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夏真钰接了李巍他媽的電話顧不得勞累拎了包就急忙往回趕,進了小區直接去李巍他媽那兒,宋娟開了門見了夏真钰就哭了,說道:“真钰,你快去看看吧,剛才李巍他們一個副局長來電話,說是李巍因為工作的事情言行過激,讓家裏去人幫忙安撫一下,我這什麽都不懂,也不敢告訴李巍他爸,這可怎麽哪,到底出了什麽事!”

夏真钰也是心裏着急,但也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先安撫宋娟說道:“媽,您先別急,我這就去李巍他們單位,您也先別告訴爸,等我弄清楚了再說。”然後也不理會宋娟的唠叨進了電梯就往區分局去了。

到了分局夏真钰想還是先找牛科長了解下情況,畢竟和牛科長打過交道而且還送了禮,去了技術科卻沒見到牛科長,和科裏的其他人打聽,卻見那幾個人面兒上着急,眼神卻瞧熱鬧似的興奮,其中一個說道:“你還是別找牛科長了,科長在局長辦公室呢,你們家李巍就是和科長鬧翻了,你還找科長做什麽?”

然後那人又指點夏真钰去劉副局長的辦公室,找到地方敲門進了辦公室,夏真钰立即就感覺氣氛非常壓抑,李巍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低頭不語,劉副局長坐在辦公桌後面表情十分嚴肅。

夏真钰先和劉副局長打了招呼,劉副局長說道:“你是小李的愛人?先坐下吧。”

夏真钰剛坐下還沒等說話,劉副局長就直奔主題:“李巍今天和技術科牛科長在辦公室吵了起來,雖然我們及時制止了,可是畢竟科裏還有其他同事,影響還是很不好的,而且他們争執的事情性質也很嚴重。”

性質嚴重?夏真钰心中忐忑起來,能被說成性質嚴重的也只能是李巍給牛科長送了1萬塊錢的事兒了,是被人舉報了,還是競聘副科的事兒辦不成了李巍想要牛科長還錢,如果是後者那李巍也太蠢了。

因為劉副局長的話不好接,夏真钰便不說話,果然劉副局長繼續說道:“鑒于李巍所說問題的嚴重性,我們請你過來一是想側面了解下事情的經過,二也是想讓你們家裏人安撫下李巍的個人情緒,任何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今天李巍毫無組織紀律性的吵鬧是不可取的!”

夏真钰先是和劉副局長道了歉,然後就表示一定配合工作,劉副局長見夏真钰還算明理,臉色才稍微緩和一些,說道:“剛才我和李巍了解了下大致情況,我現在問問你李巍想競聘副科的事情你知道嗎?”

夏真钰心想還真是這個事兒,當即心懸了起來,告誡自己每回答一個問題都要特別小心,便點點頭說知道。

劉副局長聽了夏真钰的回答,又說道:“今天李巍和牛志全之所以争執起來,根據李巍的說法是,他給了牛志全十萬元好處費用于幫助他自己争取競聘副科的名額,結果牛志全收了錢卻沒辦事兒,而現在牛志全根本不承認有這回事,關于十萬元好處費的事情你知道嗎?”

夏真钰愣愣的看着劉副局長嚴肅異常的臉,嘴唇動了幾下都沒說出話來,十萬元!不是只先給了一萬元,事成再給三萬元嗎?怎麽會出來十萬元,轉過頭去看李巍,只見李巍雙肩抖了抖還是沒有擡起頭,再回頭面對劉副局長,夏真钰真是沒話好說。

劉副局長多年審案子的老油條了,一看夏真钰的神色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于是語氣肯定的說道:“你也不知道吧,這樣問題就很難辦了,都是在公安戰線工作的同志,怎麽能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呢,沒有證據就随便誣蔑其他同志!而且矛頭直指自己的直管領導,這件事還好沒有鬧開,如果鬧開了豈不是成了笑話!”

李巍終于擡起了頭,仍有些激動的看着劉副局長說道:“局長,我沒随便誣蔑他,我真拿了十萬塊錢給牛志全,是他說一定能讓我選上的,結果他今天卻和我說人選是你們已經內定了,而且錢也拿不回來了,他——”

“你給我住口!李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些什麽,你給牛志全十萬塊錢證據呢?一沒人證二沒物證這就是無頭公案,還有你說的副科名額內定了,內定的是誰你給我說清楚,競聘還沒開始、領導班子還沒決定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是不是我們全局領導都被人收買了?”劉副局長直接打斷李巍的話,聲色俱厲的問道。

李巍聽了只是嗫嚅着說道:“不是我說的內定,是牛志全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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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副局長說道:“我只聽見這話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并沒有其他人說。”

李巍便不再吭聲又低下了頭,從頭至尾沒看夏真钰一眼,夏真钰知道自己必須表态了,清了清嗓子說道:“劉局長,李巍今天出的事兒我雖然沒有資格但也還是要代表李巍給您道歉,給局裏的各位領導添麻煩了,我知道這種事情影響十分不好,也請您多包涵,回家後我一定好好做李巍的工作。”

說到這又停頓了一下,才又困難的說道:“至于李巍和牛科長之間的誤會,我們也會親自上門給牛科長道歉,務必求得牛科長的原諒,這點請領導放心。劉局長,還請您看在李巍平時努力工作的份上原諒他這一回,我們是感激不盡的。”

“真钰!”李巍聽了夏真钰的話立即擡起頭喊了一聲,結果夏真钰只是狠狠的掃視了李巍一眼,要他別再胡說添亂了。

李巍被夏真钰發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也知道她這次是真生氣了,也不敢再多說了,随即轉頭看向別處。

劉副局長看夏真钰表明了态度,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李巍要是有你一半明理也不會這麽沖動了,不過有你這個賢內助倒也是他的福氣。牛科長能不能原諒你們,那是你們私下的事情,我們做領導的也會找他談、做他的工作,讓他還是要以內部團結為重。但是,李巍今天的言行如果不給予一定的處理是交待不過去的,至于如何處理我們領導班子會開會研究一下,是否要開大會通報批評我也是做不了主的。”

夏真钰知道此時不再适合談減輕處理的問題,站起身又再三鞠躬道歉致謝,才和李巍一起出了劉副局長的辦公室。

剛關上辦公室的門夏真钰就迅速邁開步伐走在前面,根本不理會後面的李巍,李巍也自知隐瞞了錢的事情,只是跟在夏真钰後面往家走。

兩人回到自己家,夏真钰直接把包摔在了沙發上,回身質問李巍:“十萬塊!你不是和我說只先給了1萬嗎,事成再給2萬的嗎?你說!十萬塊是怎麽回事?”

李巍躊躇了半天也不說話,夏真钰氣得要死,大聲喊道:“你說話啊!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裝啞巴!”

李巍看了眼夏真钰,深吸了口氣才說道:“是給了十萬塊,先前我和你說的都是騙你的,競聘副科這事兒我先和我媽說了,我媽和我姥姥、姥爺商量後說怕給得少了不穩妥,就想着多準備點錢,後來就和我二姨先借了6萬,等我要去找牛科長時,我媽說一定得把這件事兒辦成了,就又給我拿了4萬,我也想着十萬塊怎麽也是萬無一失了就都給牛志全拿過去了。”

蠢貨!夏真钰這話沒出口,機關單位裏的事兒李巍去和他媽商量個什麽勁兒,他媽一輩子窩在公社小集體單位裏能明白這種單位的門道?最可氣的是還去找兩個老頭兒、老太太商量,這事兒哪怕是和他二姨商量一下也不可能出這麽大亂子啊。

于是忍着氣問道:“借錢的時候,你二姨沒問做什麽用的?”

李巍小聲說道:“問了,我媽說是給我競聘副科用的,我二姨就沒再多說。”

是啊,難怪李巍他二姨沒多問,一般自己單位內部競聘如果關系比較接洽5萬塊也就足夠了,結果李巍他們家拿了10萬塊錢去給了一個科長!10萬塊啊,直接拍梁局桌兒上,估計他都能直接幫忙了,現在可好不但又借了錢,還把自家血本兒拿出來搭了進去,這牛志全擺明是坑了李巍一道。

現在呢,不但錢沒了,吃了啞巴虧,還得去給人家低三下四的道歉賠不是,道歉能空手去嗎?最可恨的是李巍還能理直氣壯的把事情攤開了找牛志全算賬,這是能見光的事兒?

夏真钰真想大罵一頓李巍,但一看李巍那還滿臉硬氣的表情就不只想罵他了,而是想一腳踹他臉上,讓那種表情在自己面前消失。

夏真钰咬呀輕聲問道:“當初你不是說牛科長能幫得上忙嗎,他能找到什麽關系你沒問問?”

一提這個李巍又是滿臉氣憤:“他當時說可以求人找梁局幫忙,我一聽是梁局那還有什麽好說的,結果他今天告訴我說不行,說因為市局領導的關系早就已經內定好了的,說那兩個人關系比我硬,就是找了梁局也沒辦法。我就問牛志全那我花的10萬塊錢怎麽辦,他說因為來回托人送禮請客已經花了好些,只能返回2萬,還讓我不要介意錢的事兒就當處關系交朋友了,也許以後還得求人家呢。我一聽這話就火了,後來就和他在辦公室吵了起來,科裏其他人聽見動靜就進來勸架,有人去把劉局叫了來,後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夏真钰再沒話說了,本來就幹得見不得人的勾當,李巍偏偏說得理直氣壯,而且還攀扯市級領導內定人選,他真能走公務員這條路嗎,還是安心混幾十年退休比較省心點。

夏真钰有氣無力的問李巍:“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李巍說道:“我當然還得找領導談了,劉局談不明白我就找梁局,就算我不追究那10萬塊錢的事兒了,可我競聘副科的事情不能就這麽算了。我的功勞和成績都是擺在那兒的,其他人是不是內定的我不管,但要是選上的人不如我,那我就不能善罷甘休,就是到了市裏丁局那兒我也有話說!”

這人是徹底混了嗎?現在分局領導不給他通報批評、記過處理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他還惦記着提幹升職的事兒!

夏真钰搖了搖頭說道:“李巍,你怎麽還看不明白事情呢。牛志全根本就沒托人找什麽梁局,如果名額真內定了,那人家肯定來頭不小,市裏丁局都抗不過的人情,那名頭能小嗎?肯定都是市裏重要領導的直系關系,要是那樣你花多少錢都是沒用的,因為那不是錢的事兒,是人家關系擺在那裏,誰也争不過!”

李巍義憤填膺的說道:“我知道關系重要,可是我全程參與協作的那個案子可是被安公部樹了典型的,市裏領導也是知道,這個誰能抹殺?再有區先進、單位先進評的都是我,我這業績明晃晃的在這兒,再怎麽着他們也不能明目張膽的越過我去!”

夏真钰覺得如果李巍要是想自毀前程,那麽還真是誰也攔不住,随便他吧,不被辭退開除就萬幸了。不過自己該做的還是得做,想開了也就不那麽生氣了,緩和了語氣問李巍:“那牛科長的事兒怎麽辦,畢竟你沒憑沒據的,現在還是得安撫他,不然別人怎麽看你!”

李巍總算明白了一些,點頭說道:“我是得先安撫他,要不他肯定得在我競聘時使壞,最起碼組織部調研時不會給我說好話。這樣吧,我再去讓我媽和我二姨或者三姨借點錢,你幫我給牛志全送去,我可不去。”

夏真钰苦笑,這現李家算什麽呢,借錢專業戶?房子錢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上呢,又借了這麽多,就是李巍二姨、三姨再有錢、再顧及李巍他媽的辛苦也不可能無休止的拿錢出來呀。況且以牛志全這次的胃口來看,道歉去給的錢數目也不能小,至于人家拿了錢會不會再做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之後李巍又去和他媽商量去了,結果就是又和三姨借了5萬塊,夏真钰也沒耽擱第二天晚上就買了些水果去了牛志全家,陪了大半天的笑臉,再奉上信封,牛志全才松口說暫時放下這件事,還是以工作為主。

夏真钰覺得自己辦完這件事就算完成任務了,至于其他的給不給李巍處分,那是誰也沒辦法的事情了,不過當事人牛志全不再起反作用,估計情況也會好許多。

可自從和牛志全那次事件後,夏真钰感覺李巍變得比以往更沉默了,這幾天都是很晚才回家,而且回了家也是去書房打電腦玩游戲,也不談工作了,就開始有些擔心。

這天夏真钰趁李巍還沒去書房便攔住他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有心事?這幾天悶悶不樂的。”

李巍還是那副沒表情的樣子,說道:“我能有什麽心事,事情都解決了,我是無事一身輕。”說完饒過夏真钰進了書房關上門玩游戲去了。

夏真钰知道因為牛志全的事情,李巍在單位肯定不好過,但這也只能耗時間了,等時間長了大家不再注意這件事也就好了,要麽就找關系調其他分局去,可那得多大門子啊,想了想也是無奈,只希望李巍自己能看得開。

又過了兩天,李巍又是快九點了才回來,頭發有些亂、臉上神色也是憂慮重重的,夏真钰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見他這副樣子也擔心起來,還沒等走過去問,李巍已經進了書房門關得緊緊的。

夏真钰不好再進去,只能心神不寧的又看了會兒電視就回卧室準備睡覺,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的就感有個影子在站在自己床頭,吓得尖叫一聲坐了起來,就聽見李巍的聲音傳了過來:“真钰,別怕,是我。”

夏真钰立即打開床頭燈,一看真是李巍在那兒站着呢,又是怕又是氣,撫着胸口問道:“你幹嗎一聲不響的站那兒,吓死我了!”說完瞄了一眼鬧鐘,已經淩晨三點多了。

李巍說道:“對不起啊,吓到你了,我沒想吵醒你,你繼續睡吧。”

夏真钰覺得不對勁兒,沒事兒能這麽站自己床前嗎,就追問道:“李巍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和我說實話行嗎,我們不是說了什麽困難都一起面對、一起解決的嗎?”

李巍看着夏真钰眼裏充滿了無助,低聲說道:“這次誰也幫不了我的。真钰,劉局前兩天已經找我談話了,說我這次抹黑領導班子的行為極其惡劣,影響極其壞,下周一要開全體大會通報批評,而且還要做深刻檢讨,取消一切評優進級資格,你說我還能在單位呆下去嗎,如果開了大會,我就全完了。”

夏真钰沒想到分局還是要給李巍這麽重的處分,李巍這麽要面子的一心想往上爬,怎麽可能會受得了這種打擊,想了想說道:“要不咱們求二姨和三姨想想辦法吧,最起碼她們在市裏司法部門工作怎麽也能找到點關系吧,而且還有二姨夫和三姨夫呢。”

李巍苦笑着搖搖頭說道:“我現在才知道我那天最大的失誤在哪,不是說了我給牛志全10萬塊錢的事兒,而是說內定了副科人選,所以他們才要給自己洗清白拿我開刀。”

是啊,現在知道還是晚了些,夏真钰坐在床上低頭不語。

兩人一坐一站沉默了許久,終于李巍有些艱澀的開了口:“真钰,你最近還會去市裏開會嗎?”

夏真钰擡起頭十分平靜的看着李巍,沒有回答。

李巍看着床頭燈緩緩的說道:“你要是去,見到周市的時候能不能幫我說兩句好話、求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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