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魔幻的一天
白鸠總覺得自己今天的生活非常的魔幻。
先是在日常被當成出氣包毆打時, 被不知道為什麽在上課時間路過的顏今朝所救。
這位剛轉學來就被封為全校女生心中男神的溫柔校草居然一拳一個小朋友，武力值高得令人瞠目結舌，要不是有個被打趴下的突然發狠偷襲，他絕不會被暗算暈倒。
再是這位溫柔校草聽說打暈他的罪魁禍首, 居然只需要寫檢讨後, 臉上就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打了個電話。
結果還不到當天放學的時候, 白鸠就聽說那幾個不良被勸退了, 而向來偏心又從不管事的班主任也直接被開除, 灰溜溜地離開了校園。
不會再被報複, 欺負自己的主要黑手也退學了, 之後應該能過上暫且平靜的日子，這一切對白鸠而言都再好不過了, 然而魔幻在哪呢。
在眼前這個全校聞名的溫柔校草，根本一點兒都不亞撒西啊！那拳頭揮得虎虎生風，那仗勢欺人的操作熟練至極，怎麽看都和溫柔沒有任何關系。
然而都這樣了，顏今朝還總是在自己面前一副言笑晏晏的溫柔模樣，表面上紳士有禮地請自己去吃飯, 實際上拒絕的話全都充耳不聞, 拽着白鸠的胳膊就上了輛邁巴赫。
除了長得好看語調溫柔以外, 顏今朝那不容置疑的模樣和校霸沒有任何區別。
能在養父母的虐待和校園霸淩下茍延殘喘這麽多年，白鸠那堪稱野生動物般的直覺居功甚偉。按道理說, 面對這樣表裏不一的人, 他向來是有多遠跑多遠，再說顏今朝突如其來的示好關懷也太古怪了。
但……
白鸠想想自己的嘴角被打到滲血時, 顏今朝宛如天神降臨般的場面, 再偷瞄一下身旁少年已初具深邃輪廓的英俊側臉, 悄悄紅了耳根。
反、反正我也沒什麽可圖謀的，就暫且看看他想幹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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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顏今朝真的沒想幹什麽，目前他甚至連系統任務都沒接到，他就是覺得白鸠太瘦，想帶他去吃頓好的。
然後就看到白鸠乖得不行，只肯夾自己碗前的一盤菜，明明是正值成長期的高中男生，卻吃了大半碗米飯就撐得捂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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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你長這麽矮，就吃這點？”
“我、我的胃比較小……”
應該是常年吃不到飽飯被餓小的吧。
顏今朝托着下巴看他，嘆了一口氣，吓得白鸠立即縮着腦袋不敢動了，抿起的嘴角兩側出現了若隐若現的酒窩。
“……”
算了，慢慢來吧。
吃完飯顏今朝打算白鸠去剪個頭發，之後再去換個眼鏡，校服也要買新的，打算從改造外表開始讓他樹立自信感，成功融入校園。
但之前百依百順的人卻怎麽都不肯了，白鸠在發現顏今朝要帶自己進看上去就很貴的美發店之後，就死死抱着街邊的電線杆怎麽拉都不肯走。
顏今朝無奈道：
“不用你掏錢，就當是你今天把我搬到醫務室的謝禮了。”
白鸠窘迫道：
“明明是你先救我的啊，你還請我吃了飯，應該是我給你謝禮才對。”
“那就把去剪頭發當成給我的謝禮吧，眼鏡也要換掉，你現在這模樣太辣眼睛了。”
“……”這才一頓飯的功夫，就連裝溫柔都不裝了。
面對顏今朝的毒舌，白鸠有點心塞，但他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抱歉，別的都可以，但改變外表真的不行。”
白鸠咬着下唇，垂着眼眸，他死死地抓着書包帶子，一副十分沒有安全感的模樣，問出了藏在心底的疑惑：
“你是因為突然發現我長得好看才幫我的嗎？”
顏今朝挑眉：“所以你知道自己長得不錯，是故意打扮成這樣的？”
白鸠的臉色一白，點頭喏喏道：“長、長成這樣對我來說不是什麽好事，如果被我家人發現了……我怕遇到糟糕的事情。”
白鸠一歲時就從孤兒院被一對小康家庭的夫婦領養了，因為父親陳高威患有弱精症難以生育，他最初被當作親生孩子對待，也度過了一段幸福時光。
但在他四歲那年，母親餘芳懷孕了，生了個小公主，白鸠懂事早，他記得自己最開始也是期待妹妹的，很努力地對她好。
但随着妹妹的長大，被認為是外人的白鸠過得就越來越差。陳嬌嬌脾氣驕縱，被寵得無法無天，很讨厭有一個比自己還好看的哥哥，在得知他是領養的之後更是把他當奴才用，還認為白鸠不配姓陳，在她的撒嬌耍潑下，本來叫陳久久的白鸠就改了名。
吃白飯的白，鸠占鵲巢的鸠。
陳高威和餘芳也覺得領養的小兔崽子養不熟，為他花錢很不值得，就想把白鸠趕出去，可他們又怕被鄰居議論，便只能變本加厲地折騰人，發洩白花錢的怒氣。
最開始只是冷暴力，當作白鸠不存在，後來更是飯也不想準備他的份，他就只能餓肚子或者吃剩的。
家務也通通推給了白鸠，他八歲時就要洗幹淨全家的衣服，才能換些書本費，他更要頂着陳嬌嬌的唾罵和拳打腳踢輔導她功課，如果陳嬌嬌的成績下降了，白鸠就一周不能去上學。
陳嬌嬌知道他有多渴望上學，所以會經常故意考差來懲罰白鸠。
不過這對他來說都不是最難熬的，最難熬的是白鸠十三歲那年，洗澡時忘了帶T恤，光着上身出來時發現養父看他的眼神。
就仿佛被用目光舔舐了一般黏膩而惡心，又像在被當作能拿出去賣的商品一般在衡量價值。
白鸠十分毛骨悚然，卻不明白為什麽，直到聽到了一些新聞，又在陳高威專門請來的客人身上感受了相同的眼神，白鸠才明白，一個鸠占鵲巢的人長成自己這副模樣并不是什麽好事。
他也想過求救，可是沒有任何證據，等陳高威真正做出什麽事後就不可挽回了。白鸠是個非常聰明也非常堅強的人，在盡量不在家中待，盡量避着養父作息的同時，他迅速開始改造自己的外表。
他買了最便宜的粉底液把自己塗黑，用會被教導主任罵的頭發遮住額頭，并戴上了能擋住大半張臉的黑框眼鏡——盡管他根本不近視——白鸠還學會了畫雀斑妝，裝起了彎腰駝背，并開始控制降低分數，硬生生把自己從清爽的學霸男神，變成了陰郁萎靡的班級透明人。
一個長相普通氣質猥瑣的普通少年當然不再有什麽價值，忙碌的陳高威從他身上轉移了視線，但也不肯在白鸠結束義務教育之後，供他繼續上高中。
但白鸠反而松了一口氣。
他偷偷以全市中考第一的成績，成為了天海學院的特招生，對養父母則說班裏有關系好的富二代願意帶他上高中，并以暑假打工的所有錢都上交的條件，換得他們同意自己住校。
總算不用再裝下去的白鸠進學校前卸掉了雀斑，挺直了脊梁，雖然還帶着厚重的眼鏡，但他滿心期待和向往。
擺脫了家庭的他以為自己總算能擁有一個正常的校園生活——誰知，剛進學校半年就遇上了校園霸淩，從貧窮但普通的學生，變成了被施加暴力的對象，一折磨就是一年。
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但充滿惡意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個人時，哪怕是簡單而普通的個子矮、窮困，甚至連成績好都會變成被施暴的理由。
白鸠天性樂觀堅強，他本以為自己只要能熬過去，說不定等上大學變成經濟獨立的大人就好了，但客觀條件實在很難讓他熬下去。
課外要打工賺生活費，在學校裏又總會被欺負得一身傷，課本桌子也經常被胡亂塗鴉，很多卷子甚至發不到他手上，一些老師也不喜歡他，連他去問題都很敷衍，還有諸多冷嘲熱諷。
想到自己這半年驟降的成績，想到老師質疑輕視的目光，和隐隐威脅自己勸退的口吻，白鸠就忍不住酸了眼眶。
白鸠覺得自己已經快撐不下去了，他再堅強也就是個十七歲的少年，更別提還有常年的營養不良和各種外傷……
“你哭什麽？不剪就不剪。”
顏今朝看着突然一聲不吭眼眶通紅的白鸠，無奈地從口袋中掏出紙巾遞過去：
“但是你要知道，長得好看并不是你的錯。”
“可是這張臉從未給我帶來什麽好處……如果我長得普普通通，甚至是個醜八怪，也許我就不用擔心自己會被賣掉……甚至不會一歲時就被那家人領養了！”
此時的白鸠滿腦子都是自己的操蛋人生，滿肚子都是委屈，忍不住大聲反駁道。
明明他今天之前都沒有和顏今朝說過話，明明在學校裏，他們之間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別。但白鸠不知為何，在顏今朝身邊總有種很安心的感覺，向來堅強又固執的他甚至願卸下滿身的防備，向他訴說自己拼命掩蓋的作嘔生活。
甚至于，哪怕白鸠知道顏今朝也許同樣在觊觎自己的容貌，他都覺得沒什麽不可以。
因為系統并未介紹過白鸠具體的生活，只是說他在養父母家受到了虐待，所以顏今朝最初并未察覺什麽，但他根據白鸠的話也可推斷一二，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他伸出手，想扳過白鸠的頭讓少年看向自己，但兩人過大的身高差讓顏今朝只好順手捏住并擡起了對方的下巴，桃花眼中滿是正色。
“我不是好處嗎？”
“……？”
英俊深邃的少年彎下身子，彎起眉眼，明明是很輕浮的姿态，卻用着極為認真的表情，十分溫柔的語氣，成功撫慰了白鸠幾近嚎啕的內心。
“我可是因為不忍心看到這麽漂亮的一張臉被糟蹋才救你的，而在和你有接觸之後，我才明白你有多麽聰明與堅強，和那些同學口中的陰沉窮鬼完全不一樣。”
“你、你明明只是和我吃了頓飯而已，怎麽可能就了解我了……”
“我可是很會看人的，哪怕只和你聊幾句話，就能知道你有多棒。”
顏今朝笑盈盈道，在這一刻，他初步決定先用誇獎教育的方式來提升白鸠的幸福值，再趁機接近，給之後的行動冠個名：
“那我想和這麽優秀的你做個朋友，我對朋友可是很好的。我會為你解決家庭和學校的一切麻煩，讓你能夠安心讀書學習，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你的容貌……現在你還認為自己長得好看是件壞事嗎？
“哪怕對曾經無力的你來說是件壞事，但我會幫你把它變成一種驕傲。”
“……”
“你願意成為我的朋友嗎？”
白鸠覺得自己今天的生活非常魔幻。
魔幻到出現幸福，魔幻到産生對未來的希望。
“當然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