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前奏

“謝謝。”

靳崇钰突然從後方漫不經心地出現,送上水果,孟眠一臉受寵若驚地說了謝謝。

“謝謝!”靳泡泡也緊随其後說謝謝,只不過她的表情和語氣更加誇張,誇張到陰陽怪氣。

靳泡泡把貓咪輕輕放到孟眠的大腿上,“你摸摸他,還沒起名字呢,我們一起想一個。”

小貓很親人,兩只爪子軟綿綿地搭在孟眠的膝蓋上,耳朵時不時動一下,眼睛半眯着看着在屋子裏忙活的衆人。

“好。”孟眠摸着小貓的頭應了靳泡泡一聲。

靳泡泡卻好像只是随口這樣提了一句,她說起了別的。

“姐姐你今年多大啊?”

孟眠:“20還不到。”

“還不到嗎?”靳泡泡驚喜地捂住嘴,“那今年我豈不是可以給姐姐過生日了?”

一起過生日?

這是一個無限近距離的親密行為,在孟眠看來,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一起過生日,一起對過去告別,對未來起憧憬。

孟眠呆了呆,靳泡泡的思維已經跳到了另外一邊。

“姐姐你生日是什麽時候啊?”

“下個月中旬。”孟眠下意識地沒說準确日期,好在,靳泡泡也沒追問。

“你看起來年紀還很小。”孟眠看向靳泡泡,在靳泡泡又大又閃的眼睛看向她的時候,她又很快避開。

靳泡泡坦然自若地回答,“我有抑郁症啊。”她舉起手,做出撲向孟眠的動作“嗷嗚”一聲,把孟眠搞得一愣,倒不是害怕她這個看似兇惡實則可愛的動作。

“所以我休學了,”靳泡泡收回手,乖巧地坐好,“姐姐你不會害怕我吧?我有在吃藥,已經好很多了,明年就可以去學校了。”

靳崇钰在後邊看見孟眠緩緩地搖頭,她說不害怕。

趙樨把盤子裏切好的蔥白裹着豆腐皮蘸了點醋塞進嘴裏,咽下去了才說道:“還打算讓她畫畫?”

“不知道,”靳崇钰拍開趙樨又準備繼續偷吃的手,“她自己喜歡。”

“我可沒忘,靳泡泡就是因為喜歡畫畫,才畫成了個瘋子走不出來。”趙樨說得挺客觀,但他也知道,靳泡泡離不開畫筆顏料,現在只是她的緩沖期。

天賦在成就一個人的同時,也有很大概率會毀掉一個人。

“看得出來,她挺喜歡孟眠的,畢竟沒哪個人會有耐心聽她那一大堆無頭無腦的廢話。”還有一點趙樨沒說出來,就是,正常人跟不上靳泡泡跳躍的思維。

李墨雨端着一個牛油辣鍋出來,招呼着,“吃飯了吃飯了!”

跟在他後邊的是張辎宇,他端的是熱氣騰騰的骨湯鍋,沒辣椒的。

鄭路放下零食,“我去拿酒。”

趙樨立馬跟上去,“我陪你一起去,哎,我記得靳崇钰專門搞了一個房間藏酒對吧,走走走,咱們去選兩瓶好的......”

靳崇钰:“......”

餐桌是長方形,铮亮的整塊黑色大理石,切割打磨都是名匠手法,李墨雨把中間的花瓶移開,那是一束宮燈百合,像一連串的黃色小燈籠挂在上邊,鮮活靈動。

李墨雨抱着花瓶從孟眠旁邊路過,孟眠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那束宮燈百合上,這話在外邊花店基本上沒見到過。

靳崇钰注意到了。

他将擦幹的筷子放了一雙到女生面前,孟眠扭過頭來,“謝謝。”

靳崇钰:“喜歡那花?”

孟眠沒說喜歡,她贊賞道:“挺好看的。”

“等會你可以帶走。”靳崇钰看似随意道。

帶走?

那束花少見,看起來價格就不便宜。孟眠慌忙拒絕;“不,不用了,我家沒有花瓶。”

“花瓶你也可以帶走。”靳崇钰遞了味碟給她,“能吃辣嗎?”

旁邊趙樨:“......”什麽叫花瓶也可以帶走?他懷疑靳崇钰實際上想說的是“你也可以把我帶走”。

孟眠還是說不用,但吃辣可以,她喜歡吃辣。

“謝謝。”她說。

靳崇钰回憶了一下,孟眠好像特別喜歡說謝謝。

都坐下之後,話題中心就成了召南大學,以及孟眠和張辎宇。

因為其他人互相都是熟識的,甚至靳泡泡,因為她是靳崇钰妹妹的關系,他們都是知道靳泡泡的,就孟眠和張辎宇是後加入的。

除了趙樨,其他人都還不知道靳崇钰的心思,所以在對待在場這唯一的一對小情侶上,他們能說的颠來倒去就那麽幾句話。

“啥時候在一起的啊?”

“研究生啊,哦豁,學霸啊!”

“郎才女貌這不是。”

“奔着結婚去的嗎?加個好友,回頭讓我也去喝個喜酒沾沾喜氣。”

“趙樨,你也說一句啊。”

趙樨本來只是埋頭苦吃,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他“哎”了一聲,加速咽下嘴裏的東西,幹笑兩聲,在感受到靳崇钰若有似無的眼刀子過後,他想了想,說道;“那啥,好好的。”

“......”

全場只剩下鍋裏的湯底在“咕嚕咕嚕”發出聲音,其他人都是一臉無語。

靳泡泡用筷子指着趙樨,哈哈哈哈大笑出聲,“你在說什麽啊?你書白讀了。”

靳崇钰在靳泡泡對面,看了她一眼,靳泡泡立馬将手縮了回去。

他們單身太久了,看見一對情侶難免會好奇激動,好奇完了,說的就是一些學校裏的趣事兒。

“對了,孟眠你什麽專業啊,說不定畢業後咱們可以,你懂的。”鄭路朝孟眠抛過去一個媚眼,他是唯一一個讀了研究生之後沒有繼續深造而選擇自己開了一家室內設計的工作室,他本來是學建築的,考研就跨去了室內設計。

靳崇钰當時買房子,鄭路那會兒剛畢業,撸起袖子就要免費給靳崇钰設計他人生中的第一單,可能是在這方面的确有天賦,他對設計的感知能力很強,現在收入不菲。

“計算機。”孟眠說。

她說完過後,鄭路驚訝道:“女生學計算機嗎?女生學計算機的不多哎,張辎宇呢?”

張辎宇:“我經管系的。”這群人中,他只對靳崇钰心存忌憚,對方盡管表現得還算溫和有禮,但張辎宇在面對對方時,卻總是莫名地覺得不舒服,以及從對方身上感知到的一絲若隐若現的敵意。

“經管好,經管以後掙大錢。”李墨雨玩笑道。

張辎宇忍不住笑,“沒有的事。”

他說完後,低下頭去看手機,吃東西的速度慢了下來。

桌子上聊得熱鬧,他時不時看手機的動作也不是很惹人注意。

靳泡泡拿着一瓶白葡萄酒小心翼翼地給孟眠杯子滿上,“姐姐,這個好喝。”

孟眠是喝酒的,只是酒量一般。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果香混合着酒精清爽無比,入口微澀,回味甘甜。

看見對方的表情,靳泡泡彎着眼睛,“對吧,我哥收了好多酒,回頭你每天都可以來啊。”

孟眠:“.....”

每天?

她和這群人的關系應該還沒發展到每天湊一起喝酒吃飯的階段吧。

她點頭的動作很小,因為她實在是拒絕不來靳泡泡的渾然天成的嬌憨和熱情。

孟眠在靳泡泡身上看不見任何的惡意和曲意逢迎,對方純淨得像一塊還未經雕琢的璞玉。

期間,張辎宇一直在看手機,吃飯就顯得心不在焉了。

孟眠注意到之後,靠近他想問是不是學校有事,誰知道還沒開口,張辎宇就像是被吓了一大跳,飛快摁滅了手機把手機藏到了桌子底下。

筷子都不小心被他碰到了地上。

“咦?”靳泡泡看着彈到了自己腳邊的筷子,彎腰撿起一支來,還有一支在張辎宇腳邊,只能他自己撿了。

李墨雨站起來,笑了笑,“我去廚房拿雙幹淨的。”

孟眠有點尴尬,她沒多想,只是下意識地問張辎宇,“你藏什麽?”

這句話要是換做別的人說出口,難免會有質問的語氣,因為張辎宇的躲藏真的太明顯了。

孟眠只是疑惑,并沒有懷疑什麽。

張辎宇沒有太慌亂,最慌亂的時刻已經過去了。他站起來,“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李墨雨正好拿着筷子出來,他往洗手間看了一眼,“趙樨剛剛去洗手間了,你要不,等一會兒?”

張辎宇并沒坐下。

靳泡泡托着腮,視線盯着在鍋裏翻滾的牛肉,嘴裏說道:“可以去姐姐家裏啊,反正就在隔壁。”

也是,可以去孟眠家裏。

“我去給你開門。”孟眠放下筷子,帶張辎宇回去了。

他們走後,餐桌旁邊的衆人很長時間沒說話。

過了會兒,趙樨甩着手從洗手間出來,看見幾個人都是一臉的五味雜陳,好奇道:“你們做啥呢這個表情?”

李墨雨微笑,“沒什麽,我們只是感慨。”

“感慨什麽?”

鄭路接了李墨雨的話茬:“感慨為什麽有人會在自己有那麽一個漂亮的女朋友的情況下還劈腿?”

趙樨坐下來,一筷子薅走靳泡泡盯了很久的牛肉,含糊不清說道:“這種男的,我只能給他找到兩個理由。”

他停頓,鄭路追問,“哪兩個理由?”

趙樨咽下嘴裏的牛肉,忽略靳泡泡兇狠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個理由就是,他賤,能幹出這種事兒的人,統一可以用賤概括;第二個理由就是......”

他壓低嗓音,讓靳泡泡一邊去,緩緩道:“睡!膩!了。”

鄭路想到小學妹那張清純幹淨的臉,她自己不知道,實際上她看起來和靳泡泡一樣單純,他遲疑道:“不能吧我覺得。”

靳崇钰握着被子,拇指輕輕摩挲着杯壁,透明的玻璃杯在他手裏緩緩轉動,杯子裏的半杯酒輕輕晃蕩,有幾滴蕩在了桌面他也沒停下。

他靜靜聽着趙樨的“分析”,神色晦暗不清。

“什麽不能什麽不能?”趙樨不知道他們所說的主角是孟眠和張辎宇,要是知道,他早就閉嘴了,才不會在這兒當情感分析師,“我跟你說,有些男人就是賤,當然,我相信,我們其中,一定沒有那種賤男人。”

李墨雨忍着笑,“我們也沒機會犯賤啊,我們都好久沒談過戀愛了。”

這話是實話,也紮心。

“孟眠,你先過去吧,我等會就過來。”張辎宇站在孟眠家的洗手間裏,他面對着鏡子,摘下眼鏡,用冷水潑了潑臉。

直到聽見孟眠遠去的腳步聲之後,張辎宇才輕輕拉開洗手間的門,轉彎去了舒雨的房間門口。

“舒雨?”他擡手敲門。

“舒雨,能開一下門嗎?我知道你在家。”張辎宇口中幹燥,心跳聲大過了他說話的音量。

良久,面前的門被拉開,舒雨面色憔悴也掩蓋不住豔麗的五官,她靠在門框上,冷冷道:“你他媽別逼我扇你。”

孟眠不知道家裏正在發生着什麽,她獨自回去了座位上坐下。

靳泡泡看見她,眼睛亮了起來,“我們正在說給貓咪起什麽名字呢!”

靳泡泡掰着手指頭,“白菜土豆西紅柿,姐姐你選一個吧?”

光是這幾個名字,就非常的潦草了,孟眠不信他們是真的在認真想貓咪的名字,但重點不是這幾個名字有多潦草,而是別的。

“為什麽要讓我選?”孟眠第一次如此敏銳。

敏銳得差點讓人間心機大王靳泡泡沒有招架住。

“因為我們意見不合,我贊成白菜,趙樨喜歡土豆,我哥要選西紅柿,所以......姐姐你說吧,哪個好?”靳泡泡腦筋轉得飛快,而且她說的也的确是事實,只不過還沒到意見不合的地步。

孟眠順着靳泡泡,“白菜吧。”因為這幾個名字,其實沒什麽區別,就顏色不同,落在雪白的銀漸層身上,顯得潦草無比。

“那就叫白菜啦!”靳泡泡坐不住,跑去找貓咪了,它新來一個家,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裏去了。

孟眠已經停了筷子,靳崇钰手裏拿着酒杯,時不時抿一口,早就沒吃東西了。

發現孟眠在看他,靳崇钰懶洋洋地掀起了眼皮,薄唇彎了一下,餐桌上頭的燈光四散落在青年的面龐上,削弱他五官本身的鋒利感,莫名得令人覺得溫柔起來。

孟眠移開視線,覺得自己也該回去了。

張辎宇一直沒有過來。

想到這裏,她右眼皮很重地跳了一下,連帶着太陽穴都跟着牽動。

又坐了一會兒,李墨雨終于先放下杯子,說不吃了收碗,孟眠趕緊跟着站起來,“我幫你吧。”

“不用了,你去和泡泡玩兒吧。”李墨雨奪過她手裏的空碗,語氣帶着點兒莫名其妙的憐愛。

不知為何,孟眠在對方眼中看出了隐隐的同情。

同情?為什麽?

李墨雨向來是他們的後勤,他有條不紊地收碗擦拭餐桌,将沖幹淨的碗放進洗碗機,剛弄好,身後孟眠的聲音軟乎乎地傳進耳朵裏。

“真的不需要幫忙嗎?”

李墨雨看着對方,似乎是懊惱地想了想,“對了,我準備做一個蔬菜沙拉,但是沒有芥末了,你家有嗎?”

孟眠是不吃芥末的,但舒雨平日裏很喜歡吃魚生,屯了不少芥末。

“有的,我去拿。”

李墨雨只是很好奇孟眠對象上個廁所為什麽能上這麽久,所以專門讓孟眠去看看。

說不定會有驚喜。

李墨雨是不知道舒雨和張辎宇的事情的,目前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只有靳崇钰和靳泡泡,李墨雨甚至不知道自己兄弟正在盤算着如何挖牆腳,他單純見不得好好一朵花被賤人糟蹋。

雖然沒什麽戀愛經歷,但看過無數電影電視劇小說的李墨雨,當時張辎宇那慌亂的神情無措的四肢,每一幀都可以和劈腿男被當場抓包時候的模樣對上。

孟眠真的回去拿芥末了。

她剛走,李墨雨立馬出來,輕描淡寫道:“今晚一定很刺激。”

張辎宇肯定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或者直接走了什麽的,反正不對勁。

靳崇钰本來在看書,他聽見李墨雨的話,不解地看向對方,李墨雨朝門外看了幾眼,靳崇钰有些無奈,他放下了手裏的書,鞋都沒換就出去了。

趙樨不明所以,不是吧,拿個芥末都跟着?

趙樨是知道點兒東西的,但又沒完全知道,比如,現在所有人都看見了張辎宇當時手忙腳亂的樣子,趙樨沒看見,導致就他一個人游離在狀況之外。

靳崇钰去到孟眠家裏的時候,看見的場景出乎自己的意料。

孟眠正站在張辎宇面前,張辎宇坐在沙發上,兩個人之間似乎有話要說。

悄無聲息出現的靳崇钰,又悄無聲息地靠在了門邊的牆壁,他仰頭看着走道裏的燈,不太敢相信在繼動心思挖人牆角之後,他又做出了偷聽這種一言難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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