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片雪花飄落在我手背上，冰涼的感覺，稍稍打斷了思緒。我又伸出手去自己抓住幾片，再看着它們融在手心。
晶瑩如淚。
也虧得我突然這麽感性地想到這個比喻，我嘴角微勾起，繼續回憶。
這輩子，我見識的眼淚絕不在少數——畢竟我做的是玩弄人心的營生——被我欺騙後抛棄的女人或是被我搶走愛人的男人，分泌出的包含悲痛的激動的怨憤的情緒的液體。說真的，在我看來那玩意兒毫無價值不說，還要浪費各種體內資源來控制面部表情保持在那麽一個扭曲的姿态，想放聲大哭的更要做好喉嚨幹啞的準備……簡而言之，眼淚對我的影響力低到和路邊的螞蟻一個級別。
因此，當我面對上面提到的那位第數不清任女友的淚水時，自然也沒有什麽實質上的感覺。
不過我得承認自己的功力有些下降了。站在大街上冷冷地看着對面的女人哭得稀裏嘩啦，而旁邊圍着一群看戲的人時我狠皺着眉心裏想着。夏天明媚到刺眼的陽光照在身上，一陣令人厭惡的粘膩感在配合着女人哭喊的蟬鳴中，簡直煩躁至極。
一般來說，從女人身上搞到錢後再全身而退，不僅過程中要讓對方死心塌地，最好分手時安安靜靜低調再低調，這是我通常做事的流程，沒想到這次攤上一個不願意死心的傻子，難不成還想用做作的癡情姿态讓一個從一開始就對她沒興趣的人突然腦抽愛上她不成？
“Roy……Roy你告訴我我哪裏不好我改好不好啊啊……（抽噎）我求你Roy……我求你別離開我……（抽噎）！”
五月的蒼蠅六月的蟬和發瘋的女人，吵死人的生物。
我根本不想再理她，別人只會把這些想成情侶吵架而不是更進一步的事實，雖然在街道上引人注目并不符合我的目标，但也不會對我以後再找目标有什麽影響。
轉身欲離開時，我視線正對上一抹金色的海洋。
少年錯愕的表情不知怎麽讓我心裏有些煩躁。
我撥開人群走遠，身後女人凄厲得活像死了媽似的哭喊聲與人們唧唧喳喳的讨論聲漸小，接替的腳步聲與少年的呼喊越發清晰起來。
“喂！Mustang！你剛才在做什麽？！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我做什麽還要跟你彙報解釋說明嗎？
我大踏步迅速向前走去，剛剛煩躁的情緒繼續發酵攀升，我現在完全不想回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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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漸漸堆砌起來的黑雲壓迫着這座城市，走進小巷，蟬鳴衰微，但身後的聲音也更顯聒噪。
“喂！就算是吵架也不應該讓女性哭得那麽傷心啊！”
“有什麽事可以談啊！為什麽非要鬧得這麽僵？！”
“Mustang！你給我等一下啊！！”
煩死了。
我站定，轉身。少年也氣喘籲籲地伏下身擡頭瞪我。
雨前的悶熱和一段時間的快速走動讓他臉色通紅，頰邊也挂着晶亮的汗水。那雙眼睛定定地瞪着我的，似乎想從其中探尋出什麽情緒。
“你想幹什麽？”我首先發問，“那女人是你親人？還是初戀對象？或者她給了你什麽好處？”
他表現出不解：“什…什麽？”
“我是說，她怎麽會讓你想要幫助。”
“那，那個，因為我那天看見你們兩個真的很親密，而且她是個值得珍惜的善良女性……”
“善良？你憑什麽這麽認為？就因為那天你們倆說了幾句話？”我冷笑。
“幾句話就夠了！！你不會明白的！善良的人們能從內由外散發出一種氣質讓人信服……”
越說越莫名其妙，我搖搖頭打斷他：“那麽，在你看來，我身上散發着什麽氣質呢？”
他愣了下，我則繼續說道：“一開始可以制造一些像是巧合的相遇，因為女人對命運那玩意兒很信服。熟悉起來後盡量配合她讓她看見自己優秀的地方，又不能太過免得沒親切感，在小地方可以表現出可愛的弱點，也可以自己編造出一段悲傷的往事激起女人的母性。成為情侶後以相互依靠為由，自己買些小東西再哀求般換來更大數額的金錢。在還不會引起懷疑的程度就要告訴對方自己已經厭倦，抽身而退。”
他聽着我背誦般吐出這麽一大段，臉上紅潤漸漸褪去，轉而一片蒼白的不可置信。
“你……你在說什麽啊……？”
我看着他震驚的樣子，心裏有些殘酷的快樂：“你還不明白嗎？我是個依靠欺騙女性賺錢活着的欺詐犯。這些就是我做事的流程。”
“你……”
雨水從雲端剝離下來，落到地面砸出沉悶的聲音。我皺眉，雨天是我最讨厭的天氣。
“你根本就是個混蛋！！！騙子！！！”他怒吼着，活像要撲上來揍我一頓。
“對，我就是混蛋騙子，那也不礙你什麽事吧？那個女人與你非親非故，你為什麽這麽生氣？這世界上活着的方式有很多，欺騙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不是嗎？”
“那也不應該去欺騙別人！！！為什麽不去依靠自己的力量而是去傷害別人？！！”
“那就是我的生存方式，除了警察，別人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啊，不過，每個被我騙過的人可都是心甘情願，沒有人會去報警把我抓起來的，要是你去找她們說這些，搞不好她們還會因為你破壞了她們心裏舊情人的形象而怨恨你呢。”
“你這混蛋——！！！”
他一拳揮了過來。可惜身高差在那呢，我輕輕松松抓住了他的手腕。
另一只手也握成拳揮過來，不消說，還是被我抓住。
看着他簡直能噴出火焰來的眼睛，我突然生出惡劣的玩心，抓着他的手向上提，自己也彎腰，直到我們兩人的臉貼近得彼此呼吸交融，我能感到他拼命想掙開的力氣，不過這反抗還是不夠。雖然厭惡，但是Edward并不把目光轉開，好像不直視我就會輸掉似的，倔強地一直狠狠瞪着我。
見他這副樣子，本以為他會像上次那樣驚慌失措的我挑了挑眉，心裏那種煩躁感又升騰起來，我有些無趣地自己放開了。
這次他很明智地沒有再揮拳，倒是目光如刀嗖嗖飛過來。
雨勢漸漸大了，衣服濕嗒嗒地貼在身上的感覺說不出的難受。我和他就在雨裏對峙着，最後，他咬了咬下唇，自己轉過身狠狠對我說道：“我不想再看見你！”說完便踏着水跑走了。
我也不想再看見你這種正義感爆棚絲毫不考慮自己幾斤幾兩的人。我嗤笑了一聲，搖着頭轉身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