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五鏟：騙你是……
舒雨在家裏等孟眠，等到了半夜，快淩晨兩點的時候，門外才響起拖沓的腳步聲。
孟眠是穿着拖鞋跑出去的。
她本來還以為孟眠去了隔壁家，結果過去一問，靳泡泡滿臉天真地說：“姐姐和我哥哥出去喝酒啦。”
小姑娘顯然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
孟眠的鑰匙還沒拿出來的時候，舒雨從裏頭搶先開了門，她被孟眠滿身的酒氣沖得皺了下眉，接着才看見跟在後邊出現的靳崇钰。
她和靳崇钰不熟，比不了孟眠和他的親近，現在關系一定是不錯了，孟眠一般不會和不熟的人出去吃飯喝酒。
舒雨像上次見到對方那樣，彎了彎嘴角，美人怎樣都是好看的，即使舒雨無意在此時彰顯自己有多麽貌美。
靳崇钰表情始終淡淡的。
他看起來一點反應都沒有。
還是舒雨先開的口，“謝謝您送她回來。”
“不客氣。”靳崇钰的語氣比他的人顯得更加冷淡和疏離，鏡片後眸子裏的輕嗤簡直令做了虧心事的人招架不住。
舒雨覺得自己一直都算是大大方方，在任何場合都能表現的游刃有餘的人，不得不說，長得好看的确為她帶來了不少便利，不管是以前在班裏投票選舉還是後來面試工作，她的成績加上她的容貌優勢，一直都讓她走在衆人前面。
可靳崇钰似乎并不吃這一套。
他眸子冷得如一道寒流般，說是高高在上也不過，目中無人似乎也可以。
可他面對孟眠時并不是這樣。
舒雨将孟眠帶了進去，孟眠扭頭似乎想說謝謝，但估計是喝蒙了，她擡手，食指中指并攏到一起，在太陽穴一揮，“改日再戰。”
舒雨也回頭了。
她看見了剛剛對自己還冷淡非常的男人忍不住笑了，那種不可觸碰的輕傲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眸子裏的寒流溫和地流淌。
這麽大的區別，舒雨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太可能的可能。
她拉着孟眠進屋了，什麽都沒說。
孟眠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三點。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情是看手機，孟園給她發來了短信，在早上九點的時候。
早上九點，應該是她陪叔叔和兒子女兒吃完了早餐，或許客廳的壁爐已經為她燒得暖氣四溢，中世紀設計風格的茶桌上放了一盞養顏茶和一疊小點心，或許她已經約好了美容師帶團隊上門來為她服務的時間，約好了晚上和一群富太太打兩圈新臺麻将的時間。
她都忙完了，安排好了，抽出十分鐘，有可能不用十分鐘，五分鐘也足夠了，來給她快三年沒回過家的和前夫生的女兒發一條短信。
[昨晚太晚了，我便沒有打擾你，你昨晚是在外面，并且喝了酒嗎？有朋友一起嗎？很少見你有朋友，過年可以帶朋友來新臺游玩，并告知我，我很久沒見你了，媽媽很想你。]
[阿水，心情不好嗎？因為學業還是因為別的，談戀愛嗎？是因為談戀愛嗎？阿水，你還小，不必為路過的人傷心難過，愛你的人自會留在你身邊。]
昨晚忘記拉窗簾了，明晃晃的陽光就那麽照了進來，孟眠覺得下午的太陽刺眼，眼淚便流滿了整張臉。
她覺得這算不上失戀，她清楚地知道她不沒那麽喜歡張辎宇。
可當孟眠看見鏡子裏雙眼浮腫，頭發亂糟糟的自己，孟眠覺得，雖然她心情不像失戀，可這外表，看起來很像。
外頭廚房傳來動靜，蔬菜倒進熱鍋裏的迸裂聲。
到底還是得面對。
她不擅長處理這些事情。
舒雨在看見孟眠的時候，她比孟眠還要手足無措，特別是在看見孟眠亂七八糟的模樣之後，她滿懷愧疚地低聲說：“孟眠，對不起。”
孟眠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打完她指着舒雨的身後，“菜糊了。”
很少有人能做到孟眠這樣冷靜。
舒雨本來覺得孟眠這種性格，以後工作了肯定是要受委屈的，但跟她料想的不一樣，孟眠比大多數人都要冷靜理智。
菜全部都端上了桌子，舒雨拿起筷子，給孟眠夾了一塊兒她最喜歡的糖醋排骨。
孟眠沒動，她頭發已經梳好，眉眼沉着，面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本來就不明顯的雙眼皮，因為熬夜喝酒，腫成了單眼皮，她現在看起來像是一只被踩了幾腳還保持着微笑的漂亮娃娃。
她把手機拿出來，屏幕上顯示的備忘錄。
“之前我給了學姐你一個季度的房租，但我還沒住到一個月，是我違約，房租押金我都不要了，你可以從現在開始重新找室友，我估計還得需要幾天的時間找房子，但我會盡快。”
“其他的費用，我都算好了，你看一下有沒有什麽漏掉的。”
“孟眠，”舒雨雙手在桌面絞緊，“我和張辎宇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也沒有答應和他複合，他會提分手，我也沒想到。”
“孟眠，我們是朋友的啊，我不會背叛你的。”
孟眠一動不動，目光落在餐桌上的花紋上，“學姐，我有潔癖。”她說着，擡眼沖舒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精神潔癖。”
舒雨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窗簾被風吹得輕輕擺動。
孟眠的聲音輕得像飄在空中的薄紗，“學姐，我難過不是因為張辎宇，是因為你。”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孟眠歪了下頭，眼裏有淚光閃動，“你有什麽大可以直說，那天晚上，張辎宇和我說分手的時候，你在家的啊，為什麽還說你沒想到，聽也該聽到了。”
舒雨低下頭，一言不發。
直到她聽見椅子在地板上拖拽的聲音。
孟眠站了起來，“最後，我還是想告訴學姐一聲，張辎宇人品顯然是有問題的，家境雖不錯但自視甚高，學姐是個聰明人，一定早就看出來了。”
孟園和叔叔雖然更加疼愛兩個弟弟妹妹，但在精神上物質上都不曾虧待過孟眠，她見過看過的人皮鬼數不勝數，她慢熱，但不蠢，所以她在任何事情上都顯得從容冷靜，她厭惡孟園時時刻刻的優雅大方，但她身體裏流着孟園的血。
舒雨側頭打量着孟眠。
忽然想到了對方在自己說出一個季度三萬房租時，眼睛都沒眨就轉了一半過來，此時也是說不要就不要了。
對方護膚品不多，随便拿出一樣，上邊連牌子都沒有，她很少化妝，皮膚好得要命，電腦平板都是最高配置，出行從來都是打車，水果買最好的，她不知道物價，也不關心物價。
脾氣好，不在乎得失，普通人家養不出這樣的小孩兒出來。
如果孟眠能改一改她那社恐的毛病，舒雨口中苦澀泛濫，那她根本沒資格對孟眠說教。
孟眠聯系了中介，明天去看房子。
在看外賣的時候，靳泡泡的微信頭像從手機上頭彈了出來。
[姐姐，過來吃烤肉，空運過來的牛羊肉和新鮮生菜蘇子葉哦，還有我奶奶腌制的泡菜！快來快來！]
靳泡泡發完過後，把手機遞給靳崇钰看，“這樣發，沒問題吧？”
靳崇钰在電腦上畫圖，掃了一眼，“加個表情包。”
“對哦，忘了表情包！”靳泡泡一拍腦袋。
那邊孟眠還在考慮要不要過去，感覺有點不好意思，靳泡泡又發了一個表情包過來。
[求求了！求求了！]
孟眠的心情突然好了一點。
她從躺椅上起身換衣服，準備把桌子上那盒孟園寄過來的巧克力帶上，靳泡泡應該會喜歡。
她換了衣服，一件粉色的泡泡袖粗毛線套頭毛衣，內裏搭着娃娃領襯衫，頭發蓬松像奶油，模樣要多乖有多乖。
舒雨見着她要出門，都沒來得及問她去哪兒，門就被帶上了。
“......”
想到她是穿拖鞋出門的，只拿了鑰匙和手機，舒雨忽然想到了隔壁那個男人，她猛然意識到，孟眠去隔壁的頻率顯然越來越高了，這次看樣子又是去隔壁。
連她都感知到了，孟眠還沒有。
靳崇钰在打孟眠的主意。
靳泡泡給孟眠開的門，還附贈了一個大大的熊抱，女生靠在孟眠耳邊輕輕喊了一句什麽。
孟眠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的？”
“我哥告訴我的，”靳泡泡松開孟眠，“你昨晚和他出去喝多了，你自己說的，說要是以後我們不叫你阿水你就從樓上跳下去。”
孟眠：“......”
她都快忘了昨晚她是和靳崇钰一起出去喝的酒。
而靳泡泡說的，她更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怎麽可能逼着靳崇钰叫她小名，還不叫就從樓上跳下去？
看見孟眠滿臉寫着不相信，靳泡泡嗨呀一聲，拽着孟眠走到沙發跟前，指着靳崇钰，“真的，你不信你問我哥，你真的讓他和我還有趙樨他們說，讓咱們以後都叫你阿水，不然你就死給我們看。”
孟眠懷裏還抱着巧克力，她艱難地試圖想起她昨晚到底做了些什麽。
靳崇钰擡起頭來，他今日換了一副眼鏡，鏡框兩側有很細的兩條銀鏈，他看着更加儒雅深沉，深色的家居服顯得他氣質溫和包容，他望着孟眠的眼神帶着淺淺的笑意。
靳泡泡在心裏悄悄啐他。
“真的，”靳崇钰蓋上電腦，像哄小孩兒一樣，“騙你是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