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超時空特工》的取景地相當豐富。

真正進入劇組後, 陸岐琛得知取景地跨越好幾個國家,下了飛機不久,人已經來到了冰島劇情的片場。

節目組給了他一個後期用以穿越時空的腕表儀器。

陸岐琛佩戴上道具, 陰冷的海風迎面拂起他的衣角, 當轉動手腕看了兩眼,他蹙起了眉。

——品牌方處标有“SMING”字樣。

“陸哥, 你喝點熱可可!欸在看啥?”

費揚揚好奇湊近了看,差點手滑弄掉保溫杯, 驚得張大了嘴正要開口:“這玩意兒……”

陸岐琛打斷了他:“看風景。”

被眼神暗示不要亂說話, 費揚揚了然點頭:“哈哈哈,風景不錯啊!”

第一場戲就相當有難度,衍生人格頭一回穿梭失控,應抵達任務所在市區,卻發揮不穩定地穿越來到壯闊又荒涼的海峽, 從而遇到一輛危險份子的越野車,只能爬車頂跟蹤回到市區。

天空分明澄澈有雲,那風打在臉上比刀刮還難受, 陸岐琛穿的是防風服拍攝, 一路上趴在車頂, 臉上僵得成了植物人。

“過!”

回到鏡頭前,好在看他在鏡頭裏是帥的, 這樣的開場不算太難頂。

接着是路上突發情況,從這幾人中騙來情報的片段,搶工具和武器,驅車混進城區, 接下來的拍攝地點來到一所實驗室。

就這麽拍了一整天, 大動作和快節奏相互壓制, 陸岐琛肌肉酸痛,休息時裹着毛毯取暖,費揚揚用筋膜槍給他松弛肌肉。

“沒事。”

陸岐琛還在烤爐前琢磨手腕上的表帶,“剛才劇組叫你有事?”

費揚揚點頭:“生活導演說給咱配一個英語母語的助理,問需不需要。”

陸岐琛思忖片刻:“讓他過來。”

費揚揚:“好嘞。”

目光定格在遠處的青少年身上,那少年正手拿戲本走近,帽檐下露出額發,口罩遮住半邊臉,身形拔高而修長,帶着一絲冰冷不近人情的氣息。

陸岐琛問:“怎麽稱呼?”

那助理走近後冷冷道:“Hater,有什麽需要請盡管跟我提。”

陸岐琛藏着好笑的意味,目光上相打量那少年助理,見對方坐下板凳,手上像模像樣地完成劇組事宜,也沒怎麽跟對方搭話。

作為拍主場戲的男主角,陸岐琛還有一場夜戲,可見國外拍電影的争分奪秒,期間只在車上睡了三個小時,他拖着疲憊的身子住進酒店已是天亮。

陸岐琛倒頭又睡了兩個小時,醒來先聯系瞿時念,關心在倫敦一所校園裏拍攝的戲是否還順利,被告知那些戲份都沒有難度。

瞿時念的臉出現在屏幕中:“擡手腕看看。”

陸岐琛裝傻:“困,不想動。”

他側卧在床,手機豎立在牆壁之前,懶洋洋地不願動彈,實則在幾次催促下擡起了手腕——摩擦出了個巨大的傷口。

瞿時念倒吸了口氣:“擦藥了嗎。”

陸岐琛無所謂道:“早被風吹幹了。”

瞿時念心疼地說:“再堅持一下,好好拍完這場戲,說不定拿個大獎呢。”

陸岐琛扯唇:“嗯,能賺奶粉錢就行。”

再醒來的戲依舊是在市區拍的。

陸岐琛這次需要挑戰的動作超高難度,每個動作落入鏡頭裏要求利落絕美,他每天在開拍前跟動作指導老師提前碰面,适應冰冷惡劣的氣候,練習兩個小時才吃早飯。

而這些動作在鏡頭前可能不到三分鐘的戲份。

陸洛正是這時望下的窗外。

他躲在房間肆意觀察,窩在充滿暖氣的房屋,見那個冒牌貨已練習了兩個小時,承認這人有點事業心在。

陸洛也怕穿幫,像個蝙蝠躲在黑暗中,只打開手機的監聽功能。

——錄音儀器被他安放在那枚手碗裏。

接着他喝着熱氣騰騰的牛乳,聽着手機裏冒出的對話,從聽風景開始,往後調動只有拍戲時的聲音,他煩得拉進度條到夜晚的時機。

陸洛:“……”

吃了半個多小時的狗糧,齁死人了。

拍攝時候,陸洛仍在賭氣,這個名叫陸岐琛的冒牌貨,必然是姓魏這些年埋下的旗子,用了他的姓,沒明白是怎麽敢泡他欽定的嫂子的。

陸洛瞅着關于拆穿冒牌貨的事沒有進展,只好反複聽錄音,辨出陸岐琛似在拿到腕表時,對話可疑,難說沒有發現異常。

“果然是間諜。”

陸洛篤定了他的想法,斂起目光,趁着陸岐琛在拍戲,走往片場附近的便利店正準備聯絡仍在倫敦能給他辦事的人。

“?”

“嗚嗚嗚嗚嗚好虐啊——”

隔着玻璃,陸洛和坐在店裏痛哭涕流的費揚揚對上視線。

互相尴尬。

陸洛只能佯裝看不見繼續進了店裏:“……”

費揚揚在看偷看小說,也絲毫不怵,他這個男主親自帶來的貼身助理,跟一個劇組标配的老外ABC性質不同,他的劃水可是得到老大親允。

“小弟弟,”費揚揚反而主動找起麻煩,“拿劇組的工資怎麽也到這劃水來了?”

陸洛只是買了瓶汽水,立在門外背對着煩人精喝了幾口。

費揚揚收起手機,正愁無人分享他的傷悲:“你平時看小說不?”

陸洛已戴好口罩:“不看。”

費揚揚:“中文不夠好吧,推薦你一本小說正好練習中文了,我剛好看到魔王和他弟弟重逢後解開誤會那幾章,啊我淚點真低,看不得這種劇情。”

陸洛:“?”

魏思明連這種三無幫手的思想工作也部署到這個地步了嗎。

“那你發我郵箱。”陸洛說得太快,繼而想起他只有一個郵箱,正打算改口拒絕。

“你下個晉江文學城不就行了,”費揚揚掏出手機教他操作,“文名太長了,你直接搜作者,叫那什麽燒個鍋巴來着……”

“靠,平時沒仔細看,這名字我還以為是燒個幾把!”

陸洛眉心緊鎖:“不看了。”

但他一眼記住操作,嫌煩離開這處,找了個角落想那人看到的章節,這才發現還要充值——他沒有國內的支付軟件,算了,只能從評論裏辨別是不是魏思明的陰謀。

【給大大澆灌營養液,會長出萬字大肥更咩?!】

看不懂是什麽意思。

【卡在路易斯和弟弟洛弗爾見面這章,大大你什麽時候回來更新!】

路易斯和洛弗爾?還是看不懂。

【啊啊啊路易斯和主神西蒙的崽崽好可愛QAQ現實中瞿老師要是也懷了陸鵝的崽崽肯定也又帥又可愛!】

“懷崽?!”

陸洛的手機差點飛出十米遠。

他點開翻譯軟件,以防自己會錯了意,在界面切換前尚且帶着一絲僥幸,可确認真是他所想的“懷孕”的意思時後,理智轟然坍塌了下來!

那個家夥怎麽……可以把他理想中的嫂子就這麽搶走了,還極有可能真的是用這種方式!

陸洛雖不想承認,但跟蹤了幾天,确實感受得出他的西蒙哥哥真的有懷孕的特質。

接下來幾天的陸洛在黑化的邊緣左右搖擺。

他本就是來搜尋證據的,可随着時間流逝,他發現陸岐琛不是在認真拍戲,就是見縫插針式睡覺,竊聽來的談話也沒有可疑的內容。

甚至是有些跟西蒙哥哥的對話,聽得他臉紅耳赤,多少承認他們挺恩愛的。

“Hater.”

陸岐琛遠遠喊了一聲發呆的助理。

陸洛險些沒反應過來,怪他起了個堪比複仇者的名字,走近詢問有什麽事情:“費先生今天沒來?”

陸岐琛應了聲:“感冒,留他在酒店休息了。”

陸洛:“……噢。”

這世道還有老板上班員工休息睡覺的說法,不是說國人都很卷很壓榨的嗎?

陸岐琛橫豎打量他一眼:“你為什麽一直不摘口罩了?”

陸洛搪塞道:“我社恐。”

團隊員工的多元化,更是處于社恐之鄉的北歐國家,整個劇組有三分之一的人戴口罩,他絲毫不怕成為異類,答什麽都自信放光芒。

“沒生病就行,注意身體。”陸岐琛道。

“……”陸洛撇了撇嘴,“謝謝關心。”

陸岐琛沒多說什麽,起身脫下外套,穿着一身及膝風衣和黑皮靴,走近導演組接過運動飲料。

他斜眼又掠過穿着衛衣助理時,心中有所揣摩,再将飲料一飲而盡。

“上場。”

陸岐琛吊起了威亞,風衣随風飄揚,在潔白無瑕的聖地中恍若象征自由的旗幟。

這一場是他在冰島任務最難拍的戲,從教堂外部打鬥到裏邊,各種危險動作,而導演方安排的體能訓練相當嚴酷,他們本也擔心這位亞洲帥哥的體能吃不消。

可進入拍攝後的陸岐琛總能超乎他們想象。

從露天打到聖堂中心,力量感铿锵有力,收放自如,陸岐琛從漫長的廊道走近時,鏡頭朝他推進,将插入聖堂獵鷹核心的芯片取出,仿佛角色真實鮮活地從逆境而生。

畫面定格在他逆光的側影,強大而無畏,是衆導演這先天來捕捉到的最滿意的鏡頭!

而陸洛全程看得移不開眼,他承認這人……真的很厲害。

“卡!”

此起彼伏的鼓掌聲震耳欲聾。

陸岐琛渾身肌肉群都松懈了下來,酸痛發脹,強撐起笑容走向工作人員,掠過人群中怔怔的劇方助理,朝對方勾了勾手指。

沉浸在過瘾打戲中的陸洛回了神。

他走向前去,試圖删掉腦海中陸岐琛飒得無形的打戲的記憶,至于那張五官神似的臉,他後知後覺于自己竟對這人心生佩服,更冒出了荒謬的想法——

陸岐琛身上擁有着滿足他對親生兄長向往的特質。

“确定沒生病?”

陸岐琛感覺得出口罩下的少年臉蛋吸了吸鼻子,“你可以請假休息。”

陸洛怔了怔,嘴硬地拒絕好意:“我不需要。”

陸岐琛聳肩,與導演們讨論畫面中的動作,打戲流暢但表情不夠放松,但已達到他們的要求,需要補的鏡頭不算太多。

他繼續工作,沉浸在忙碌且疲憊的拍戲日程中,确實如自己所設想的那般,沒心情考慮那些彎彎繞繞的豪門宮鬥。

因拍攝得相當順利,預期在冰島拍攝的時長縮短了時間,當晚劇組放假。

費揚揚生病靜息,陸岐琛獨自逛起了雷克雅未克,出門前捯饬了相當長的時間,換了身講究的外衣褲子,還念叨着找銀行卡。

“……”

陸洛竊聽到語音時,拳頭捏緊,直覺這是要和魏思明的人□□了。

他一路暗中跟蹤,以防錯失了最佳的證據,自從幾年前發現魏思明回國布局越來越大,更對小姨忽冷忽熱,他就知道姓魏的狐貍尾巴要露出來了。

可剛一轉角。

陸洛看到陸岐琛進了家母嬰店,是整個北歐最昂貴的實體店,在裏邊認真挑選近半個小時,預發的片酬刷了三分之一。

幾乎買空了母嬰店!

陸洛:“……”

他看不懂但他大受震驚。

陸洛點開藍牙耳機,實時聽到陸岐琛和店員的對話,地址是空運送往倫敦的梅菲爾大道,收件人是他的愛人Simon。

陸洛:“…………”

所以我欽定的嫂子真的懷了你小baby!

陸洛被父親送往特殊貴族學校多年,智商和體能上的訓練已近乎極限,卻從未受到這麽大的打擊。

他轉身進了家酒吧,用假身份隐藏即将成年的年齡,點了杯雞尾酒獨自喝了起來。

螢□□光伴着室內篝火,滋滋作響,木屋外暗沉的一片天幕,陸洛不知不覺醉意上頭。

有人想來搭讪,甚至動手動腳,被他反手扭過了手腕:“你再試試?”

那人倉皇而逃。

陸洛腦袋清醒,卻頭暈得厲害,看什麽都有幾層重影,不知不覺身側又坐來了人,他時刻提防不懷好意的人,即便閉眼也有信心擒拿住對方。

可那人只是低沉地用英文點了酒水。

陸洛卸下了防備,趴在桌上合眼,腦袋裏走馬觀花,想起那個冒牌貨問他是不是生病了,憑什麽由他假惺惺地關心自己?

明明沒有人在乎自己。

母親終日在病院中度過歲月,父親從未在乎過他,只把他當做唯一繼承人培養,如果哥哥還在世上,又怎麽會忍心讓他……經歷那些。

“小鬼。”

來人地道的倫敦腔,似是在叫喚他。

陸洛不滿地擡起臉:“你有事?”

陸岐琛擡手往他眼前一晃:“這是幾?”

陸洛煩道:“別來煩我。”

陸岐琛握着玻璃杯晃冰塊,不想拆穿早在第一面就認出了陸洛,當個陌生人也不錯,畢竟他也沒能适應有個不省心弟弟的現狀。

兩人獨自酌酒,到了店裏逐漸熱鬧時離開了酒吧。

陸洛在前邊走,陸岐琛插兜在後邊慢慢地跟着,到底也怕孩子找不到路,發現他好幾回走錯路,又神奇地拐回了酒店的方向。

“……”

陸岐琛燃了支煙繼續郁悶地跟着。

陸洛又走了幾步,開始惡心作嘔,伏在牆角幹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良好的教養扔到九霄雲外,低低地罵出些并不過分的髒話。

“憑什麽限制我的自由。”

“別的小孩能踢球,能參加派對,我只配被關在家裏。”

“為什麽從來不關心我的心理健康。”

“我沒有在裝病,父親……”

從小被寄予厚望,天之驕子,卻身處北歐小國的角落裏啜泣落淚,直到有人抱了抱他,借給他寬厚的肩膀:“想哭就哭吧。”

陸洛借着酒意任性一回,喃喃不清道:“……哥哥。”

“嗯。”

陸岐琛清醒地回答了他。

回程的當天。

陸洛坐在頭等艙,無功而返,這些天沒調查出陸岐琛和魏思明的關聯,難道是他誤會了?

至于記得醉後拉着陌生人叫哥哥什麽的,他一想起來只覺後脊發涼,要是被父親知道,恐怕這輩子都沒法踏出家門半步。

坐在經濟艙的陸岐琛一覺睡到了機場。

他和劇組的人分別,坐上前往另一處片場的保姆車,讓司機到市中心的酒店外接人,跟小費接到了時峙妄。

三人全程緘默不語。

下了車,那司機驅車揚長而去,他們仨互看幾眼,陸岐琛吩咐這倆交換信息,自個兒進去接瞿時念下戲了。

幾日未見。

瞿時念身着禮服,大衣扣緊了紐扣,剛結束一場校園儀式的戲份,跟立在人群外的陸岐琛遙遙相望,心跳了跳。

他倆找了處校園裏的無人角落見面。

陸岐琛帶來了熱可可:“這些天有沒有不舒服?”

瞿時念搖頭:“能不能看出來……肚子?”

陸岐琛剛想說,還非得裝模作樣地打量一眼,這窄腰身段搭上大衣,完全看不出已經懷了四個月的崽崽。

瞿時念心驚道:“不要吓我。”

“看不出來,”陸岐琛靠過去,低低地笑道,“還好快拍完了。”

瞿時念避開他,将剩下的熱飲塞回去讓陸岐琛幫喝,檢查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傷勢,心疼挂在臉上:“可你還有好多場戲。”

“衍生人格嘛。”

陸岐琛也沒敢想自己能挑大梁,當影帝作配的主演,“得跟劇裏出國深造的瞿老師反着來,不多打幾場怎麽行。”

瞿時念好笑地調侃道:“那以後都拍戲吧。”

陸岐琛挑唇:“沒問題。”

瞿時念:“真的?”

他不過是開玩笑,記得戀人曾有過開公司的夢,如今身處身世的泥潭中,也從未想好究竟該怎麽做。

陸岐琛敞着長腿,卻好似豁然開朗了:“他們這些年從沒找過我,陸洛過得也不快樂,我就算回去也改變不了什麽。”

“更何況人家也未必歡迎我的出現。”

陸岐琛不想給自己希望,這樣也就不會失望。

瞿時念明白他的感受,一時半會兒也無法解決其中的遺留問題,他倆約定好等先拍好戲,才能花費精力讓這一切泛起沉滓,解開真相。

但與其讓戀人痛苦,瞿時念更願意成為可以依靠的後背,他自認有能力讓陸岐琛和崽崽過上想要的生活,這些都并非難題。

只是他倆依偎在此處,忙裏偷閑地溫存了會兒,沒了注意到角落裏有個黑衣黑帽的狗仔——

他咔嚓拍下了暧昧的背影,正打算轉身發給魏思明。

“交出來。”

狗仔聽到身後傳來冷得怖人的嗓音。

他汗毛豎了起來,相機也不要了,拔腿就跑,卻在幾米外被眼前的卷毛堵住去路。

狗仔往後猛地轉身,是金毛活動拳頭封了回頭路:“就等你上鈎了。”

而幾公裏外的陸洛坐在車上又反悔了。

他記得那枚腕表還留在陸岐琛身邊,幾天後拍戲又會用上,想着再竊聽一回,卻聽到打鬥的聲響,他渾身警惕了起來——

“是魏先生讓我來的。”

“……”

随後腕表或因距離太遠,信號不好聽不太清,陸洛攥緊拳頭,冷聲命令:“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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