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輕柔舒緩的歌聲, 從甲板上向外傳去，深入寂靜的濃霧之中。

沒有任何歌詞，卻能讓聽者感受到歌唱者內心的溫柔。

人魚們的歌聲，總是少有歌詞。

原本蹙着眉頭的小計, 在白餘的歌聲之中緩緩将眉毛舒展, 折磨着他的感覺好像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他好像感覺到了微微的清風, 聽見了輕微的海浪。

這些在濃霧出現後便安靜下來的聲音重新出現，好似是歌聲的伴奏一般。

原本在甲板上躺得四仰八叉看星星的人魚們，也被白餘的歌聲吸引過來。

大家習慣性的将白餘團團圍住。

他們躺在那裏，在溫柔的歌聲撫慰下合上眼睛。

然後不由自主的沉浸在搖籃曲的世界中, 不知不覺睡去。

白餘唱了好一會才停下。

看着睡在周圍的人魚還有小計好笑地搖頭。

人魚們睡覺的姿勢并不老實。

當他們一起躺在礁石上時，時常會出現睡着睡着争搶空間的情況。

若非小計個頭小，總是會下意識貼着白餘, 怕是會被其他人魚壓住身子。

此時幕天席地睡在周圍的人魚們便是這種景況。

原先不太舒服的小計, 此時倒是舒展了面容，唇角還有了彎曲的弧度。

他看起來睡得不錯。

白餘盯着小計的面容看了會，又摸了摸小計的額頭, 總算放下心來。

先前他見小計不舒服，還擔心小計會變成魚人……

其實……

要是真變成了魚人也沒有關系。

看在他們感情“深厚”的份上，白餘覺得自己上岸讨生活的時候，帶着一條魚人應該……問題不大？

想到這裏的白餘擡頭看了一眼船以外的地方。

微涼的海風徐徐吹過。

這被濃霧籠罩的海域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 終于不再是讓人有些不舒服的死寂。

霧……好像要散了。

翌日, 小計被晨光喚醒。

清晨的太陽像是一個巨大的蛋黃出現在遠處的海平面上。

那些籠罩着船只的濃霧, 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消散。

他坐起身, 發覺自己的一只手還被白餘握着。

周圍四肢各異躺着的人魚們, 有些已經滾到了一邊, 有些已經疊在一起。

一些海鳥在船只上方盤旋, 一些海鳥落在船只邊緣，它們并未鳴叫，只是安靜的整理自己的羽毛，時不時偏頭看一看這些躺在甲板上的人魚，像是在看什麽稀奇的玩意。

小計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今天的精神非常好。

他真的睡了一個好覺。

明明躺在甲板上，整個人卻覺得非常舒服。

即使睡醒了，耳邊似乎還萦繞着白餘的歌聲。

非常溫柔的……

帶着美好祝願的歌聲。

小計聽過不止一次的人魚歌聲。

不止是這群一同傳送至此，特別喜歡跟白餘貼貼的人魚們，每當他們開心的時候，就會圍繞這白餘唱歌；

還有網絡上其他人魚的歌聲音頻和視頻；

以及極為稀少的，在一些宴會上，可能會聽見的人魚現場版演唱。

大多數人魚在人類面前開口的頻率都不高，唱歌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但總有一些人魚在跟飼養者溝通後，願意在一些特殊的場合專門唱一首歌。

但是跟這些人魚的歌聲相比……

小計覺得自己還是最喜歡魚魚的歌聲。

好像靈魂都在歌聲的引導下，輕輕相觸一般。

那麽……

美好。

許是小計盯着白餘看了許久的關系，有相近的海鳥拍打着翅膀落在了小計跟前。

它拍翅的聲音很輕，像是害怕驚擾到熟睡的人魚們。

它就那麽落在小計不遠處，偏頭盯着小計目不轉睛。

在小計奇怪的望向它時，還甩了甩自己的脖子和頭顱，很明顯在催促着什麽。

小計以自己曾經跟海鳥們“友好相處”過一段時間的經驗，并沒有多難就理解了眼前這只海鳥想要表達的意思。

它想說的是……

有事做事去，別把魚弄醒了。

小計領悟了含義後，又去看其他海鳥，果然從其他海鳥的眼睛中看到了差不多的意思。

小計：“……”

行吧……

他本來也沒有想要把人魚們一起弄醒。

跟這群海鳥們計較也沒有什麽意思……

這麽想着的小計，在海鳥們的注視下緩緩起身，然後輕手輕腳的離開了人魚們躺着的地點，向着船艙的方向走去。

直到小計走到了一定距離後，那群緊盯着他的海鳥們才将目光收了回去。

想飛的飛走，想梳理羽毛的繼續梳理，還有窩在一起一動不動的。

別說，小計看了會這群不知何時落在船上的海鳥們，很快就找到了當初那群天天跟自己“争寵”的海鳥們的感覺。

不過他是一個成熟的小計，當然不會介意海鳥們的行為。

小計再次在船上忙碌起來。

等到白餘醒來的時候，人還是懵的，就看見一群白色的海鳥突然激動的拍起翅膀。

有些飛了起來，有些落在他跟前，特別帥氣的扔了幾條魚給他，一副“我養你”的豪橫模樣。

白餘被那些活蹦亂跳的魚拍了好幾下才完全清醒，哭笑不得的按了按太陽穴。

又出現了……

只要他開口唱歌就會冒出來的鳥雀們。

昨天到他唱完睡着都沒有看見有鳥出現，結果一覺醒來海鳥們全在這。

看着穿上停的海鳥數量，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不是人類的船只，而是海上海鳥們的移動礁石。

海鳥們見白餘半晌不吃他們的投喂，便一個個偏頭看他，還嘎嘎叫了幾聲催促。

那擔憂的小眼神和催促的鳴叫聲，仿佛在說：“這孩子沒事吧？怎麽都不吃東西的？”

白餘：“……”哦～這該死的熟悉感。

直到白餘把海鳥們投喂的魚拿起來後，海鳥們才恢複了平日裏的行為模式，不再盯着白餘看。

其他陸續醒來的人魚們，見了這麽多海鳥，一個個露出驚喜的笑容，就想要上手去摸。

結果就是海鳥們輕輕拍下翅膀就能飛到足夠遠的地方，看着人魚們露出懵逼表情。

然後海鳥們便會伸着脖子拍打翅膀，将嘲諷直接拉滿。

不過人魚們并不介意，依舊興致勃勃的想要摸摸海鳥們。

就在人魚們玩得開心的時候，已經醒來一段時間的小計帶着“早餐”出現，數量的開始投喂人魚們。

小計今天的心情明顯很不錯，他的臉上挂着明顯的笑意。

他把白餘遞過來的魚收起，也不管白餘能聽懂多少，自顧自的說着。

“有一個好消息，信號恢複了。

“但是這艘船上的一些裝置需要進行維修。

“等大家吃完了，我就去把拆開的飛行器零件拿上來。”

白餘看了小計一眼。

小計非常自然的伸手，幫白餘整理了一下被海風吹得略顯淩亂的白色長發。

“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白餘繼續安靜的吃東西。

小計的身上有個人終端的存在。

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傳送的影響，小計的個人終端出現了故障，就跟投影設備一般，只剩下了觀看視頻的功能。

所以小計說的“信號恢複”的意思是，濃霧籠罩那會，這艘船上的信號是被阻斷狀态嗎？

“一些裝置需要維修”的意思難道是……

小計準備開船帶他們離開大海？

但是這艘船的能源夠用嗎？

白餘對這些不是很清楚，就像是他至今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車輛運行所需要的能源是不是汽油。

他看着小計利落的收拾好東西，跳下海把拆了的飛行器各種零件全都轉到了船上，又把這些東西拖進了船艙中。

也沒有過去太久的時間，小計再次出現，就跟大家安靜的坐在一起。

又半日，天空中飛來了一個讓白餘略感眼熟的飛行器。

是的，就是當初小計第二次放生他時，他曾在天空中見到過的那個飛行器。

……

西部沿海，原本應當遍布人群的沙灘，此時卻連一個人都看不見。

平靜的大海在一架飛行器飛過時，突然從海水中冒出了一個個有些扁的滑膩頭顱。

這些模樣各異的魚人們，快速疊在一起，然後用力躍向天空。

它們跳得比想象中更高，但跟飛行器之間的距離依舊很遠，并在跳到一半時，突然有木倉聲響起。

那個跳到了半空中的魚人頓時成了死物，直直落下。

然而它的死亡并不能對其他藏在海中的魚人形成任何威懾。

湧動的海水中出現了更多魚人，它們将死掉的魚人拖入海中，将其分而食之。

那些搶不到的魚人們，便繼續注視着天空中的飛行器，企圖跳上天空。

然後它們再次被響起的木倉聲擊斃，成為其他魚人的食物。

整片海域在極短的實踐中不斷“沸騰”。

飛行器路過此次，繼續往西飛去。

白餘趴在窗邊，其他人魚有條件的也學着白餘往外看。

他們逐漸看見了城市的輪廓。

還有數目不算少的想着城市前進的魚人。

只是這些魚人還沒有跑多遠，就會被發現它們身着特質防護服的人員消滅。

這些穿着防護服的人行動非常利落，看起來很有組織性、配合極為默契，面對魚人的侵擾并不慌張，一切都像是習以為常。

他們的這種從容，讓白餘有一種并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情況的感覺。

當飛行器飛過城市長空時，依舊能看見許多普通人正常出行。

只是在城市之中，有許多警用飛行器頻繁出沒。

白餘還在一些城市的角落中，看見了疑似魚人屍體的存在。

就連城市上空的投影上，也在播報着跟魚人有關的信息。

白餘想要細看，尚未辨清，飛行器就已經飛過了城市，向着更遠處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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