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驀然情動
五月到了,纏綿的雨季終于過去,天氣開始變得溫和,不冷也不熱。
西雙版納某醫院門口,沐子隐正站在那東張西望,她在等人,等某個叫“大灰狼”的男人來接她。此次雲南之行,可謂是九死一生,她就說她跟高的地方是有仇的,不然不會每次遇到高的東西都會出事。萬幸自己這條小命撿回來了,所以現在還能呼吸着空氣,然後繼續禍國殃民。好吧,最後一條大家可以當做沒看見,可是大灰狼為什麽還沒來?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沐子隐拒絕了自家老爹來接她,因為昨天晚上袁朗打了電話說他會過來。高黎貢山上受的傷,也不知道醫生們用了什麽藥,令她好的特別快。半個多月她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傷口完全沒有縫線就結痂了,是醫生們不放心,硬是把她留在醫院觀察了一段時間。
沐子隐有些焦慮,她已經在醫院門口等了很久了,可還是沒有見到袁朗的影子,自從受傷之後她還沒見過他呢!說起來還真有點窩火,本來以為自己清醒後能看到他守在旁邊,沒想到他早就回軍營了。他果然是沒良心的大灰狼,為了滿足他的要求,她可是陪着他從成都跑到這雲南啊!後來因為擔心他才跟上高黎貢山,而後怕拖累他還不惜犧牲自己,結果他居然把昏迷着的她丢在雲南,是不是太無情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很不值,沐子隐在醫院門口發洩似的大踏步走來走去。袁朗下了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跟一只無頭蒼蠅似的,在醫院門口的臺階上亂轉。
嘴角忍不住上翹,心情突然變得極好,袁朗揚聲高喝:“小孩,你在醫院門口學蒼蠅嗎?”
突然冒出的聲音,沐子隐猛地停下腳步,緩緩擡頭就看到自己想念了半個月的人站在不遠處。上身穿着一件土的掉渣的藍色T恤衫,下半身套着迷彩褲,手裏還拎着個破包,這副模樣就像個流裏流氣的地痞。沐子隐瞬間就笑噴了,一手指着袁朗在醫院門口大笑起來,完全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
袁朗站在不遠處看着狂笑的沐子隐感到莫名其妙,經歷過生死後的再相見,他還以為這個小屁孩會撲到他身上,然後咬着牙質問他當初為什麽把她丢了,又為什麽一聲不吭的自己回去了。結果她現在居然雙手抱着肚子在那狂笑,真是搞不懂她的腦袋瓜裏都在想些什麽,好好的笑什麽呢?
“小破孩,你發什麽瘋?”想不明白的袁朗只好朝沐子隐走過去。
等袁朗走到沐子隐面前時,還在抱着肚子笑得她突然不笑了,然後一屁股坐在醫院門口的臺階上,接着仰起頭看着他。她的眼睛很黑很大,水汪汪的就像兩顆葡萄,笑起來的時候就變成兩輪彎月。她就用這雙眼直直看着袁朗,也不說話,就坐在那看着。袁朗不知道她又怎麽了,只好瞪着她道:“小屁孩,你看什麽看,再看我也不會背你的。”
袁朗的話音才落,坐在臺階上的沐子隐眨了眨眼,一滴淚毫無預兆的從她的右眼中落了下來。晶瑩的淚珠滑過白淨的小臉,在上面留下一道水漬,而後懸垂在小巧的下巴上,最後“啪”的一聲砸落在地。袁朗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跟着這滴淚一起,重重砸在了地上,疼的要命。
沐子隐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她已經好多年沒流過眼淚了,好好的為什麽會流淚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到袁朗站在自己的面前,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好像在大海中沉沉浮浮漂流了很久,終于找到了依靠一樣。心裏酸酸的,眼睛也澀澀的,不由自主就落下了淚。還好只是流了一滴,她自己擡起手快速一擦就什麽也沒了,才把手放下忽然就被人抱住了。
抱住沐子隐的人是袁朗,他低下腰弓着身子抱着她,又湊近她的耳邊低聲:“破小孩,太不像話了,好好的哭什麽!真要我背,我背你不就完了,像個沒長大的奶娃娃,要不到糖果還滾地板哭鬧。”
耳邊響起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低沉。猶如古寺中的鐘聲,一擊落下,聲音層層擴散環繞不停。不知怎麽,沐子隐就在這聲音裏聽出了絲絲溫柔和憐惜,明明不是安慰人的字句,偏偏令她那顆不安彷徨的心定了下來。她閉上眼,有些貪戀的貼近抱着自己的人,又伸出手想回抱對方,就快碰着時她驀地停下了。
難得有人能給自己安心的感覺,可片刻之後沐子隐又不安了。這樣的安心只是暫時的,并不是永久的,她怎麽可以放任自己沉淪呢?想到這,她猛地睜開眼,然後推開袁朗,再裝出一臉不服氣的道:“誰要你背了!你才是奶娃娃!我餓了,帶我去吃飯!”
本來就是兩個人不由自主的情動,看到沐子隐流眼淚,袁朗在自己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時,雙手已經自動自發的抱住了她。待沐子隐伸手一推,他立刻就清醒過來了,站到一邊皺起眉看着她。袁朗發現眼前的小孩越來越會影響到他了,簡直到了能控制他的大腦和身心的程度,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情就是情,愛就是愛,如果情加深成了愛,那就糟了。袁朗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個情況,沐子隐的一舉一動越發會影響到他,對她,他似乎已經不僅僅是重視、在意那麽簡單。這下麻煩了,對個毛孩子上了心可不是什麽樂觀的事,況且對方還不可能跟自己有發展。
袁朗還在糾結着,沐子隐已經沒興趣再在醫院門口待下去了,她站起身,一把拉起他就往下走。“大灰狼,我說我肚子餓了,你就不要再想着找機會非禮我了,還是先去吃飯吧!”
聽了那話,袁朗還真沒糾結了,立刻回道:“你這小屁孩胡說什麽呢!誰對你個乳臭未幹的奶娃娃有興趣了!還非禮!”
聞言,走着的沐子隐停了下來,然後轉過身用無比認真的目光看着袁朗。“我是不是很可愛很漂亮很聰明很能幹很有錢很有才很厲害?”
突然說了一堆誇她自己的話,袁朗聽了,有些好笑的看着沐子隐:“小屁孩,你又在動什麽壞腦筋?”
“你先回答我。”沐子隐不滿的嘟嘴。袁朗見了便說:“你說的都對,不過你也是個壞脾氣愛使小性子不聽話愛頂嘴沒大沒小的小破孩!”
袁朗本以為自己那一通說辭,沐子隐肯定會暴跳起來反駁,沒想到她卻睜着一雙清澈的眼定定的看着他道:“那你喜不喜歡我?”
“你這問題不太好。”袁朗皺起了眉。沐子隐卻不以為然:“沒什麽不太好的,你快點說啊!喜歡我嗎?”
“不喜歡。”遲疑了片刻,袁朗笑着說出這三個字。沐子隐聽了,眼中有一閃而逝的失望,但也沒多大的反應。她拿出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子彈,再仰起頭問:“這個真的是你的嗎?”
“廢話!”袁朗沒好氣的回答,接着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他漫不經心的又開口:“你老揪着那顆破子彈幹什麽?軍隊裏一抓一大把,我看你還是別死看重着不放了。”
仿佛沒聽見袁朗後面的話一樣,沐子隐繼續問:“它以前對你重要嗎?”
袁朗怔了怔,而後別開眼淡淡道:“不重要,當年只是随手丢在那,也就是你這個傻小孩當做寶貝一樣拿了去。”
三番兩次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沐子隐真的有些失望了,她垂下眼默默把子彈放回自己的衣服裏,再嘆了一口氣。“它對我很重要,可是它的主人卻認為它不重要,那麽它到底是重要的,還是不重要的呢?”
看着沐子隐失望的模樣,袁朗有些于心不忍的伸出手罩到她的頭上:“你老糾結這個幹什麽,小毛孩想着糖果就可以了,別盡整這些奇怪的東西。”
“我只是想找到一點能讓自己在意的東西,一個人在世上,什麽在意的都沒有。漫無目的,随意的活着,毫無價值的混着日子,這樣的感覺不好受。”沐子隐邊說邊往前走,背影看起來無比的落寞。
那些話一點也不像是沐子隐這個年紀能說出來的,袁朗不知道她哪來這樣的想法,但她此刻看起來很難過是真的。思及此,他幾步追上她,再一巴掌拍到她的頭上:“死小孩,別整的老氣橫秋的,看在你出院的份上,等吃完飯我帶你去本地最大的佛寺玩。”
一聽到佛寺,沐子隐立刻把不好的心情抛到腦後,她興高采烈的轉過頭看着袁朗:“真的嗎?”
“廢話!”袁朗不客氣的揉亂沐子隐的頭發,末了又說:“但是有一條啊,沒有命令不準擅自行動,否則本次任務取消。”他可不想像上次一樣滿廣場的找她。
沐子隐倒不知道袁朗的想法,她只是異常開心的沖他敬了個禮,道:“是!中校!”
于是一大一小就去吃飯了,飯後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朝當地最大的一處佛寺走去。