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焚身化丹,天鷹噬心
這裏看不見天,也看不見地,四周昏暗一片。只有從頂端斜斜照進了一柱光線,讓她知道如今是白天。
花靈無助地蜷縮在壁角,雙手緊緊地抱着膝蓋。那日之後,她便被那些人抛進了這個青銅鼎中。青綠色的地面上刻滿了大大小小的符咒,堅硬的鐵壁上盡是密密麻麻面目猙獰的獸頭。它們瞪着凸出的銅眼默默地注視角落裏的身影。
花靈往裏縮了縮腳,可那一股股冰冷的寒氣還是不斷地從腳底襲上心頭,讓她止不住地打着顫。
“封鼎蓋!”一聲令下,頂端便傳來陣陣巨大的響動,一個圓形的銅蓋緩緩移了上來,将那僅存的光線也隔絕在了外頭。四面封閉,暗無天日。
……
巨鼎外,玉虛老君捋了捋花白的長須,浮塵在手間一甩,道:“小妖,這天神殘元乃是神物,非你妖族所能享有,如今我便用三味真火将它從你體內煉出。我這虛鼎能焚身化骨,三日之後,是生是死,便憑你的造化了……”
玉虛老君說罷,右手食指與中指一并,便放在嘴邊念叨了起來。随着指尖的顫動,銅鼎下面的四方池裏,突然變得通紅一片,隐見着裏面迸濺的火花。
……
花靈在裏頭,只覺得原本冰冷的四周變得火熱異常。身上的長衫已經濡濕一片,緊緊帖附着身體,額上豆大的汗珠滾下滴落到地面,“嗞”的一聲便蒸騰而逝。
“轟”的一聲,條條炙熱的火焰突然從獸頭中噴射而出,花靈見着漫天的火光,自知避不過,便慢慢走到了中央。
肆虐的火焰從四周襲來,升騰在花靈四周,漸漸裹上了那抹紅衫人影。紅!滿眼的豔紅!一團團滾動的火影不停地舞動着,那毀天滅地的力量,仿佛要吞掉世間的一切。
……
花靈身上的衣衫已經被焚毀,烈火不斷地熾烤着她的周身,眼角不停滑下被煙熏下的淚痕。身上的灼痛感不禁讓花靈呻吟出聲,整個身子也随之癱軟在地上。
曾經,她以為欠了的,還了便好,大不了就是一命抵一命。可是如今卻連死都要讓她這般痛苦。有人說,人死前會憶起過往。妖界,是她心靈的一角,那些缤紛的過往,如今也只能在眉間流淌。毓琉仙山,花海之中,一席藍衫,已亂她心。
怎麽辦,想到那個人,心裏竟有些不舍。若死了,便會……看不到他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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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田內的氣澤突然漸漸翻騰了起來,先是混沌一片,而後又漸漸清明了起來。絲絲涼意從腹部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竟出奇的舒服。
花靈心下好奇,周圍升騰的火光雖舔舐着她的身體,卻已感受不到了一絲灼痛。脖間的鈴铛也受到那股氣澤的影響已經開始微微晃動
了起來……
玉虛老君見裏頭沒了動靜,心想,那小妖雖有天神殘元護體,到底是個妖軀,怎能抵抗得住那日月為水火,陰陽為化機的三味真火。當日,他在天君面前許下三日之限,看現下的情況,只需兩日便就夠了。想罷,玉虛老君神情甚悅地朝門外走去嗎,天君還在等消息,先去禀明情況了好。
……
花靈端坐在鼎內,如今,這越竄越高的火焰傷不了她分毫,三日之期一過,那些仙家看到她還是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裏,不知會做何感想。
“妖兒……”鼎外傳來一陣輕喚聲。花靈聽了,心神一蕩,倏地瞪大雙眼,滿臉的不置信。
不會的!他……他怎會在這裏!這個時候,他應當已經被接回了毓琉仙山,怎會出現在此。
“妖兒……”外頭的人見無人應答,又急急地喚了一聲。花靈心悸,脖間的碧色鈴铛愈發晃得不停。花靈閉上雙眸,外頭那細微的鈴音,她聽到了……
……
“仙上……”手貼上鐵壁,低低應了一聲,她的眼前,放佛看到了那一席藍衫人影,靜靜地立在鼎爐外頭。
不知何時,腳底慢慢騰起了一片水汽,最後形成了一圈淡藍的光暈萦繞在她的周身。那些四濺的火浪竟被生生隔絕在了外頭,不能近她身分毫。鼻尖那一股熟悉的冷香,讓她片刻的失神。
是仙上!是他!他竟會護着她!
“仙上!仙上!”花靈雙手不停地拍打着鼎壁,心裏不住地叫喊着,求求你!再應我一聲可好!一聲!一聲便好!妖界的時候,她傷了他,如今便只想說一聲……她不值得他這般相對!
見外頭沒有了動靜,花靈瘋狂地搖着頸間的雙生鈴,奈何……聲已遠……人已去……
……
三日之後,九重天上的衆仙幾乎擠滿了玉虛老君的丹藥房,只盼着那天神殘元已經煉出。這幾日之內,這位大人的臉色從未好看過,這天宮之中可謂是人人自危。怕這事,便是他老人家的一塊心病。
鼎上的銅蓋被慢慢移開,一股熱浪直沖向屋頂,将滿屋烤得灼熱異常。衆仙心下了然,看着勢頭,裏頭的人怕是已成了灰燼。只是當看到那全身□,渾身罩着白氣的女子從火爐中冉冉升起時,衆仙駭然。那玉虛老君更是一下跪倒在天君面前道:
“陛下,老臣的虛鼎妖魔鬼怪之軀能化,就怕是上仙進去也未必能完好的出來……老臣……老臣真的不知緣由啊!”
天君重重地哼了一聲:“不知緣由?妖軀能化,仙身能毀?如今她好端端地站在這裏,難道她非妖非仙,還是神不成!”天君說完便走到了水華跟前:“你随我來一趟。”随後就甩了一下袖子,走了。
……
雲霄殿大殿的偏殿內,天君看着眼前那一臉淡淡的男子,面上現出了糾結之色。那日在雲霄殿公審那小妖時,他也是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樣子,本以為是不上心,誰知,他竟是錯了!三日前,送他回毓琉仙上的仙将來報,說水華上仙突然失了蹤跡,最後還是在玉虛老君的丹房旁尋到了他的人影。今日開鼎,他竟在那女妖的身上察覺出了一絲水華的氣息,他心下已了然。別人或許沒有察覺出,只是他怎看不出,他竟寧願耗費自己的精元也要護着那妖女!
“你……你與映雪今日去師尊那裏走一遭吧,幫我問問他老人家還有別的法子将那天神殘元取出……”
水華立在那裏皺了皺眉頭不做聲。
“在此之前……我們會将她關押在天宮地牢……”
水華終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天君又細細看了一眼水華,這還是他那個萬事不上心的小師弟麽!
……
看着水華走出殿門,天君坐回了高位上。那妖女到底是有何能耐,竟讓自己的兩個師弟都向着她。一雙手輕輕搭上他的額頭,恰到好處的拿捏着,指尖那冰涼的觸感讓他不由舒服地喟嘆出聲。
“可是還在為天神殘元的事情煩心着?”天後溫婉的聲音響起。
天君不語,當是默認了。
“唉……玉虛老君剛剛來通報,在那女子的身上已經探不到神元的氣息了……怕是已經被她化了……”
那高座上的男子聽到這句話,臉上已經滿是怒容,卻還帶着不甘。那天神殘元雖是上古神王精元的一部分,但蘊藏的神力非常人想象。他們一族乃是神族後裔,幾乎每代天君丢嘗試将那份神力化為幾用,奈何都不能得償所願,而他也是。無奈之下只得将它供奉在紫雲殿。如今倒好,它竟被一個小小的妖族女子給化了去,怎能讓他甘心。
天後察覺到身旁人的怒氣,悠悠道:“世間萬物都有心魔,所謂妄由心生,那小妖也是聽聞了神元的厲害生了妄念罷了……”
是啊!妄由心生!好一個妄由心生!
……
無妄崖上,一個女子被高高地縛在崖頭,渾身□的曝曬在日頭之下。她的身上纏滿了粗壯的鎖鏈。
花靈低垂着頭,滿頭的烏絲傾瀉了一身。短短的一日,她由玉虛老君的虛鼎中到了天宮的地牢,如今又來了這荒蠻的無妄之地。
世間的海水都是澄澈的藍,而這無妄地的海水卻是渾濁的黑色,因為這裏融了世間太多的貪,嗔,癡念。
腳下那污濁的海水不停地翻滾着,巨大的浪頭不時地拍打着崖壁。
空中傳來一陣低鳴,一只天鷹從遠處飛來,慢慢地在花靈頭頂打着旋兒。隔了一
陣,它突然俯沖了下來,立在了花靈的肩頭。那鋒利的勾爪深深地刺進花靈的皮肉,已經沁出了絲絲殷紅。
花靈吃痛,想要擺脫,奈何雙手被牢牢地敷着,不能動彈分毫。
那天鷹立了一陣,突然俯頭就這花靈的左胸口啄去。身上的皮肉被一寸寸啄開,最後被吞噬殆盡,那滴落的血水順着崖壁融進了污濁的水裏,不複痕跡。
花靈痛得慘叫連連,只是她不能死,那些人在她身上取不出神元,若她死了,他們必會遷怒整個妖界,所以,所有的苦痛便由她擔着吧,畢竟錯的……始終是她。
……
“咚咚咚”強有力的跳動聲促使花靈低頭看去,胸口處已經血肉模糊,隐約窺見一個拳頭大的物什劇烈地跳動着。那天鷹嘀咕了兩聲,又低頭啄去。
“啊——”
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聲在天空中久久回蕩着,伴随着咀嚼吞噬的聲音,聽得讓人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