。
契約反噬的感覺還是挺糟糕的, 好吧,更糟糕的還是這個奇葩的數學問題。
池楚有些煩躁地丢下鍵盤, 随意在第二個問題下面畫了一個愛心,然後丢下了書本,一臉無奈地道:“好的, 我接受,走個過場吧。”
将死之人,名譽也不是很重要,反正重頭戲應該也不是結婚。
“哥哥同意了?我就知道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看着他燦爛的笑容。
池楚眼皮跳了跳:“結婚只是個過場,況且我已經心有所屬。”
“心有所屬?”修思考片刻看向身邊的黑暗神。
小男孩放下手中的合同,看着他:“你指的是你早死的前夫,還是天堂上的那兩個天使?”
“……為什麽要猜這些, 作為東方人,我的審美不應該是東方嗎?”
“嗯, 那就別想了, 他們都配不上你。”小男孩非常冷靜坦然地說出這句話好像在在陳述什麽事實。
槽多無口。
“萬物平等, 你何故有此一言?”
“哦?沒想到哥哥也會這麽說, 我以為哥哥最愛的應該會是自己, 除你以外, 沒有什麽能進入你的心裏。”
池楚張了張口,竟然無法反駁,他垂着眸子思考片刻,道:“您真是真知灼見。”
不過明知道他這人冷心冷情,還硬是要靠過來,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所以這背後沒有什麽陰謀,他都不相信。
似乎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小男孩一雙紅色的眼眸盯着他,認真道:“我确實不是什麽良善之輩,畢竟你也知我是黑暗神,并非光明神,只不過是收一點報酬,以及喜歡把局面攪和得更混亂罷了。”
修瞪了他一眼,看着池楚道:“他真是不會說話,我是真的喜歡哥哥啊。”
池楚當然相信修喜歡自己,因為他的眼睛裏的感情向來是很熾烈的。
作為感情的容器,他每個舉動都很随性,不知道克制是什麽。
不過一想到師父說他命不久矣,池楚就挺好奇的,究竟是什麽人,可以殺了他。
如果他真的和黑暗神舉辦了婚禮,這場死劫又會怎麽變化。
說起來,他是真的很好奇呢。
汲霜對于他說的死劫,覺得是無稽之談:“你想的也太多了,要知道你師父後面不是還說你可以回去嗎?況且我可沒有什麽預感,你要死了的。”
“我要是真的死了呢?”
“死了就死了呗,修仙之人,身消道死,還有輪回轉世,到時候總能找到你的。”
對于這樣的回答,池楚有些意外:“突然這麽肉麻,要跟我生生世世?你不會也莫名其妙喜歡我吧。”
“呸!你別出國一趟就離譜了啊,你看看國內,你是不是人嫌狗憎,哦,除了你的師兄師姐還有師父,你的同輩之交看你就煩,有哪個喜歡你的?”
“那是因為他們打不過我。”
“那動物呢,小動物看見你就跑。我都沒跟你講,整個秘境的劍,除了我就沒人要你了。”
池楚懷疑汲霜在給他下蠱,貶低他然後讓他離不開他,不過,說的也沒毛病。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道:“不對啊,那為什麽劍冢的劍都追着要認我為主?”
汲霜憤憤道:“因為他們下賤!”明明知道池楚有本命靈劍了還湊上去,不要臉。
……
過了半天,他們見到了恢複了神智的天使。
黑暗神殿的人給他安排了一個房間讓他待着,據下人說他一整天就坐在那陽臺旁邊坐一天,看着外面,不講話。
池楚在他對面坐下,因為他曾經第六天堂執法者的身份,不由得想起一個人的名字。
“你認識辛嗎?”
天使轉過頭,看向他,眼眸略微有些呆滞,但是疑慮也是很明顯的。
“他現在是第六天堂的執法天使了。”
“……”他轉頭看向外面的高樓,半晌後道,“光……”
也對,天堂和地獄比較大的差別就是天上的陽光了,地獄分不清白天黑夜,所有人都在狂歡,而天堂的夜晚也并不黑暗。
作為一個天使,一直在地獄的地牢裏待着看不見光,就像是一個在游子出門在外不見故鄉又被關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失去了最愛的自由。
更可怕的是,他如果已經被變成堕天使,那麽他再也回不去心心念念的天堂了。
對此,池楚現在并不能感同身受,因為他現在來回穿梭甚至不需要機票。
“光嗎?這個夠亮嗎?”池楚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功能,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怎麽樣,像不像?沒辦法,回不去天堂了,你就将就用吧。”
“……”真是個魔鬼。哪有把光源對着人眼睛照的。
天使被他刺激了一下,伸手捂住了眼睛,好像找回了一點狀态。
“你也是天使?”
池楚道:“不完全算。”
“你認識辛?”
“對啊,剛剛從天堂路過,見過他。”
天使點點頭,低聲道:“你可以把光關了嗎?”
池楚關了手電筒,可能再怎麽智能的光都代替不了原本的光吧。雖然他很擔心天堂天天出太陽,會不會有一天天堂會缺水,但是一想到,地上的水都要往天上蒸發,他就釋懷了,不過轉念一想,天堂好像和人間不完全算一個空間吧,水蒸氣真的可以蒸發上來嗎?
難道是把雲榨幹成汁水?
這一次輪到他走神了,天使道:“他現在還好嗎?”
池楚收回思緒,腦海中回憶起辛的音容笑貌,感覺……是個憨憨。
“不知道,不過他對于工作還挺負責的。”
天使點點頭:“我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接替了我的位置,不過也好,這樣我也能放心。”
這個放心從何而來?
池楚想起了自己在第六天堂發生的新聞,執法者開啓全境封鎖只為尋找一只貓。
哦,小珍珠,現在想想,他張牙舞爪的樣子還挺可愛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讓他再摸一下他的毛。
“我想,你或許應該回去看一下。”
這真是往人傷口上撒鹽。
那個天使倒是個脾氣好的,他看着池楚,道:“你應該是被人關心着長大的吧。”
簡而言之,沒受過社會毒打,不會說話。
“我只是覺得,适當刺激一下病人的情緒有利于他恢複。”
那天使輕笑一聲,不過馬上又是一陣悵惘:“你怎麽會在地獄?”
池楚道:“國外景點就三個,人間,天堂,地獄,去過了兩站,難道不應該來地獄看看?”
“你很自由。”
“謝謝,所以,你是怎麽來到的地獄?”
“想慢慢套我的話,不過,我現在确實也沒什麽價值。”他看了一眼天空,對有些人來說,地獄的天空是沉悶的,你看不到頂,就像是被封于地下。
他慢慢道,“我曾是第六天堂的執法者,這個身份你已經知曉,不過不止于此,我在人間曾是光明神殿的聖子。哦,據說現在已經沒有這個稱呼了。”
“我并不是天生的聖子,在我小的時候,我的母親被父親所騙,生下了我,出生起,我便在泥裏,我曾堅定地相信,光明會戰勝黑暗,這個世界非黑即白,很可笑吧,明明生在貧民窟,看慣了偷雞摸狗的事,為了生存,我也曾做過這樣的事。但是我還是相信救贖。盡管我父親抛妻棄子卻在人間活得風生水起,但是我覺得我父親那樣的人遲早會下地獄。”
“光明神殿的血統很高,之所以能夠成為聖子,是因為上一任聖子在外出任務時死了,而我恰好就在旁邊,神殿的人惜命,覺得難以交代,便用我代替了聖子,容貌自然也不是我自己的。”
“我一直很努力地往上爬……為此,我的母親,她至死都以為她的孩子死在了十六,以為自己每天的接濟是因為神殿的仁慈。”
說到這裏他咽了咽口水,之前的故事他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傾訴者,眼中閃爍出激動的光彩,似乎想要一口氣說完,不過說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卻突然洩了氣,眼中的光微微一黯。
“……我看見了很多人的掙紮,我做出的事救不了所有人,甚至救不了我自己。”
池楚吃了一口桌子上的小蛋糕,問:“你的父親,下地獄了嗎?”
“他認出了人間的我,以此為要挾,想要攀上神殿的高枝。所謂骨肉親情,孩子化成灰也認得……确實是如此的,化成灰,他也不會放過我的。”
天使皺着眉,者應當是他恢複神智以來表情最豐富的一次了。
人的靈魂被揉碎後再被拼湊起來,應當有很多記憶都被遺忘了,最想要傾訴的事情就是他一生中最念念不忘的事。
他頓了頓才回答了池楚剛剛問出的問題:“是的,他成為了惡魔,他那樣的人,确實應該成為惡魔。”
池楚眯起眼睛:“你父親生前是普通人,如果下了地獄,又作惡多端,應該會受到折磨吧。”
“呵,折磨,的确啊,折磨,我曾經也是這麽覺得的。不過,你永遠不會知道一個人吸血上瘾,可以多麽的惡毒。”他低低地笑起來,拳頭卻緊緊握起,還在顫抖。
憤怒和痛苦在他的臉上交錯出現,給這張原本看起來俊朗溫和的臉增添了幾分脆弱無助。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