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誰才是“鸠”?

楊柳柳也傻了, 他上一秒還在高興母親和哥哥都在維護自己,還在狂喜白鸠終于被自己擠兌走了,下一秒卻發現矛頭突然指到了自己身上。

即便他再怎麽會裝, 天性再惡毒陰狠,也就只是個被父母寵大的小少爺,哪有那個靈光腦袋來迅速想出借口,更別提被放出來的證據着實也沒什麽鑽空子的餘地。

他只好使出了百試不爽的一招——楊柳柳的眼眶中立即閃爍出了晶瑩淚光,只見他哭哭啼啼地裝可憐道:

“我……對不起……我是知道了……但是……但是我……嗚……”

楊帆見狀,下意識地上前安慰楊柳柳, 卻被顏今朝輕飄飄掃過來的目光給吓得定在了原地。

在那一刻, 他甚至以為自己被什麽反社會殺人狂盯上了一樣,那看似雲淡風輕的眼神中帶着深不見底的晦暗, 看似含笑的桃花眼底攪動着狂風暴雨,訴說着主人被壓抑的破壞欲。

而顏今朝也的确早已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他到底是為了什麽要在這裏拖拖拉拉地對峙而不是把楊柳柳套麻袋扔臭水溝裏——該死的世界該死的任務該死的主角光環。

“但是什麽?但是你不想失去楊家親生子的身份,又覺得白鸠早就被你媽殺了, 所以就決定當作無事發生?”

顏今朝一針見血地揭露了楊柳柳的那點小心思。

對白鸠“惡作劇”+被戳破早就知道身世的二連擊讓楊柳柳向來天真爛漫的形象遭受了莫大的打擊,這種事哪怕是稍微有點良知的人都做不出來,更別提慣會撒嬌賣可愛的他了。

原本還能強行洗成因争風吃醋而起的“惡作劇”的換牛奶行為,在楊柳柳早就知道自己身世的前提下,便都變了性質, 令人不得不懷疑他的居心。

在這一刻,哪怕是心疼孩子如崔曼曼, 弟控如楊帆,都無法再為他說話了,他們甚至開始疑惑那白鸠因楊柳柳才被校園暴力的傳聞是不是真的。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察覺到風向的轉變後, 楊柳柳顯然急了, 他跺跺腳, 氣急敗壞了半天,才連忙找到借口補救道:

“我是害怕爸爸媽媽傷心……對!我是怕他們傷心才瞞着這件事的,要是讓媽媽知道了我不是她的親生孩子,而親生孩子甚至早就死掉了,那她得有多難過啊,媽媽本來身體就不好,我不想讓她遭受這些。”

在察覺到崔曼曼緩和下來的目光後,楊柳柳說着說着,甚至理直氣壯了起來:

Advertisement

“對啊,我是為了爸爸媽媽和哥哥好才不敢告訴他們的,我想着我會連那死去的孩子的份孝順家裏人,還為他早夭難過了很久呢!誰知道白鸠居然還活着啊……”

“白鸠活着讓你很失望,你就決定找人校園霸淩他,還給他下毒?”

顏今朝堅決要把換牛奶定性為堪比下毒的惡□□件,他冷笑了一些,毫不避諱道:

“還為他難過?你當年哪怕在王翠芳的隔壁給白鸠也買塊墓地,我都算你還良心未泯。”

“……”

楊柳柳這回是真的想哭了,他發現自己無論說什麽來挽回形象,都能被顏今朝的毒舌給一秒打回原形。

而顏今朝其實也委屈得很,他覺得自己今天犧牲太大了,像他這種我行我素慣了的人,被誤會時哪回像現在一樣費盡口舌,他當真是為白鸠付出了太多。

于是他決定總結全文,直接給楊柳柳最後一擊。

“說起來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王翠芳的身體一直很好,做事也很小心,按鄰居的話說就是她平日非常注重安全,說是要等着活到老了享福——這樣的她怎麽會突然就摔下樓梯給死了?”

這話一出,楊柳柳立即臉色發白渾身顫抖,他不禁又想到那噩夢般的一天,自己在得知真實身世後,因為不敢置信而和親生母親争執起來,王翠芳拼命想要拉着他解釋,但楊柳柳一個字都不想聽。

就在楊柳柳用力甩開王翠芳往自己身上扒的手,想要找個地方冷靜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王翠芳竟從樓梯上滾了下去,腦袋上流滿鮮血。

楊柳柳當時吓傻了,下意識地就跑離了現場,他至今都不知道王翠芳掉下樓梯的瞬間發生了什麽,便只能自我安慰對方一定是意外失足,和自己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但楊柳柳偶爾也會後悔,後悔如果他當時及時叫救護車,會不會還能把在血泊裏抽搐的母親給救回來。

所以自私如楊柳柳才會為彌補他那點愧疚心,給一直只當傭人看待的王翠芳操辦後事,還用零花錢養他那不成器的弟弟,結果現在都變成了被顏今朝掌握的把柄。

“我調查之後發現,王翠芳生前并無任何意外收入,因為工資都給弟弟還了賭債,生活也非常拮據。按楊柳柳那墓地都不忘買最大的孝心,他怎麽可能讓自己的親生母親連件新衣服也穿不起?”

“你別說了……”

楊柳柳蹲在地上,捂着胸口氣若游絲道,然而顏今朝根本不理會他,反而像個會在推理的最後指出真兇的名偵探一般,表面冷漠無情,實則內心還有點小爽。

有系統和原書劇情在手的顏今朝,當然知道王翠芳的确是意外失足而非楊柳柳推下去的——畢竟作為主角受,哪怕是個黑心蓮,也不能是個弑母犯啊。

但這并不妨礙顏今朝說出這其中的關聯,畢竟要提前又徹底地摧毀主角光環,一定要把楊柳柳最醜惡的一面揭露出來才行。

“警局的調查記錄有顯示,王翠芳去世的當天早上穿了一件買來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服,激動又興奮地說自己要去做件大事,等成功了回來請同為女傭的朋友吃飯,讓那知道她有多窮的朋友很驚訝……這其中的聯系已經很明顯了吧?楊柳柳,你那親生母親要做什麽大事,我想你再清楚——”

“我叫你閉嘴啊!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楊柳柳跟發了瘋一般,歇斯底裏地尖叫着,把在場的人都吓到了。

他慘白着臉,腦子裏一遍遍地浮現王翠芳忐忑又期待地說自己是他親生兒子的畫面,然而下一秒銜接的就是母親躺在滿頭鮮血的側臉。

其實他原來不是這樣的,楊柳柳心想,曾經的他是真的天真無邪,對世界充滿了溫柔善意,但王翠芳死的那天把一切都改變了。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楊家小少爺,還親眼目睹了親生母親的死亡現場,甚至連對方的死都和自己有着扯不開的關系,這讓他還怎麽保持純潔,怎麽不會堕入深淵?

……怎麽不會想要去傷害那個與生俱來就能擁有一切的真少爺?

他根本就沒有錯!都是這個世界的錯,是世界對他的惡意太大了!

怒不可遏又憤恨至極的楊柳柳終于顧不上掩飾自己了,向來可愛的臉上露出了極為猙獰可怖的表情,他死死地盯着顏今朝,目光滿是惡毒,像是恨不得把對方扒皮抽筋一樣:

“你憑什麽亂說!你有證據嗎!沒有就閉嘴!”

“我需要證據麽?”

顏今朝勾起嘴角,他回頭看向已經傻了的崔曼曼和楊帆,似笑非笑道: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拼着親生兒子不要也要維護的寶貝的真面目。”

“不、不是,我……媽媽我……”

楊柳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連忙往崔曼曼那邊走了幾步,但臉上的表情卻還沒調整回來,陰狠得讓崔曼曼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你、你別過來,我沒有你這種兒子!”

“是你……都是你!!”

被家人排斥的楊柳柳瞬間變了臉色,已經處于崩潰邊緣的他拿起桌邊的花瓶就要往顏今朝身上砸。

可是兇器還沒扔出去,他就被人從身後撞了一下,極大的力度讓他忍不住踉跄松手,墜落在地的花瓶迸出的碎片劃傷了楊柳柳的臉,流出了點滴鮮血。

“你想幹什麽!”

剛收拾好東西下樓,就發現顏今朝差點被花瓶砸中的白鸠都快吓瘋了,不是很擅長運動(他全部的體力值都用來點抗揍技能了)的白鸠想也不想地用身體撞了過去,差點連自己都跌倒在那灘花瓶碎片裏。

成功阻止壞蛋襲擊男神後,白鸠連身子都來不及站穩,便慌慌張張地看向顏今朝道:

“今朝哥你沒事吧?楊柳柳是不是欺負你了?”

“……沒事。”

顏今朝走過去将白鸠扶起來,有點無奈地揉了把他的腦袋,他還是第一次會被認為是“受到欺負”的那方,但意外地感覺并不壞。

反正白鸠都要和楊家分道揚镳了,顏今朝也不想解釋剛才發生的事情來讓他煩心,便直接提起了前者那小小的行李箱問道:

“東西都在這裏了?那我們走?”

“嗯!”

白鸠用力地點點頭。

都在這裏了,他對親生家庭的所有期待向往都随着那杯牛奶一同留在了這個冰冷的宅邸,而他的行李箱中只有顏今朝送給他的東西,只有和心上人一起迎接未來的憧憬。

“我們回家吧!”白鸠燦爛笑道。

“好,我們回家。”顏今朝看着白鸠的笑容,目光一柔。

然而這時,崔曼曼似乎終于反應了過來,她看着白鸠毫無留戀的背影,內心複雜又懊悔,連忙想要攔住他們道歉:

“鸠鸠你等一下,媽媽剛才做錯了,真的錯了,你別生氣好不好?是楊柳柳故意害你的,媽媽一定會替你報仇的,你別走好嗎?”

就連楊帆也忍不住道:

“我們剛才的确做的不對,你也別鬧別扭了,我們畢竟是有血緣關系的一家人。”

白鸠有些驚訝地看着這态度轉變過快的兩人一眼,本性開朗又善良的他再生氣也不會出言諷刺,甚至都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陰郁,只是輕輕笑了起來。

然而笑意卻不入眼底。

“我不想再當鸠占鵲巢的那個人了。”

楊家人的親情就像那杯含有乳糖的牛奶,嘗起來很甜,卻藏着無盡的危險。白鸠曾經淺嘗辄止抿了一口,便明白自己永遠都無法融入進去,強求只會遍體鱗傷而已。

“等我高中畢業以後會單獨立戶的,到時候希望您能配合地拿出戶口本……再見了,崔阿姨,楊少爺。”

說罷,白鸠便緊緊牽着顏今朝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連痛苦都沒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

被稱作“崔阿姨”和“楊少爺”的兩人面色蒼白面面相觑,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極大的懊悔,就像永遠失去了最重要的寶貝一般,他們下意識地看向曾經視為寶貝的存在——楊柳柳正極為狼狽地坐在地上,擦着臉上被花瓶割破的鮮血。

“嗚嗚嗚嗚媽媽哥哥我好疼啊……你們快給我叫醫生啊……”

沒人理他。

在這一刻,楊家人似乎終于被驅趕了迷霧一般,變得神志清醒起來。

那不是他們的孩子,那才是一只真正占據雀巢,卻還心思惡毒的屢次害人的“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