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所謂的不合時宜
——第一次是和書翁被人背後議論。
第二次是和亞連被人親眼目睹……
蒼天,你降道雷劈死我算了。
“沒什麽,這是我的職責。”書翁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岑寂,你就是那個被希布拉斯卡預言為‘護佑之終’的罕見寄生防禦型驅魔師對吧?”
“……嗯。”岑寂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随後表情微微變了一下,“請問……您問這個……?”
“并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你可以放心。”書翁從随身攜帶的小布袋中取出一卷灰色的棉布,放在床頭櫃上慢慢攤開。攤開之後的布上插滿了粗細長短不等的銀色細針,書翁從布袋中取出一個小袋打開,慢慢在自己的十指上套上尖端稍尖的指套。
“防禦型的聖潔我以前就曾見過,被公認為教團最強防禦的弗洛伊·迪耶多魯元帥的‘樂園之雕刻’……”書翁慢慢地抽出一根長針,在岑寂的腿上找好位置。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針的末端,慢慢撚進去。随着針一根根的插入,原本毫無知覺的腿竟有些微的麻癢感,岑寂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原本毫無知覺的腿,再看看書翁。“不過……看起來寄生型的與裝備型的,始終還是有不小的差異呢。”
書翁根本沒有注意她一臉想要得知更多的表情,說完了之後就陷入了徹底的沉默,一言不發地進行着治療。見他擺出一副“我不想再說了你說什麽也沒用”的表情,岑寂只好怏怏地收回自己蓬勃的好奇心,呆呆地盯着随着自己腿部的細微移動而不斷輕顫的長針。
直到針灸治療完畢,書翁直起身子,慢慢地清潔着長針,然後仔細地插回去,用袖子輕拭了一下額角沁出的汗:“可以了。今天就到這裏。等一下我會讓人來幫你用溫水按摩腿部,來幫助活血化瘀。”
“好的。多謝您。”
岑寂禮貌地颔首,正要再說些什麽,就聽到門口傳來嘭的一聲巨響,伴随着一聲中氣十足帶着慌亂的呼喚:“岑寂!!”
……啊咧?
岑寂呆呆地保持着揪着自己現在已經正式改名為布條的褲子的動作看向門口破門而入的某根獨眼白發豆芽一臉激動地沖進房間,然後傻在房間中央。他愣愣地看着捏着長針的手停在了布袋上空面無表情的書翁和攥着自己破爛至極的褲子淺笑僵在臉上的岑寂一同向他看過來,不由得露出被吓了一跳的表情,窘迫得臉紅了起來,讷讷地想要解釋:“那個,我不是故意……”話說到一半,亞連的目光就在岑寂那賣相凄慘的腿上凝固了。
那真是比凍壞了的豬肉還要可怕的色澤。那種視覺沖擊力讓亞連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個是……!”
他一臉震驚地死死盯着岑寂的腿,唯一露出的右眸中滿是無法置信的神色。
“……那麽,我就先離開了。”書翁慢條斯理地把針清潔完畢插回遠處,整理好了那個小小的布袋,站起身,被黑眼圈包圍的眼睛鎮定地看着岑寂,“別忘了等會的護理。”
“謝謝您。”再一次道謝,岑寂禮貌友好的微笑在門阖上的瞬間生生扭曲成憤怒之鬼狀,一手迅速地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腿,惡狠狠地瞪向亞連。“不·是·說·了·我·在·治·療·麽……”
“……啊?那個……不是,我……呃……”
亞連窘迫地結結巴巴道,“那個,我聽外面的搜索隊員們說,裏面有尖叫聲……那個……”
……尖叫聲?
啊。
岑寂驀的想起自己褲子被書翁利落地撕開的情景,嘴角一抽。
那些什麽搜索隊員到底跟這個單純的家夥說了什麽啊?居然讓這個走到哪裏都禮貌至上的單純家夥不顧之前考姆伊的勸告冒冒失失地沖進來。
“只是因為書翁的治療比較……嗯,驚悚,我被吓到了而已啊。”
岑寂無奈地撫着額頭解釋。
“……抱歉。”
亞連聲音低低地為自己的冒失道歉,頓了一下,他的臉上重新回複到剛才有些慘白摻着鐵青的顏色,繃緊了臉看着岑寂已經被蒙在被子裏的腿,再把目光上移,緊緊盯住岑寂的眼睛。
“你的腿……為什麽會這麽嚴重?”
岑寂一臉“你是誰啊你為什麽要管我啊這個口氣聽起來真是讓人不怎麽舒服的雞婆啊”的表情直白地鄙視他。在亞連的表情愈發黯淡悲傷的時候,她抿住嘴唇,用一種明顯厭煩的語氣開口:“……戰鬥的話,受傷不是很正常的麽?你自己不也是變成這麽難看的獨眼龍?我只不過是賣相比較難看而已,你跟我擺出這種表情……是覺得我很可憐嗎。”
停了一下,她微微垂眸,眼神明顯地深暗下來:“……搞清楚,我才不需要這種惡心的憐憫。”
不得不承認,她現在的心情實在是說不上好。甚至,可以說是心情惡劣。就算那個熊貓一樣的老頭子一臉“信我者得永生”的高深表情告訴她腿不會有事,可是不管怎樣心中始終是忐忑。每次目光落在自己那基本上早就該截肢了的腿上,就會有無法抑制的恐懼和驚慌蜂擁而來占據她極力想要維持的理智思考。
“你覺得我是在可憐你?”
自責和內疚原本已經快要從心中滿溢出來,亞連愣愣地重複了一次岑寂剛剛對他毫不留情的斷定,随即把眉毛扭成了糾結的倒八字,右眼瞪得大大地死盯着岑寂,一臉的憤慨。明明是對她有些自責的關心,卻硬被她扭曲成輕蔑的惡意,亞連用力呼出一口氣,握緊了拳頭。“……這種……惡心的憐憫?”
不僅清楚地感覺到了心意被誤會的委屈,還有一股莫名的怒火在胸口燒灼起來。亞連張開嘴想要說話,卻在岑寂那雙眸子看似平靜的注視下住了口。毫不避讓地跟她對視了半晌,亞連眼一眯,一步跨到窗前,伸出手臂——左手臂上還纏着一道又一道的繃帶,繃帶下有些紅色隐約地洇出來——找到目标,用力——
捏!
“嗷~!”
其實剛才話一出口,岑寂就有些後悔。幾次任務下來,亞連悲天憫人菩薩聖母老好人的性格她早就了解了,對待敵人尚且會為對方考慮,何況是對待同伴?她很清楚亞連對她的傷勢抱有的歉意,認為是他的原因才會把她害到這個地步,說不定還在想自己很沒用之類無聊的事情。想着怎麽也要讓這個家夥從無謂的自怨自艾裏脫身出來,可是開了口卻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那樣的話。
真的是很過分的話,岑寂看到亞連瞬間白了的臉色就确實地後悔了。還想着是要死撐着要面子地死不認錯還是乖乖道歉,自己還帶着大大小小皮肉傷的臉就受到了魔爪的襲擊,一邊是繃帶那種柔軟粗糙的摩擦,另一邊是皮膚上久經磨砺出的老繭的粗硬觸感。
岑寂一時不察被他偷襲得手,疼得“嗷”地叫了一聲之後憤怒地拍開了亞連的爪子,捂着自己疼痛的臉憤怒地瞪視着亞連。
亞連一臉若無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岑寂通紅通紅的臉頰和不再陰郁轉而充滿了熊熊怒焰的眼睛,忽然覺得心情好了許多。他瞟瞟通紅的手背,嘴角一抽,輕甩了兩下,突然覺得自己仿佛什麽時候也被這樣打過,微蹙起眉開始回憶。沒兩秒鐘,他忽然感覺到撲面而來的一股勁風,本能地頭一偏後退一步避了開來,下一秒愕然地張大眼睛,發現某個偷襲失敗的人狼狽地撲倒在床上,半個身子都挂在床邊,卻因為半身不遂而沒有辦法撐起來,張牙舞爪的面朝下奮力掙紮着。
……
好像應該關懷地去扶她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好想笑……
亞連這樣想着,然後真的笑了……然後下一刻迎接他的就是岑寂正義的鐵拳,一拳打在他膝蓋上,讓他狼狽地失去平衡跪倒在地,跪下的時候恰好撞在岑寂身上,兩個人狼狽地摔成一團。
岑寂疼得臉都扭曲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眼前有肉色就一口咬了上去來洩恨,這回“嗷”地叫出來的就是亞連了。不過兩個人這次的運氣比較差,他還剛叫出來門口就傳來了一個年輕人啊哈哈的笑聲。
“怎麽了,亞連……呃。”一只腳踩在門裏尴尬的頓住,手僵在門把上,貨真價實的眼罩型獨眼龍紅發青年顯然是被眼前兩個人糾結的狀态嚴重SHOCK了,維持着一腳擡在半空的動作僵硬在了那裏。
三個人面面相觑,彼此都不知所措。亞連保持着被岑寂咬住右手臂,左手卻保護性地摟着某只重傷員腰部被她壓在下面的動作,看着紅發青年臉上越來越燦爛也越來越詭異的笑容,腦子裏只剩了兩個字。
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每天工作時間都在十小時以上,而且這章還特別卡……反複删改了幾次才最終定稿。
好吧我想說的是,我搞不好又要延長更新的空隙了。每次到家吃飯洗澡之後再看會電視,就差不多快要零點了……這幾天都是拼了老命的在加油寫,有時間的話一定會寫快些。
這次算是比較隐晦的擁抱吧啊哈哈——如果不滿的話之後不久大概還有一次……遠目。
總覺得……嗯,亞連越來越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