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3-7
手裏沾滿了沒有幹透的顏料,楊律套弄着自己,呼吸開始變深又變淺。吻,愛人舌尖上的溫度、嘴唇上的幹涸,貼在他的背上。楊律感覺自己的背部似乎要着火了一般,可手裏的東西,發直卻無力,發緊的下腹充滿了湧出的沖動,但在湧流的過程中受到了阻礙。他扶着梯子,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心跳得越快,越是恓惶。
“真美,小律,花開得太好了。”楊準稱贊着,“是因為愛和光。藏在你身體深處的那枚種子,它蟄伏在一片堅硬的泥土裏,發了芽,你能感覺到嫩芽觸碰泥土時的快感嗎?”
什麽?楊律的意識有些模糊,回頭看見鏡中的自己皮膚潮紅,比起剛才,更有光澤和溫度。楊準的筆觸再次帶着濕潤,用力地壓在他的尾椎,又往臀間的方向帶,陷進縫隙裏。“啊。”楊律恐懼而激動地叫了一聲,險些從梯子上摔下來,而楊準的畫筆仍在他的後腰徘徊。
“嫩芽頂着泥土,要破土而出了。”楊準彎着腰,眉頭緊蹙,湊近他的畫作,“光包圍着你,海邊的光,總帶着濕潤的感覺,你不會感到寒冷的。多舒适啊,那觸碰泥土的沖動,有沒有順着莖和脈往上爬?你還感到無力嗎?”
楊律感覺不到,他幾乎聽不清楊準的聲音。柔軟又堅硬的泥土被觸碰時是什麽感覺,如何順着血脈和神經,湧向前方。楊律短促地呼吸着,在梯子上搖搖欲墜,花朵仿佛在風中搖擺,在被光和熱包圍的瞬間,盛放出絕美的姿态。
披上睡袍,楊律的兩腿之間依然留着黏着和潮濕,鹹腥味夾雜在水彩顏料的氣味裏,他的雙腿發軟,疾步離開畫室。
“明天下午到琴島畫室去吧,學生們的畫還沒有畫完。”楊準一邊收拾自己的畫具,一邊說。
楊律的腳步停住,回頭虛弱地說:“明天我想在家裏休息。”
“我明白你很累,所以把時間安排在下午。上午畫室裏有一個水平鑒定測試,我會先過去。下午三點鐘,我們在高級班的教室見。”楊準的手指在人字梯的坐墊上摸了摸,抹出一抹遺留在那裏的白濁。他摩挲着沾了白濁的手指,幽幽地看向楊律,說:“你實在不想去,也可以在家裏休息。如果是這樣,但願明天我回來時,我的畫還在。”
楊律倒抽了一口涼氣,應道:“明天下午我過去。”
他微笑,滿意地點了點頭,說:“謝謝你。”
楊律跑回了卧室,途中,拖鞋掉了,他本顧不上撿,但想到楊準,又在挑廊上折回,重新穿上拖鞋。他快步回到房間裏,把房門反鎖。
連睡袍也沒脫,楊律走進浴室以後打開淋浴開關,嘩啦啦的冷水從頭頂落下,幾秒鐘後才漸漸地升溫,卻不足以溫暖他的身體。他脫下睡袍丢在一旁,拿起棉麻搓澡巾使勁地擦洗自己的身體,如同皮膚上沾染了肮髒的污垢,不消片刻,多種水彩顏料混在一起,變成暗色,把整張搓澡巾染黑。
楊律艱難地回頭,用沐浴刷毫不珍惜地搓着自己的皮膚,不放過背上的任何一處。想起被畫筆擠入過的臀縫,楊律掰開了臀瓣,往裏擦洗着,當手指碰到底部細微的皺褶,他再次想起了那枚想要破土而出的種子,生生地打了一個激靈。
這個澡洗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最後浴室裏全是水蒸氣,沉重得看不清路,讓人難以呼吸。楊律的皮膚發皺,裸着身體、赤着腳離開浴室。他走到衣櫃旁的落地鏡前,背對着鏡子,認真地查看,确認自己的身上再也沒有一點一滴的顏料,緊張的神經才松弛下來。
他無力地癱坐在沙發椅上,發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呆,直到被夜裏的涼意驚醒。楊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程業鑫的未讀信息還停留在幾個小時以前,他打開來看,是一個疑惑的表情,分明在奇怪為什麽楊律沒有回消息。
楊律難受地皺起眉頭,發芽的種子在他的心頭發癢,癢得他疲憊而無望。他把手機丢在一旁,爬上床,鑽進被子裏,睡得昏天暗地。
早晨,程業鑫又一次被樓下店鋪的嘈雜聲吵醒了。他裹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回,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從被子裏伸出自己的胳膊和腿——夜裏來了冷風,室內跟着室外一起降溫了。程業鑫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打開看了一眼時間,又确認楊律确實沒有回複信息,免不了嘆氣。雖然知道楊律的話很少,不過加了好友以後不交流,和沒加有什麽區別?而且,這麽長時間了,楊律從來不發朋友圈,他的頭像甚至還是灰色的默認頭像。程業鑫忍不住懷疑,難道他把軟件删除了?
袁素馨正在店裏忙得無暇四顧,看見兒子這時才懶洋洋地下樓,對他言語指責了幾句,立即催促他吃早餐。“你怎麽才穿這麽點兒?等會兒上樓加一件外套!今天比昨天冷了将近十度,不許穿着短袖出門!”袁素馨訓了他幾句,轉而又笑眯眯地問來客,“請問吃點什麽?”
程業鑫哎哎應着,坐到角落的餐桌上吃一碗素面。他發現以前初中的同學給他發了一條信息,問為什麽今天他們店不送外賣了。程業鑫詫異地打開外賣軟件,果然顯示着歇業中,便說:“媽!我起床了,外賣可以營業了!”
“你今天不是得去考試嗎?還送什麽外賣?”袁素馨将撕下來的小票交給顧客,“趕緊吃你的吧,別管這些了。”
程業鑫想提醒她,自己下午休息,中午以後可以營業,但是看見袁素馨忙得根本沒時間搭理自己,索性悶頭繼續吃面,又給初中同學回信息,告訴他歇業的原因。
那我只能吃蚵仔煎了,附近新開了一家還不錯。 對方回複道。程業鑫來了興致,連忙問同學新店的地址在哪裏,找機會要去買來嘗一嘗。
“啧,你确實蠻有天賦嘛!半年不到就可以升高級班了!”水平測試結束以後,劉勤馬上找到程業鑫與他寒暄,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神秘兮兮地笑道,“可以畫裸模了哦!”
程業鑫本想問一問他升中級班的水平測試怎麽樣了,但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恐怕未将那件事放在眼裏。他尴尬地笑了笑,說:“明天才出結果,現在說還太早了。”
劉勤不以為然地說:“可是,你是老師推薦考試的吧?說明你已經具備升高級班的水平了。喂,請客哦!”
說話間,程業鑫看到楊律順着海邊的棧道走到畫室的門口,便趴在欄杆上朝他喊:“喂!”
楊律停下腳步,擡頭望向他,程業鑫笑着朝他揮手,而楊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回應他的招呼,兀自走進了畫室。程業鑫疑惑極了,楊律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太好,又好像沒有不好,他總是不輕易流露自己的情緒,而程業鑫現在還沒有辦法準确地從他沒有表情的臉上推測他所有的情緒。
他怎麽到畫室來了?程業鑫吃了一驚——他不會又來做人體模特吧?現在天氣已經轉冷了,楊律還要裸着身體在教室裏坐幾個小時,供人作畫嗎?程業鑫既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他這是無理取鬧,也不知他的爸爸為什麽要這樣折騰兒子。
“你們真認識?”劉勤在一旁好奇地說,“老實說,上次我沒感覺到你們很熟耶。剛才他也沒想理你的意思,這不會是你一廂情願的設定吧?”
程業鑫受不了地白了他一眼,說:“他是我在學校裏的同桌。”劉勤聽罷訝然地眨眼睛,程業鑫的心情因他的懷疑而更加郁悶,不想再和他說話,便直接揮手道別了。
本應在水平測試以後直接回家,可想起楊律,程業鑫總不太放心。為此,他特意前往了高級班的教室,當看見那塊禁止閑人越線的牌子,他便知道教室裏正在畫什麽畫了。真的是楊律嗎?程業鑫前後左右看了看,确認附近沒有人,便貓着腰溜到教室的窗臺下,偷偷地往裏面張望。當看見背對着所有學生,坐在一張桌子上的楊律,程業鑫不禁愣了愣。
楊律的背部皎潔而清癯,因天氣冷,皮膚上泛着淡淡的青灰色。程業鑫看得心頭一堵,悶悶不樂地貓着腰離開了。從樓上下來,程業鑫馬上忍不住給楊律發了一條短信息,問:今天的氣溫降了十度,你怎麽還來做人體模特?
這一條消息,直到程業鑫騎着電動車回到家裏,又過了一個下午,楊律還是沒有回複。
“小律,飯菜不合胃口嗎?”看見楊律放下碗筷,宋美娟憂慮地問。
過了一整天,楊律依然沒有胃口。他瞥了一眼正在吃飯的楊準,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不知是誰又給他發了消息。楊律知道是誰,除了程業鑫以外,只有通信運營商會給他發信息。楊律搖頭,說:“大概是晚飯前那杯奶茶的緣故,現在吃不下了。晚些時候我再吃。”
聽罷,宋美娟對楊準尴尬地笑了笑,說:“是不該在正餐以前給小律準備零食,這是我的疏忽。那我晚些時候再過來給你做飯?”
“不用了,到時候我自己把飯菜用微波爐熱一熱就好。”楊律說完,手機開始了持續的振動。振動聲在過于安靜的餐廳裏顯得十分響亮,楊律皺起眉頭,對向他投來疑惑目光的楊準解釋說:“或許是通信商的客服打電話來推銷産品。”他取出手機,看見是程業鑫的來電,馬上挂斷,“還真是。”
楊準沒有懷疑,交代宋美娟:“你再準備幾樣清淡可口的小菜,留給他晚上吃吧。那樣對腸胃的負擔不會太大。”
宋美娟連聲應着,笑道:“還是先生心細。”
“我先回樓上休息了。”楊律吃不下飯,起身道,“慢用。”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餐廳,上樓的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許多。楊律一回到房間,馬上把房門反鎖,掏出手機給程業鑫發消息說:你幹什麽?誰準你給我打電話?
他本想等程業鑫回消息以後,再正式地告訴他不可以打電話,不料這條消息卻像石沉大海一樣,久久沒有得到回複。楊律坐在床上,心裏忽然有些慌,他緊張地看了好幾回放在一旁的手機,左思右想,還是拿起手機,打開社交軟件的聊天窗口,問程業鑫:打電話來有什麽事?
距離上一條信息的發出已經過了十五分鐘,程業鑫幹什麽去了?楊律完全想象不到他在家裏還能做什麽,因着想象力的匮乏,他更加煩躁和不安。好在這條信息發出以後,沒過多久,程業鑫便回複說:參照上午的那條信息。
程業鑫這麽說,分明在提醒楊律沒有回信息這件事,楊律為此心裏一堵,幹巴巴地回了一個字:哦。
半晌,程業鑫發來一連串的省略號,足以占滿整個手機屏幕。楊律看得默默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又看見程業鑫問:你喜歡吃蚵仔煎嗎?我家附近新開了一家,聽說味道不錯。
楊律既沒有胃口,又提不起興致,說:還行吧,不是特別喜歡吃。
程業鑫:你的晚飯消化得怎麽樣了?現在想不想吃?要是想吃,我買一個給你送過去。
讀罷,楊律的呼吸一凝,擰着眉頭問:為什麽要送過來給我?
程業鑫似乎沒有真正地理解這個問題的含義,說:現在快九點了,你不是有門禁嗎?而且你爸爸好像也在家,我擔心你不能出門,所以給你送過去。
楊律捂住自己的心口,壓住跳得太快、太沉重的心髒,考慮了一番,回複道:你送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