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2 - 4
在家中休整滿三天以後,程業鑫等幾人在第三天回到學校上晚自習。班上的同學們聽說這件事,早已在網上關心過他們一回,再見到真人,又是一番深情問候。顧語瞳向學習委員問到了這幾天的課程進度,轉告給同樣缺席了三天的程業鑫和陸雨舟聽。楊律是走讀生,向來不上晚自習,這晚依舊沒有出現在教室裏,顧語瞳和程業鑫用一整個晚自習的時間分工寫完了這三天的課後作業,互相交換抄完,一起交給了最需要它們的陸雨舟。
他們臉上的全是輕傷,經過三天的休息,傷勢已經不明顯了。有女生聽說楊律破相了,私底下關心具體情況究竟如何。陸雨舟過分誇張地描述着打架的經過,讓同學們紛紛感慨楊律的校草之位要拱手讓人了。
“唉,那可是比校花還要漂亮的校草啊!”有同學這樣唏噓。
雖然對楊律的情況道聽途說了一番,同學們仍是不甘心,照樣期待見到楊律如今的面目。可是,事件發生後的第四天早上,楊律依然沒有回到學校上課。程業鑫看着身邊的空位,在上物理課時,也沒有聽到羅遠霏提起楊律,不免狐疑。
班主任沒有主動地說起為什麽班上有同學缺席,也沒有同學向老師關心打聽。一個人似乎就這麽消失了,程業鑫沒再發現有人打聽他的音訊。寝室裏布置得像住了人一般,實際上沒有人住,教室裏的書桌也分明像是有人坐的樣子,然而沒有人。楊律越發像一個幽靈了。
或許因為楊律是程業鑫的同桌,所以程業鑫對這個人的消失所帶來的空曠感覺分外強烈。眼看一個星期就要過去,楊律還是沒有出現,程業鑫在周五上午的物理課結束以後,裝模作樣地向羅遠霏請教題目,趁機看似不經意地問:“老師,楊律怎麽還沒來學校?他也休息太長時間了吧。”
“羨慕?你也被打成那樣試試?”羅遠霏輕描淡寫地說。
程業鑫的嘴角抽了抽,想笑又笑不出來。
羅遠霏看完他指出的題目,說:“他的家裏人給我打過電話了,說傷得比較重,得在家裏好好養一養。本來這件事,他是受害者,所以教務處那邊也同意了。可能下午會過來開個班會?看他的心情。這題你選什麽?”
看心情?程業鑫着實為楊律受到的優待感到詫異,聽到老師提問,順口答道:“選C。”
“知道答案了還問我?”羅遠霏把習題冊丢還給他,“耽誤我下課。”
程業鑫張了張嘴巴,沒來得及編出解釋的話,班主任已經走了。
中午回到寝室,程業鑫輾轉難眠,沒能睡着,索性拎着幾天來沒洗的衣服下樓洗。将衣服全倒進投幣洗衣機裏,又倒了洗衣粉,才發現自己的身上沒帶硬幣。他不得不重新折回寝室,找到硬幣以後,順利地把衣服洗好了。
把衣服全部晾好,距離午休結束還有十幾分鐘,程業鑫在寝室裏無所事事,便提前往教學樓走。沒有想到,當他經過教室門外的挑廊時,竟然看見楊律坐在座位上看書。程業鑫心中一喜,連忙跑進教室裏。
楊律捧着一本英語小說,餘光裏瞥見程業鑫興沖沖地跑到座位旁。他擡頭冷淡地看了程業鑫一眼,目光重新回到了他的書本上。見狀,程業鑫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意興闌珊地坐下來。
他從桌上拿了一本地理雜志随便翻了翻,忍不住偷偷地打量起楊律來。一個星期不見,楊律臉上的傷确實恢複了許多,起碼剛剛打完架時那些誇張的血腫全消失了,只有眼眉處留着淡淡的淤青,再過幾天應該也會消退。那道劃傷還在,痂掉光了,剩下一條若有似無的粉紅色的線,也在等着時間和藥物将之抹幹淨。
看來楊律這些天在家裏面,确實好好地進行了調養,否則怎麽能夠好得這麽快?像程業鑫他們這些傷得輕但随随便便應付的,目前傷勢的狀況也就和楊律差不多。程業鑫猶豫了一會兒,信手翻着雜志,裝作随便問問的樣子:“你這幾天在家裏過得應該還不錯吧?”問完,他瞄向一直在看書的楊律。
良久,楊律好像沒有聽見他說話一般,将書翻了一頁,連睫毛也沒有動一下,更別提開口回答了。程業鑫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陡然産生了許多佩服之情,不是佩服楊律這不怕招人恨的個性,而是佩服自己,居然還天真地期盼經過這件事,楊律待人的态度能稍微好轉一些。程業鑫想:自己簡直瘋了。
下午的班會上,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誰都沒有提起休息了一個星期再度回到學校上課的楊律。他的消失和出現,都沒能引發話題。不過,仍然有不少同學記着傳說中楊律破相的事,忍不住看他幾眼,見到他臉上的傷勢大好,連這點關注也跟着終結。
剛放學,程業鑫便接到了謝文偉的電話,他傳達了袁素馨的最高指示——要求程業鑫放學後立即回家。“我今天送個人到本島來,現在正要回去。你什麽時候到?我們一起乘船吧!”謝文偉說。
程業鑫估摸着袁素馨是認為他放學以後不馬上回家,準又在外頭惹事。他的心裏雖然悻悻,可也知道袁素馨這緊張兮兮的狀态起碼得持續一段時間,也就推辭了顧語瞳他們一起打球的邀請,決定及早回家做個聽話的乖小孩。
夏天還沒有真正地結束,周末的渡口仍然有許許多多要乘坐輪渡登島游玩的游客。專門面相本地市民的渡口附近,聚集了許多拉散客的人,他們在監管人員的眼皮子底下,向一時尚未弄清究竟在哪裏乘船的游客吆喝賣票。程業鑫在檢票口前尋找了片刻,沒能找到謝文偉,不知他此刻是否正忙,于是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說自己已經在檢票口等他。
他無所事事地東張西望,看着碼頭上的乘客來來往往,渡輪起航的聲音嗡嗡作響,人潮來了一撥又走了一撥。過了很久,程業鑫才發現謝文偉給他回的消息,說工作上臨時有些事走不開,讓程業鑫自己先回去。程業鑫白等了二十幾分鐘,又不好意思抱怨謝文偉因為工作而慢待了自己,他從書包裏找出輪渡的月票,排進了檢票的隊伍裏。
眼看着就要過閘口了,程業鑫不太放心地回頭張望,期盼能見到謝文偉及時趕過來,沒有想到卻看見了被蔣旭攔住的楊律。程業鑫吃了一驚,和蔣旭在一起的幾個人年紀看起來比他們要大幾歲,不像是學生的模樣。他們同蔣旭在一起,攔在楊律的面前,态度十分嚣張。
程業鑫遠遠地看着,只見楊律不知說了什麽,被其中一個中等個子的健壯男生猛地一推肩膀,人往後退了幾步。蔣旭的樣子看起來挺高興,熟絡地攬住楊律的肩膀,一副要把他帶走的模樣。見狀,程業鑫連忙離開了隊伍,朝他們跑過去。
“楊律!”楊律的肩膀被人握着,腳步跟着對方走了幾步,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驚愕地回頭,果然看到程業鑫跑了過來。
蔣旭沒料到會在此處遇見程業鑫,不耐煩地問:“你有什麽事?”
“嗯?”面對着幾個社會人士,程業鑫不敢和他們起正面沖突,故作天真地說,“沒什麽事,過來和楊律打聲招呼。”他對楊律笑了笑,疑惑地問,“不是約好今天上我家吃飯嗎?我等了半天也沒見你。你有別的事情?”
楊律不解地看着他,見他對自己眨了眨眼,便嗯了一聲。
“能有什麽事?我叔聽說你要上家裏吃飯,連警服都沒脫,特意過來接我們。”程業鑫略帶不滿地說完,又好奇地問蔣旭,“你們有什麽事,不能約下次嗎?”
那幾個社會人士聽到程業鑫不經意間傳遞的信息,面面相觑,露出謹慎的表情。蔣旭不客氣地說:“臭小子,少裝瘋賣傻!”
“什麽裝瘋賣傻?”程業鑫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生怕再多說幾句會露餡,幹脆直接上前拉住楊律的手,徑自把他往路邊一輛警車的方向帶,不忘回頭朝蔣旭他們揮手,“下回再約!”
楊律未料到事情居然轉變得這麽迅速,生生地被程業鑫拉了幾步路,才發現他的手心非常暖。看着程業鑫的手,楊律不知他究竟打算做什麽,想要掙開又擔心被蔣旭他們發現端倪,只能被他一路拉着,末了真的走到了警車前。
“什麽事?”在警車旁執勤的警察看見兩個學生走過來,奇怪地問。
程業鑫放開楊律,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讪笑道:“我們遇上幾個小混混,來這裏避風。”
警察皺眉,順着程業鑫所指的方向望過去。那幾個人發現警察正看着自己,立即裝作無事一般地走開了。楊律驚訝地眨了一下眼,扭頭看向程業鑫和警察。
那幾個人在警察的注目下,過了馬路,越走越遠。警察收回了目光,嚴肅地問:“沒出什麽事吧?”
程業鑫誠實地搖頭。警察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們兩個臉上的舊傷,沉聲道:“在學校裏好好讀書,少和這些人打交道。”
沒想到過來找靠山,反而挨了一頓批,程業鑫忙不疊地點頭,說:“知道、知道。謝謝警察叔叔。”他禮貌地朝警察鞠了一個躬,對楊律擠了擠眼睛,見他不為所動的樣子,心裏便不期待他還能做出什麽反應,索性在和警察道別以後,拉上他直接走了。
又一艘渡輪即将起航,程業鑫拉着楊律走到半路,忽然意識到他們或許不順路,松手後問:“你要去哪裏?也是回離島嗎?”
楊律無聲無息地被他拉了一路,直到程業鑫開口提問,他依然無聲無息。他看了程業鑫一眼,轉身兀自往檢票口走了。明明受了幫助,卻毫無感激之言,程業鑫的心裏十分不服氣,在原地生了幾秒鐘的悶氣。但總不能因為生氣而不回家,他已經錯過了一班渡輪,再等下一班,回到家後袁素馨準沒好果子給他吃。程業鑫只得也往檢票口走。
也不知道蔣旭他們會不會就此作罷?剛才程業鑫發現,蔣旭的身上又帶了新傷,說不定是他爸爸在家裏打的。他積怨頗深的樣子着實令程業鑫不放心,生怕離了警察的視線,他們又得找上門來。
看着楊律無動于衷的樣子,程業鑫忍不住懷疑,莫非自己真就這麽惹人煩?但想到楊律說不定還得遇上麻煩,程業鑫還是覺得得盯着他——惹人煩就惹人煩吧,總比真出事了好。
楊律上船以後,很快找到座位坐下。他盯着甲板放空了幾秒鐘,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一番,發現程業鑫正站在欄杆旁,一個個地看着上船的人,似乎正在等某個人。過了一會兒,所有的乘客已經登船,欄杆門關閉。程業鑫的神情看起來并沒有等不到人的疑惑和失落,更讓楊律感到奇怪。
确認蔣旭那幾個沒有上船,程業鑫松了一口氣。他轉身往船艙裏走,驚訝地發現楊律居然正望着自己。目光相觸以後,楊律很快把臉轉向了另一邊。程業鑫努了努嘴巴,想到自己那麽多次被潑冷水的經歷,還是知趣地沒有上前去和他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