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寂寂游魂

曾經,我想過很多次關于死亡的事情。

死亡到底是什麽呢?科學解釋說真正的死亡就是腦細胞的罷工,他們稱這為“腦死亡”,據說是現今對死亡最精準最權威的定義。

然而有人卻問過,醫學上有的人被宣布腦死亡了,可是心跳和呼吸還可以被藥物維持着,這樣又算什麽呢?

托從小到大認真學習的福,我能看懂這些複雜繞人的問題,也對死亡又了一定的理解,然而我對它的幻想與好奇卻從來沒有停止過。

是啊,如果一個人,他的心跳和呼吸都還在,卻被宣布死亡了,那個時候他會是個什麽狀态呢?

我想起小時候看爸爸殺青蛙,明明頭都被剁斷并且已經被扔進了河水中的青蛙,它們的身體卻還在掙紮。我又想起《聊齋志異》中記載着的一個故事,說古代有個囚犯要被砍頭,他請求劊子手利落些,盡量讓他不要受苦。那劊子手下了狠心,一刀将他的頭剁了下來,人頭在地上滾着,卻還說了一句話。它說:“好快刀!”

頭腦與身軀分離了,應該算是正宗的腦死亡了,可是生命的餘溫卻還是讓屍體延續着死前的思想活動,這又算是什麽呢?

很多次,我就這樣一個人看着各種詭異的材料,卻對着大量的科學資料想要将一切都解釋通,我想要弄清楚什麽是死亡,并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個人如果死亡了,他世界會是什麽樣?

會痛嗎?會孤單嗎?會真的被黑白無常抓走嗎?當一個人真的死掉,會看見另一個不同的世界嗎?

千百年前人們信奉的陰森古怪的地獄、大胡子的七尺閻魔、熊熊燃燒的烈火、将人放在青銅上烘烤的炮烙之刑,還有開着彼岸花的冥界三途河,在現在這個年代會是原來的模樣嗎?

是不是死了就真的像科學家們說的那樣,沒有感知沒有意識?是不是死了就真的可以不再痛苦?

我抱着這樣的念想,在潤生家的酒窖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然而現在卻恨不得再活回去。

這是個什麽鬼情況!

我記得死前有那麽一刻曾看見自己倒在血泊中的軀體,那個時候我以為是我自己幻想的,然而現在,為什麽我還在看着我的屍體!

我飄在酒窖的空氣中,看着地上的自己漸漸變得青白的臉,恐懼感一點點蔓延。

一定是哪裏出錯了,一定是哪裏有問題,不是說死掉就沒有感知了麽?為什麽我現在還能看能聽能感覺,這不就跟活着的時候一樣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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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是不能忍受自己曾經花一鮮活的軀體就這樣在我眼皮底下漸漸變得灰白,所以我逃出了酒窖,經過潤生家客廳時,忍不住看了一眼門口的穿衣鏡,頓時整個人都懵了。

鏡子裏清晰地映着我的臉,依舊白皙水嫩光澤,只是我的身體卻像被被霧化一般,輕飄飄地浮在上空,怎麽也落不了地。

而且我身上的衣服也不見了,重點部位仿佛被抹平了一般呈現出一種霧蒙蒙的狀态,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我真想仰頭長嘯,這絕對是侮辱啊侮辱!蒼天啊大地啊,為什麽我都死掉了還要讓我接受這種慘無人道的侮辱啊!

我真的開口罵了起來,居然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潤生家原野般的房子裏回蕩起來,這讓我覺得有點有趣,因為我決定去吓吓潤生那個讨厭得要死的秘書,我看見他正從花園裏走進來。

我輕輕一動,便輕飄飄地來到了他的身旁,他好像沒發現有什麽異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走進了室內。

我不耐地對着他翻了個白眼,這家夥肯定又是在等他老板回來,明明只是個秘書而已卻将自己當成人家貼身管家似的,連我這個外人的事情也要插上一足。

對于這種讨厭鬼,生前我倒是沒怎麽計較,因為我覺得如果對潤生的事情插手太多,跟他的糾葛就更加理不清了,所以我總是他給什麽就接受什麽,毫無廢話。然而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我死了,而且死得這麽自由,死得這麽逍遙,所以我決定愛做什麽就做什麽。

我笑了笑,慢慢地湊近秘書的耳旁,然後用盡我全身的力氣狂吼一聲:“你個神經病看家狗!快去找你家主人領狗糧吧喂!”

原野般空曠的房子裏頓時充滿了我的聲音,我被自己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然後睜大眼睛等着看秘書驚訝的表情。

會不會被我吓死掉呢?我樂滋滋地想。

然而他只是徑自走到潤生的書房門前,沉默了一會兒又退了回來,完全沒有聽到什麽聲音的跡象。

我頓時大失所望,飄到他的腦袋前舉起手去彈他光亮的腦門。可是在碰到他的皮膚的第一秒,我的手指居然變成了霧氣,徑自散開。

我不服氣,又去扯他的頭發,結果還是跟剛才一樣。真是氣死我了。

我無奈地看着這個家夥,他不停地看手表,臉上萬年冰冷的表情時而洩露出一些焦急和擔憂。

媽的,就知道這家夥和潤生有情況,不就是比平時晚回來一點嗎,老子都沒焦急他焦急個什麽勁。真想把他的衣服脫光扔到外面去,我壞心眼地想着。

突然,一顆紐扣蹦到了我的身上,它穿過我霧蒙蒙的身體,掉到了我的身後,接着我聽到了秘書的自言自語。“見鬼了,怎麽褲子掉了我都沒發現。”

我趕緊擡頭一看,好家夥,這家夥身上居然沒了襯衣,而那條褲子正自己往下掉着,他趕緊扯住它,就像有人在和他争褲子一樣。我滾到沙發上,笑得喘不過氣來。

沒等我喘過氣來,他又光着身子從窗子爬了出去。這就是“脫光衣服扔出去”?到底是什麽鬼啊?!

我不禁又狂笑了起來,像平時一樣撕扯着沙發的皮,如果現在我的肉身還在,潤生估計又得換沙發了,然而現在,我卻沒有聽到沙發被撕裂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看見放在沙發上的自己的手,軟軟乎乎的就像一團蒙蒙的霧氣,完全沒有殺傷力。

停住笑,我坐了起來,長長地嘆了一聲氣。

我,終歸是個死掉的人了啊。死亡,原來是這麽寂寞的一件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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