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日晚風*我們結束了

遠遠望過去,綠油油的草坪與漫長海岸連成一線。海水藍至墨青色,與險峻的礁石奇特景觀渾融一體。

這裏是位于閩省內離大陸最遠、公海最近的偏僻海島——檸山島。近幾年因小衆、原生态的自然風光飽受游客青睐。

今天是六月的第五天,禁漁期嚴格限制船只出行,島上進入旅游業淡季。

但之前游客們野營留下的垃圾卻遍布四地。

‘嗡嗡嗡——’

蒼蠅起舞。

“真沒素質。”陸瀛州說。

願天堂沒有亂扔垃圾的人。

陸瀛州彎下腰,耐心地把紙巾、空食品包裝這些沒用的垃圾扔進一個麻袋,又撿起不遠處的礦泉水瓶、易拉罐利索地放到另一個麻袋裏。

撿垃圾就是他的工作。

半個月前,陸瀛州在島上的衛生所醒來發現自己失憶了。

鄉鎮醫生告訴陸瀛州,他從小生活在這裏,父母雙亡、家境貧困,讀完高中就沒繼續念了,因為不願外出務工便回到島上靠收廢品生活。

同島跟他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小孩都可以打醬油了,陸瀛州還是個鐵光棍。

顯然,他是一個胸無大志、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除了一張過于出衆的臉,和島上其他居民沒什麽區別。

陸瀛州很快接受了現實,第二天就出門去撿垃圾。

他好像天生熱愛這份工作,每天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徒步環島,不放過任何一塊紙板、一個瓶子、一個鐵皮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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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汗水順着棱角分明的下颚滑落,滴在劣質迷彩服上。

陸瀛州埋頭幹得很起勁。

勞保手套甚至被磨出一個洞。

頂着烈日艱苦勞動了幾個小時後,他拖着麻袋,腳步沉重地往山下的廢品站走去。

檸山島的廢品站,其實就是一塊自家農舍院子改造出放紙板易拉罐的空地。

旁邊緊挨島上唯一一座海鮮大排檔。

廢品站大叔正蹲在門口抽煙。耀眼的陽光使他眯起了眼,餘光瞥到一道熟悉的人影朝這邊走來。

那修長身形,俊秀臉蛋,着實令人過目難忘。

大叔愉快地想,啊,那個來體驗生活的大明星又來啦。

今天隔壁海鮮大排檔老板的兒子江玚放暑假回家,此刻也站在門口。他表情激動,一邊掏出手機偷拍一邊問大叔:

“鹿影帝為什麽要來咱們這裏撿垃圾?”

這個疑惑在江玚心裏揮之不去。

大叔說:“人家這是為演戲呢。不愧是影帝,太敬業了,為了演個流浪漢角色直接把自己搞失憶進行沉浸式體驗。”

江玚震驚:“真失憶?”

大叔點點頭,說:“是啊,他啥都忘了,現在真以為自己是個撿廢品的呢。”

這麽離譜的事情,江玚竟然信了。

畢竟那是鹿見。一個年僅二十四卻已經紅遍全球的首位華裔影帝。網上流傳着他的種種事跡,比如為演間諜從入門到精通了四國語言、明明有恐水症卻因人物設定去學沖浪然後一舉拿下當年的極限運動金牌、不願用替身自學武功就吊打了少林高手……締造無數傳奇。

敬業兩個大字就差刻在鹿見腦門上了,已經成為他個人的屬性标簽。

等陸瀛州走近,大叔趕緊露出笑臉,熟練地接過麻袋稱斤沉重,然後把遠超市場價的一把錢塞進對方手裏。

江玚悄悄打量着這位“失憶”的影帝——

他的俊美毋庸置疑。即便胡子渣拉、不修邊幅也沒有流浪漢的邋遢氣質,反倒像個落難的王子。

“謝謝。”陸瀛州道了謝,轉身走進隔壁海鮮大排檔準備買飯吃。

陸瀛州不會做飯,家徒四壁的破房子也沒有燒飯的條件。

所以他就算窮,也不得不天天來下館子。

“一碗海鮮面。”他對老板娘說。

對方熱情洋溢:“好嘞!收您十五塊。”

等付完錢,陸瀛州的口袋再次空空如也。

每天撿垃圾的錢只夠買一日三餐。

陸瀛州經常思考垃圾全部撿完後自己會不會失業,然後陷入emo。

不過現在島上沒多少游客了,廢品垃圾卻仍然不見減少。

莫非垃圾還會憑空變出來?陸瀛州想不通,索性就不再想了,反正這對他來說是好事。

檸山島上的游客并沒有絕跡。

固定航班一周一次,偶爾還是會有人過來。

就比如說眼下這兩個拉着行李箱路過廢品站的年輕女孩。

她們好奇地東張西望,驚鴻一瞥,難以置信地盯着海鮮大排檔裏的男人:

“長得也太像鹿見了吧……”

側臉、氣質,完全一模一樣。

就是穿得破爛了些。

“不對,鹿見怎麽會獨自出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女孩自我質疑道。

廢品站大叔就趕緊上前把她們拉走,嚷嚷道:“別看了別看了,什麽鹿見,那是我遠方親戚。”

“……”

好不容易糊弄送走兩人,大叔又馬不停蹄蹬着三輪車把新一批廢品垃圾運到山頂上。

每當陸瀛州把島上的垃圾撿完了,大叔又會偷偷重新扔回去。

誰讓鹿見工作室用錢收買了整座檸山島的居民。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島民們自發地,誓死捍衛陸瀛州的真實身份,讓他能不受外界幹擾,沉浸角色扮演一直撿垃圾。

京市,

天上人間。

包廂裏煙霧缭繞,幾個老總在一起談生意,身邊總不缺陪襯的花草。

唯獨謝遇身邊幹幹淨淨,方圓一米只有王秘書擱他邊上站。

“咳咳。”

大家都很自覺。

往謝家老二這個令整個上流京圈聞風喪膽的瘋子身邊湊,那就是在找死。

誰不知道謝二最近水逆,

離婚、被父弟奪權、公司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金融危機……

他如今脾氣就像火藥桶,一點就炸。

謝遇掃了老總們一眼,“這次把你們叫來,知道什麽事吧?”

混跡多年的老油條自然心知肚明。

謝遇是權貴子弟,以前他們上趕着巴結求對方施舍過幾次好處。如今謝二遇難,肯定得連本帶利收回去。

迪樂影業的馬總趕緊說:“謝總,不是我不願意幫你,主要現在影視寒冬,咱們自己內部都很困難……”

李總、陳總、徐總紛紛點頭附和。

謝遇陰着臉一腳踹翻面前的茶幾,聲若寒冰:“是謝三讓你們這麽說的?”

幾位在娛樂圈呼風喚雨的總裁頓時作鹌鹑狀,不敢吭聲。

自打一年前謝家老爺子進了重症病房,眼看時日無多,謝氏集團徹底天下大亂了。

謝遇嘲諷一笑,道:“滾!”

馬總、李總、陳總、徐總如獲大赦,趕緊夾着尾巴逃了。

他們也得早日為未來做打算。

京市首席豪門謝家三子為争奪繼承權你死我活。

謝老大是長子,謝三備受謝老爺子寵愛。只有謝二是私生子,根本毫無勝算。

在這四位老總看來,站隊謝家老三是明智的選擇。

包廂內忽然安靜下來。

對面就剩最後一個人——星媒娛樂集團總裁,傅修之。

傅修之是謝二以前的朋友。至于這份友誼為什麽會變成過去式……主要原因是他主動坦白了自己暗戀謝二很多年。

謝遇掀了下眼皮,不冷不熱道:“傅總,您不滾?”

傅修之溫柔地說:“我留下來幫你。”

謝遇:“呵呵,我不需要。”

他覺得傅修之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傅修之:“你公司近況我有了解過,重要的是那份絕密資料,[芯片]被你放哪兒了?只要它在,你完全可以重振旗鼓。”

謝遇沉默了。

他不想跟任何人(尤其是傅修之),分享自己曾經把裝有公司機密的芯片打進前夫體內的愚蠢往事。

傅修之并不介意謝二的冷淡,貼心地另找了個話題:

“算算,你和陸瀛州離婚快滿一年了。”

謝遇冷笑,“怎麽,你還幫我惦記着離婚紀念日?”

傅修之靜靜地看着他,“我只是好奇,你還愛他麽。”

……

這個問題讓謝遇陷入了思考。

很久以前京圈所有人就知道他失戀了,背後流言蜚語無數。

他們覺得他那麽愛陸瀛州,這輩子都不可能放下這份執念。

謝家老爺子躺在床上,對他怒目而視:“我怎麽就生出了你這個大情種!”

親朋舊友問他:“你打算什麽時候把陸瀛州追回來?”

然後謝遇就開口了:

“我和陸瀛州,永遠不可能複婚。”

……

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謝遇坐在真皮沙發上,右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左手無名指根部。

這裏原本戴着他們的婚戒。

陸瀛州不喜歡戒指。準确而言,這個一心投身于演繹事業的男人腦子裏就不存在浪漫細胞。

幾年前,在謝遇的強制逼迫下,陸瀛州還是在婚禮上單膝跪地為他戴上了這枚刻着彼此名字,象征一生所愛的鑽戒。

但謝遇始終記得,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樣冷漠、寡淡。就像捂不熱的冰塊。

他不知道陸瀛州有沒有喜歡過自己。

最好的可能是有一點點,但謝遇知道這是在自欺欺人。

除了最開始在一起的那段時日,後來陸瀛州再未交過公糧。

謝遇猜測也許是自己過于主動的上位,或者會逼他用鎖時環的緣故?陸瀛州不喜歡這樣。但謝遇還是不停地強迫他,因為想看男人素來冷靜自持的臉染上緋欲,瀕臨極限失控、喘息悶哼的那幾秒。

心理醫生說,他給陸瀛州造成了終生難忘的陰影。

謝遇當時很高興。

他并未感到愧疚,反而覺得自己給愛人給予了烙印至靈魂的标記。

他喜歡了陸瀛州整整十年。

這份喜歡,從單純的欣賞變質成濃烈的占有愛.欲,像燎原之火,一發不可收。

可陸瀛州不愛謝遇,只愛錢權。

他處心積慮離婚,分走了謝遇的一半財産。他恨謝遇曾把自己當做金絲雀關在沒有自由的籠子裏,臨走前還跟謝家老三達成協議,給謝遇的公司挖了一個大坑。

這是什麽?

背叛。

衆所周知,謝遇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生平最讨厭背叛。

沒有搭理傅修之,謝遇徑直從會所走了出來。

王秘書:“您要回家嗎?”

謝遇搖了搖頭。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看到路邊随處可見的廣告牌——這個謝遇一手捧紅的巨星,對鏡頭都比對他笑得真情實感,底下兩個龍飛鳳舞的簽名——鹿見。

夏夜燥熱的晚風吹過,謝遇視線有些模糊。

鹿見這個藝名,是他給陸瀛州取的。

寓意『遇見』

謝遇想如果人生能重來,他不會再想遇見陸瀛州了。

可是這輩子,他還得去找一趟陸瀛州,取出對方體內那該死的芯片。

作者有話要說:

受的人設就是個瘋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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