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蛇冢村(19)
天天見面,晚上還睡一起,就這都能想來想去的,這黏糊勁也是沒誰了。
沈晨和于澤秋大清早的除了早飯還吃了一堆狗糧,混了個肚飽。吃完後照例洗碗,然後各自按照昨天的安排去調查情況了。
謝愠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卻是在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把夢裏的情況如實說出來。到底他沒有餘溫水那樣能把所有事都沉在心裏的心性,停了許久,還是開口道:“餘溫水,我……好像想起了一點以前的事。”
今早他的情緒就有點不太對勁,餘溫水也猜出了他不對勁的原因,因此聽到這話時,并沒有多麽吃驚:“什麽事?”
謝愠将那個夢十成十地對餘溫水說了,餘溫水聽完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夢裏見到的,的确是真實之門的系統中樞站。”
NPC就像是群衆演員,哪裏需要就去哪裏演,只不過有些NPC只徒有屠殺玩家的能力,卻沒有權限,而餘溫水這種高級NPC是擁有一定操控世界,以及管理副本的權限的。
如果所有者出了問題,他們也能夠第一時間進行處理,讓世界不至于立馬崩塌,裏面的玩家也還有離開的機會。
說他們是去殺玩家的可以,但說他們是去保護玩家的,也沒錯。
002號。
餘溫水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複雜。
這個編號和這個夢境,無疑是讓謝愠再一次清楚的意識到,他的确是個所有者沒錯。同時,也再一次提醒了謝愠,他曾經以為真實的一切,其實都是虛假的。
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麽青梅竹馬,也從未在一起長大,學校家庭,同學老師父母,所有的人事物,不過是謝愠給他自己塑造的一場夢。
可是,那場夢又是那麽真實。
真實到所有的回憶都清晰地刻在腦海,連同感情一起,刻骨銘心。
那些事物或許是假的,但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光都是真的。
餘溫水不知該如何安慰謝愠,只好牢牢将他抱在懷裏。
溫暖的體溫透過擁抱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謝愠閉了閉眼,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心情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
或許是因為,無論過去真假,他們此時此刻都正在彼此的身邊。
察覺到謝愠的情緒平靜,餘溫水也開口慢慢道:“初代管理員的權限極大,這個名號代表的不止是NPC,更多的是管理者,如果要選一個最了解真實之門的人,非初代莫屬。”
但是現在兩個初代管理員,一個001徐煜,一個002謝愠,無一例外全都失去了當初的記憶。
實在棘手。
餘溫水摸了摸他的額頭:“這件事你不需要着急,也急不得,來日方長,我們慢慢來。”
他說的話,謝愠不可能不聽,點點頭,将腦袋溫順地靠在餘溫水的肩膀上。
卻又想起夢裏見到的,自己刷權限的樣子,心裏忽然一動,擡起臉:“夢裏我是通過那個機器人,外加權限才得以找到你的,你呢?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餘溫水就知道他會問這個問題:“只有擁有自己副本世界、身為所有者的NPC才會被限制前往其他世界,我沒有升為所有者,所以不會那麽麻煩。而且……我雖然不是所有者,但是權限和所有者無異,系統沒法限制我。”
簡而言之,他想去哪就去哪,誰都沒法管。
謝愠拉長尾音,“哦——”了一聲,笑道:“那你很強啊。”
餘溫水笑了笑,很不含蓄:“嗯。”
也不知是實在看不下去他們在這不幹正事徒秀恩愛還是怎麽的,牆上的遺像突然開始鬼哭狼嚎起來,相框噼裏啪啦打在牆上一通亂響。
謝愠吓了一跳,下意識放開手回頭,卻被餘溫水一手攬住了腰。
餘溫水不急不緩,從謝愠的外套口袋裏輕巧地拿出了那只腮紅盒,打開,對着遺像前面放着的香爐照了一下。
只見小鏡子裏,原本空無一人的香案前,竟赫然站着一道穿着西裝的高瘦身影——正是一直在房間裏不見蹤影的梁世清!
餘溫水之前說了,他見過梁世清在這裏給遺像燒香,但謝愠還是頭一回親眼見到,而且不是那種影影綽綽的黑影,是清清楚楚的身形。
鏡子中,梁世清正将手裏的香顫巍巍地插進香爐裏,突然似有所覺,回過頭來,滿臉震驚道:“你們?!”
謝愠這下算是知道為什麽小紐會警告他們不要用鏡子了,一旦用鏡子,那些黑影就會發現他們的窺探。
表世界的人想要得到道具,為慶典添磚加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取一對童男童女的命。
雖然這件事在裏世界需要推敲才知道,但看之前那個來襲擊的男人,顯然,表世界裏慶典等于活祭這個等式已是公認的事實了。
謝愠對這個梁世清非常好奇,對他到底分到了什麽身份,以至于能夠随意出入裏表世界更是好奇,見他發現了自己,并沒有退卻,反而躍躍欲試地準備迎戰。
誰知梁世清真是個膽小任務,嘴唇顫了顫,驚惶地看看謝愠又看看餘溫水,似乎十分明确地意識到了自己根本打不過這兩個人,一轉頭,竟然忙不疊地跑了!
謝愠:……
可以,這位很顯然是個識時務的俊傑。
他喊道:“等等!”
梁世清根本沒等他的意思,一溜煙就走出了屋子。
拿着鏡子出去實在太危險,天知道會不會照到什麽其他喪心病狂的兇惡之徒。謝愠嘆了口氣:“等等,你難道不想知道秦遼遼的消息嗎?”
之前和秦遼遼對話,謝愠從她的話裏聽出了梁世清大概率是為了找她,才來到蛇冢村的。
果不其然,原本還對他們避如蛇蠍的梁世清聽到這個名字,腳步一頓,竟然真的停了下來。
他遲疑着轉過身,眼睛上下打量着餘溫水和謝愠,似乎在思考他們到底有何居心。
謝愠一笑,聳肩道:“行了,大家都是人類,咱們還是玩家兼隊友,沒必要那麽警惕。就是想害你,那也得你真有那個被害的價值才行,來來來,大家一起分享下情報。”
頓了頓,又沉下了聲音:“當然,你要是實在不願意,我也不會逼迫你。只不過現在秦遼遼處境危險,再拖下去所有人都得死,你要是想和她一起當冤魂,我也不在乎,你就去想吧。”
如此軟硬兼施,梁世清終于畏畏縮縮地回過身,走回了屋內。
只見他走到香案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三炷香又拔了出來,摁在一旁的一個小水碗裏,讓那香徹底熄滅。
他做完這件事以後,一陣陰冷的寒風吹過,梁世清的身影慢慢在鏡子裏消失不見,轉而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謝愠合上了鏡子。
“遼遼她……”梁世清嗫嚅着,臉上不掩急切,“她還好嗎?她真的還在這裏?”
餘溫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知發現了什麽,竟然笑了一下:“在。”
梁世清像是放了一個重擔,身子一晃,差點栽倒下去,他摸了摸膝蓋,幹脆直接坐到了地上:“在就好……所以,你們想問什麽?”
“你被分到的身份,還有任務。”
梁世清不緊不慢地徐徐道來。
原來,他和謝愠他們一樣,身份是游客,但是,卻他的通關條件卻截然不同。謝愠他們的通關條件是參加慶典,得到手鏈,但梁世清的不一樣,他的通關條件除了參加慶典,還多了一樣——
【找到劉村長身上的秘密,并摧毀他最珍視最寶貴的東西。】
聽到這個條件,謝愠和餘溫水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詫異。
如果說他們裏世界的玩家只是被門含蓄地用道具催促通關,那表世界玩家的規則就是明擺着想要讓劉村長這個所有者死了。
“厲害。”餘溫水似笑非笑,“能讓門産生這麽明顯的惡意,這個劉村長實非凡人。”
梁世清到底沒和他們一起組過隊,對他們嘴巴裏說的那些事并不清楚,盡管事關他自己能不能從蛇冢村裏出去,但他似乎根本不在乎這件事情,只是急切道:“你們……你們能帶我去找遼遼嗎?”
謝愠看着他,莫名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也懶得為難他,道:“可以,但是你必須回答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麽要每天給這副遺像上香?”
梁世清顫顫巍巍地看了遺像一眼,小聲道:“表世界的玩家想要進入裏世界,都需要用這個法子。當然,不是必須在這裏,在任何地方祭拜遺像,誰的遺像都可以。”
謝愠心念一動:“無論是誰都得用這個方法?就算是其他玩家也一樣?”
“沒有其他玩家,沒有!”這句話不知是觸到了梁世清的哪個開關,他頓時兔子似得跳了起來,“玩家只有我們這一批,他們其他人……都已經被這個村子給污染同化了,那些都已經不是人,只是畜牲了!他們……他們都在自相殘殺,和活祭……”
客廳裏一時安靜了下來。
謝愠腦子轉得很快,立馬明白了梁世清話裏隐藏的含義。
那些表世界的玩家通關失敗以後,被留在了蛇冢村裏。他們并不在裏世界,因此受影響的程度并不很深,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和規則。但是,可能被永遠滞留在游戲世界裏的恐懼吞噬了他們,其中不少人領悟出了慶典和活祭的關聯。
于是他們為了通關,決定自行搜尋祭品、舉辦活祭……
他們本該是被侵蝕污染最輕的人,卻比裏世界失去了記憶的村民更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