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驟變
本來安暮商以為白虛舟居住的地方應該還跟他多年前初次遇到對方一樣,是在一個岩洞裏的,結果這貨的确也是住在岩洞裏了，但是是在深海海底的岩洞,從蚌殼裏面出來之後，到蚌殼合上，安暮商瞬間覺得眼前一黑。
一開始他以為是因為在有光的地方突然到了比較暗的地方的正常現象,但是往上游了好一會之後,他發現眼前居然還是漆黑一片,這段時間之內足夠他的眼睛适應光線了，那麽到現在還看不清,只能說明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很深很深的深海。
安暮商看不到周圍有什麽,只能被白虛舟牽着手被動的往上游,沒有感覺到水壓也沒有窒息，白虛舟在某些時候還是很有用的。
只是……因為沒有什麽事情做所以安暮商的目光忍不住往旁邊的團隊列表看去，上面除了他之外唯一一個人血條已經變成了灰色，他呆呆的看着那個名字，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痛徹心扉。
原來捅到了極致，是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的。随着光線從無到有，并且越來越強，安暮商就知道他們快到了。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就有點退縮了，剛剛拼命也想要回到晴光嶼的是他，現在忽然有類似于近鄉情怯的人也是他。
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失去華歲的準備，可事實證明，他有點不敢去面對。白虛舟不知道他的心思，拉着他一路游到了晴光嶼附近。
安暮商泡在海裏愣愣的看着那個已經面目全非的小島，如今的晴光嶼已經不是他印象裏那個世外桃源，觸目所及之處滿目瘡痍。而晴光嶼外面那層結界也已經消失不見了。
就算是白虛舟也不由得臉色一變，他開始相信安暮商的判斷了，如果華歲安然無恙的話，就算晴光嶼變成這樣他也不會随随便便就撤銷晴光嶼上面的結界的。
如今晴光嶼的結界消失，只能說明……華歲要麽重傷沒有能力重新布下結界，要麽……
白虛舟轉頭看着安暮商，發現安暮商臉上的表情已經接近于絕望了，他不由得心中一慌：“喂，你別亂想啊，華歲可能只是受傷了他……”
他還沒說完，安暮商忽然就掙脫了他的手努力向前游去，結果這一下子就脫離了白虛舟布下的那個結界，本來幹爽的身體瞬間被打濕，頭發一縷一縷的貼在臉上他也不在意，只是努力往晴光嶼的方向游。
上岸之後，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晴光嶼如今已經被毀的不成樣子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沒有想到島中央那棵标志性的建木居然也不在了！安暮商用起大輕功飛快的往曾經建木所在的地方飛去。
等到了那裏之後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經是建木所在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深坑，裏面還留着些許根須，而建木已經消失仿佛是被人連根拔起的樣子。
在建木周圍的他曾經的房子，華歲的房子都已經被毀掉了，只是這些都已經吸引不了安暮商的目光，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到了那個巨坑之中的白色身影上。
安暮商跌跌撞撞的跑到巨坑邊上，然後在白虛舟的驚呼之中直接跳了下去。
巨坑之內，華歲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向纖塵不染的白衣也髒了，而在他胸口的位置則有一片血跡。
安暮商小心翼翼的走過去仿佛生怕驚醒了華歲一般，等走到華歲身邊了，他才跪下來顫抖着小聲叫道：“師尊。”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應，于是又小聲說道：“師尊，你醒醒，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聽話不随便出島了。”
躺在那裏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回應，這個時候白虛舟也跳了下來，在看到華歲的時候他瞬間臉色慘白，呼吸急促的跑過去，白虛舟不像是安暮商那樣小心翼翼，他直接伸出手探了一下華歲的鼻息，又将手放在了華歲的胸膛之上。
沒有氣息，沒有心跳……白虛舟張嘴想要說什麽腦子裏卻一片空白。
華歲死了？那個總是不可一世卻也的确強大的華歲死了？怎麽可能？
安暮商看着白虛舟的動作，在看看他的表情，眼中僅有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他低頭看着華歲，小心翼翼的伸手撫摸他的臉，将他臉上的髒東西都擦幹淨。
水滴一滴一滴的掉落在華歲的臉上，不知道是安暮商的淚水還是他身上的海水，他努力的擦，卻怎麽也擦不淨。
白虛舟看着他這個樣子忍不住聲音低啞的說道：“小商，你師尊他……他已經……”
“你不用說了。”安暮商的氣息不穩聲音哽咽，吐字卻很清楚：“我……都知道。”說完安暮商一伸手将華歲整個人都抱起來。
不夠因為他年紀終究還不大，所以踉跄了兩步才站穩。
白虛舟站起來扶住他：“你……這是要幹什麽？”
安暮商擡頭看着巨坑的邊緣說道：“師尊喜潔，這裏太髒了。”
人都已經沒了，髒和幹淨又有什麽區別？身為妖怪的白虛舟并不理解安暮商的想法，不過他終究沒說什麽，只是帶着安暮商回到了地面之上。
安暮商抱着華歲站在那裏迷茫的看着四周，房子都毀了，所有的一切都沒了，他不知道把華歲放到什麽地方比較好。
白虛舟看着他迷茫的樣子也有一瞬間的心疼，他雖然一直沒心沒肺，卻是因為他經歷過的死亡已經夠多了，已經看淡了。
剛剛得知華歲死亡的時候，有意外有不可置信，卻沒有過多的傷心，天地萬物，都有那麽一天，就連他自己都不例外，又有什麽好傷心的？
可是他知道安暮商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他想到自己小時候第一次經歷死亡的情景，完全沒有安暮商這麽冷靜，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他此時此刻竟然不希望安暮商這麽冷靜。
唯一一個相依為命的人永遠的離開了，以後他要怎麽辦？就算是白虛舟也忍不住在想這個問題。
而安暮商似乎并沒有思考這些，他只是抱着華歲費力卻努力的往前走，白虛舟靜靜的跟着他，只有在他有些支持不下去的時候幫一下，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他們妖怪，死了就是死了，在哪裏死亡就在哪裏腐爛，最後塵歸塵土歸塵土，從來沒有妖怪會來收屍，就算是自己的親朋故交也一樣。
安暮商抱着華歲到了一處山洞，這個山洞是他霸占了一直棕熊的家，然後布置起來當作自己的秘密基地的。
晴光嶼被破壞的地方集中在島中，而他這個山洞則在西邊邊緣部分，所以幸免于難，白虛舟知道他這個山洞，裏面石床之類的應有盡有。
安暮商将華歲的屍體放到床上，轉頭對着白虛舟說道：“我沒事兒，你讓我……一個人跟師尊呆一會好不好？”
白虛舟想要反對，但是張了張嘴卻說道：“那我先回去，有事兒你叫我。”
安暮商點了點頭，看着白虛舟離開，轉頭看向華歲的眼神充滿了溫柔缱绻，在他發現自己的心意之後，他在華歲面前從來都是低着頭，不敢直視華歲的眼睛，生怕那雙平靜但犀利的眼睛看穿自己的心事。
只是現在他不用隐瞞了，因為那雙眼睛再也不會睜開，再也不會注視着他，再也不可能看出他心裏所有的绮念。
安暮商伸出手重新抱起華歲，這一次他直接飛回了幫會領地。然後他走到了自己已經改造的很舒适的唱晚池邊。
他将華歲放在地上，然後一點點的替他清理身上的髒污，原來那套已經髒了壞了的衣服自然也是脫下來了。
在夢裏，安暮商不止一次看見過華歲的身體，那個時候他想的是什麽時候他能夠在現實中撫摸那具身體呢？可是他真的沒想到，等他這個願望實現的時候，面對的居然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華歲一樣将他身上清理幹淨，就連華歲胸前的血污也給擦幹淨，這個時候他才看清了那道傷口，細小卻致命。
到底是什麽人，能夠殺得了華歲？安暮商定定的看着那個傷口很久，然後才在自己的背包裏翻出一套衣服，那身衣服曾經是他的PVP套裝，明顯的成男體型，華歲穿上之後很合身。
惡人唐門特有的黑紅配色極具視覺沖擊力，安暮商定定的看着穿着他衣服的華歲，忽然微微笑了笑：“師尊……果然穿什麽衣服都好看啊。”
說完，他湊過去輕輕親吻華歲冰冷的雙唇，也只有這一刻……他才敢這麽做。
只是當他起身，正準備抱着華歲将他葬在祝融山上的時候，華歲的身體忽然發出了些微的光芒，而那些光芒漸漸的越來越盛，到最後，華歲的整個身體仿佛破碎了一般，化成了一粒一粒的流光慢慢在空中凝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